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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有些委屈,“如意馆的酒里……不都有这些东西么?”
“下作!”我气得咬牙骂了一句。
忽然,房门被人推来; 却是韩谨揽着个同样只披了薄纱的女子走进来,他自己也是衣衫不整的,襟怀大敞,露出大半布满暧昧痕迹的胸膛。他看着我; 笑道:“一大清早的,霍将军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看他这样子,是很习惯的; 我知道自己是被他给坑了,骂道:“韩侍郎,霍某如何得罪你了?要这样戏耍!”
“霍将军,韩某也是一片好意。马上就要成亲了; 那位谢娘子……只怕你也是不太愿意看到的,偏偏又是至尊赐婚的,和离不得,薄待不得,不如趁着她还未过门……再放肆一把。”
诚然我与韩谨也不算熟识,但他这副嘴脸却更是让我陌生的。我冷笑道:“想必……韩侍郎也是这么对待长孙娘子的了?”
韩谨脸色一僵,揽着那名女子的手在慢慢收紧。
我却不想放过他,又道:“还是如意馆的姑娘太过温顺,让韩侍郎很有一种……自己还是个正常男人的感觉?”
“你!”这是韩谨的痛处,偏偏还被我狠狠一踩。
我不想再理他,只是转身拿过自己的衣服套上,却瞥见那床单上留了一抹鲜红,心中一凛,转向玉奴道:“你……还是……”
“郎君是奴……第一次……”玉奴微微低头,无限娇羞。
花楼里是有许多女子都只是卖艺的,若真是要卖身,只怕价值不菲。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我恼怒道:“那你何必亲身……这是自贬身价吧?”
“是霍郎君,奴甘愿。”玉奴低着头,只看得出耳根子都红透了,“奴仰慕郎君许久了。当年奴还没被卖进来的时候,曾经与家人在路边见过一次郎君得胜回朝。郎君那时候还未及弱冠,却能一举擒获敌首……可惜郎君洁身自好,从不往我们这样的地方来,今日郎君来了,奴真是……仿佛做梦一般!”
从前出征的时候太多了,几乎每次都能斩获敌方大将数名,我也不记得她说的是哪一次。只是她对我并不熟识,除了知道我姓甚名谁,别的真的可谓一片空白,说是仰慕,其实也便是瞧中了我的身份,还有我的一张还算过得去的皮相。
只是虽然是烟花女子,但也不能不负责任,何况……我真是忽然想到一个膈应娉婷的法子。于是我道:“那你收拾收拾,跟我回去吧。”
不单是玉奴,连韩谨与他揽着的那女子都愣了。
“霍徵……你发什么疯?不怕兰台那些人参你一本?”
“他们难道来平康坊来得少了?怎么,我纳个妾还需要他们点头同意?”我无所谓地道。
玉奴捂嘴低呼,神色激动地问:“郎君……要给奴一个名分?”
“难道你不想要?”
玉奴愣了好一阵,才连忙下拜,“多谢郎君!”
我一把将她拉起来,“虚礼就免了,我去与你们妈妈谈,你自己好生收拾就是。韩侍郎,霍某就先走一步了。”
* * *
玉奴其实身家还算清白,并不是什么罪眷,才能让我轻易带走。只是我实在不喜欢她的名字,便问她从前的名字是什么。玉奴说她从前并没有名字,在家里都叫她丫头,只是因为本家姓虞,所以那如意馆的鸨母便给她取名玉奴。
我有心给她改个名字,却又对给女孩子取名字毫无心得,只问明了她是十一月生的,便索性给她改名葭月了。
因为葭月是我临时起意带回去的,府里没有一点准备,我也不知该如何对待她,便通通交给霍礼安排,又让她自己去休息。
反正都是休沐,也没有别的事做,我去了后院练剑。
但没清净多久,霍礼便告诉我——娉婷上门来了。
我不过是早上才把人带回来,这会她就知道消息了,倒真是耳目灵通。但这话我是要与她说清楚的,不能避而不见,便告诉底下将她带进来,回卧房去换了身衣服。
顶着义女的身份,娉婷好歹也可以随意出来走动了,只是穿着打扮就不能像从前那样矜贵,要素净得多。不过娉婷真是很漂亮,即便打扮得再随意,也依然是美艳夺目的。
她坐在花厅里,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布置,见我进去,也只是目光一转,在我身上转了一转,轻笑一声,“给霍将军道喜。”
“多谢。”我只是淡淡地说着,坐在了上首,看她还要玩出什么花样。
娉婷眉心微微一拧,“也不知是怎样的女子,竟让霍将军动了心。不带出来瞧瞧么?”
“不过是个弹琵琶的乐伎。”我慢悠悠地说着,“别的也还罢了,不过她的琵琶弹得也的确不错。”
“迟早都要见的,霍将军何必这么掖着藏着,还怕我吃了她不成?”娉婷捏着帕子的手用力得指节都有些泛白,面上却还要保持着笑容不堕。
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此事宜迟不宜早,若是没别的事,谢娘子还是先回去吧。”
娉婷有些动怒了,“你就这么防着我?难道我还能对她如何了?”
“妹子都能活生生挤兑进宫了,霍某还真是怕了谢娘子。”我看着她的眼睛,缓声道:“的确是迟早都要见的,只是你进了门之后,你是正妻她是妾室,来拜见你那是她的本分,但如今……你还不是霍夫人,不觉得自己的手伸得太长了么?”
柳眉慢慢竖了起来,娉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至尊亲自拟旨赐婚,还想不认账么?”
“对,至尊赐婚,我推脱不得,必得在良辰吉日迎谢娘子过门。只是过了门行了礼谢娘子才能改口称句霍夫人,毕竟言不正则名不顺,谢娘子不明白吗?”说这话的时候,我忽然有了种恶毒的快意。
娉婷瞪大双眼,“你在怨我?”
我轻轻一笑,“谢娘子是在说笑么?你逼得霍某亲手把心上人送进宫,又不得不迎娶始作俑者,难道霍某不该怨你?怨不得你?”
这话在心里憋了许久,终于能一吐为快,瞬间由衷通体舒畅的感觉。
娉婷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道:“我何曾逼你?阿兄,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么?若是凌波自己不答应,你怎么会把她送进宫?她要是不点头,我逼你也是没有用的啊!”
“若不是你成日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们何至于此?怎么,难道谢娘子还觉得自己无辜的很么?”我早看透娉婷是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与她说话的时候也不会再动怒了。
红唇张了又合,但娉婷始终理亏,到底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只是恨恨地道:“霍将军冲着我发火有何用?这话你怎么不对至尊讲去?若是当日你抵死不认,至尊也不会硬要给你指婚吧?”
都是豪门贵族出身的女子,我将表姐、凌波、娉婷再算上李兰静一起比较,除了李兰静的确是因她父亲而变得满怀恨意,算下来也就是娉婷最不懂事,竟一点不把家族纳入考虑的因素中去。
我冷声笑道:“那好啊,现在与至尊说也不算太晚,反正也没成亲,悔婚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霍家小门小户不怕被人耻笑,只要谢娘子丢得起这个人就好。再有,霍某多嘴提醒一句,霍家的人几乎都死绝了,我霍徵有什么罪哪怕是要诛九族也不会牵连什么人,但谢家么……”
“你要悔婚?”娉婷在意的竟然是这一句,“不许,你不能悔婚!”
“这话是谢娘子挑起的,怎的成了我霍徵要悔婚?霍某只是想提醒谢娘子一句,即便是至尊亲旨赐婚,却还有收回成命的可能,何况霍某今日纳妾,谢娘子闻风便来大闹,算起来都是犯了七出之条,霍某禀明至尊后,都是可以休妻的!”
娉婷连忙摇头,“不……我没有!我没有嫉妒!我只是想来看看……”
“没有就好。”我打断她的话,“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父也命我好生照顾你了,若是你不过分,我也只当是家里多了个人口,不会薄待你的。但若你自己不想安生了……霍某也是并不介意的。谢娘子,你明白吗?”
“我……”
“对了谢娘子,容霍某再好心提醒一句,拜堂成亲之前,夫妇是不宜见面的,是大大的不吉利。谢娘子今天都已经来了,若是以后有点什么事,可别怪霍某没说过。”我笑嘻嘻地说着。
娉婷果然有些怕了,连忙起身,胡乱道:“我……我不知道,没人告诉我……都是不作数的!我这就回去,没有见你……”
我高声道:“霍礼,好生护送谢娘子回去,有半点差池都唯你是问!”
霍礼在外面应了一声,便吩咐底下人备车去了。
我也没有心思再管娉婷,自己转身就回房了。话都已经说了,也不指望她能全听进去,但只要能听进去一点点,就已是很好了。
第64章 合卺酒(中)
神熙四年一月十六; 司天台测算过,是个极宜嫁娶的日子。
十五日的元宵灯会我都没空去逛,一直被霍礼跟在身后碎叨着准备婚宴的各项事宜; 直到快四更的时候才稍稍合了眼。
亏了我不需要早起化妆; 才可以等天明之后再起身。饶是这样,我也觉困顿得不行。不过我知道; 的确是因为我并不想成亲。
在霍礼的提点下,我跨着马往谢家去了。因为我们两家都名声太大; 故而成个亲都有许多。但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议论——谢家什么时候有个义女?莫不是那霍将军看上了谁家女子给求来的身份好过门?要不怎的还在孝期便敢嫁人?
我听了一耳朵; 也只是一笑置之——你们都猜错了; 我要娶的这位可是师父的亲女,孝期嫁人也是皇帝的旨意,因怕谢府没了男丁失了照应; 才让我先接到府中。
人言的确可畏,只是我也不在乎了。何况这话对我倒也没什么坏的影响。
到谢府时,娉婷还没梳妆好,迎亲之人也便只好等着。我便四下打量了一下; 只见谢府一切如旧,因为热孝在身即便是出嫁也不曾用红罗装饰。也好在没有刻意装饰,看着倒是还算顺眼。
“郎君; 这吉时快要到了,你看……”喜婆在我背后催促。
于是我问谢家的管家,“一娘还没准备好?”
管家先是一愣,然后讪讪一笑; “霍郎君年轻,第一次成亲不知道,这新妇子哪有自己走出来的?可不是夫君要去迎的么?”
我能上门来迎亲,都已经是给足了面子,哪里耐烦去做这些排场?只是在谢家大门口站着,也不能叫外人看了笑话,便一撩衣摆,要跨进门去。
“慢来慢来,”管家连忙伸手拦我,指了指身后的几个仆妇,“郎君不知道还有‘拦门’这一说么?不给银子,如何过得去?”
在我发作之前,霍礼已经捧着一大把红绢袋迎了上去,看分量大约是每只装着一块银馃子。霍礼笑嘻嘻地分完了银子,问道:“各位姐姐还满意么?”
那些个仆妇也就没再为难,纷纷侧身让开一条道路。
我径直行至娉婷在的小院,却又被拦住。一个我不太熟识的谢家女孩拿着大棒挠痒痒似的敲了我几下便退下,只是我仍没进去门。
那拦门的仆妇笑道:“郎君别急啊,新妇还在梳妆打扮,不收拾停当如何能出阁呢?”
霍礼又捧着一个红布托盘上前来,低声与我道:“郎君,催新妇出阁是要催妆诗的,小人已经备好笔墨了……若是实在写不出来,小人也早就胡乱诌了几首,勉强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