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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伏低身子,认真地问:“敢问至尊,为什么一定要谢娘子进宫?”
先帝沉默片刻,忽地轻笑一声,“连你也感觉到了。此事本来朕还在斟酌,想过几日再召你进宫的,但你今天闹的动静太大,朕不得不把你找来,也就一并说了。从前谢公还在的时候,在朝堂上都隐隐被崔槐压了一头,何况谢公不在了,朕的朝堂上岂不是要变成他崔家一家独大了?”
“谯国公……不、不会……”说到后面,我都没什么底气。
食指叩木桌的声响格外清晰,先帝不说话,我也就不敢插嘴。等了片刻,他才道:“年初之时,他们是怎样逼朕立太子的,你不是没见着。朕现在都疑心,辕儿是被这起子人的贪心逼死的。”
关于皇长子之事,我更不能插嘴,只是默默地听着。
先帝轻笑一声,“从前清河崔氏虽也是五姓七望之一,但也远没有如今的威势,敢在朕的朝堂上指手画脚,不也是因为家里出了个皇后么?但说来不怕你笑话,朕最初求取阿青之时,并不是看上了崔家的声望权势,还真是因为她这个人。”
“皇后……人是很好的。”我小心翼翼地说着。
先帝忽地拈了一枚冷透了的蜜糖裹,慢慢地吃了,才又道:“朕从前有多落魄,你是不知道的。朕生母是个宫女,后来才封了宝林,不像六郎,是皇后嫡出。朕从小就受惯冷落的,即便是挑菜宴逛个御花园,也会被一些世家子弟欺负,那时候还是阿青出来说了句话,才帮朕解了围。阿青模样平平,才气平平,性子又柔顺,换了朕今日,是绝对不喜的,可那时候,却是惊为天人。也是有缘分,才千恩万谢地作别,一转眼又在牡丹圃遇上。阿青想摘一朵姚黄,但那花长在花圃中间,花枝交错,她进不去,我便替她摘了,簪在髻上。朕现在还记得,当时阿青梳的是宜春髻。”
这些事我是从来不知道的,因为表姐从前与我真是半点也不亲密,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她嫁给先帝之时,我也只当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亲戚出阁而已。
“朕知道阿青夹在朕与她父兄叔伯之间有多艰难,所以后来她即便不能陪朕出去骑马涉猎,不能陪朕吟诗作画,朕也敬她爱她,让她好生享受皇后的尊荣。可崔槐为何就不知足呢?权势地位金钱荣耀,朕还要怎么给?是不是要把江山送给他才满意?”
“至尊息怒……”我见先帝说话越来越快,神色越来越可怕,心道不好。
先帝狠狠一拍桌案,怒道:“辕儿才几个月大,就逼着朕立太子!是看死了朕不会有其他儿子,还是准备朕一立了太子便马上立为新帝呢?”
那一拍动静太大,吓得守在殿外的徐安泰连忙上前来,隔门问道:“大家,没事吧?”
“滚开,朕好着呢!”先帝呵斥一声,又转身与我道:“所以伯英我问你,朕就不能再有其他儿子、不能立其他儿子当太子了?”
这话不能答,说什么都罪该万死。
好在先帝也不知当真在问我,又自顾自地道:“御医说皇后身子亏损极大,恐再难有孕,但这话朕不敢告诉皇后,更不能告诉崔槐。大郦江山还要传下去,总要有个皇子。朝中再没谁的权势门第高过崔槐,后宫里也没人的门第比得过皇后,谁生的儿子大约都会被崔槐请旨送与皇后抚养,可谢氏不会,他们不敢。”
我愣了许久,才道:“五姓七望,一个也没有吗?”
“谁家里还有个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员?”先帝怒道。
“谯国公……已经这般尾大不掉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至尊不是一登基便着手在提拔寒门子弟吗?竟没有可用之人?比如……韩谨?”
“别和朕说韩谨!”原本平复一些的怒气又腾地窜了上来,先帝说话都快了几分,“先前看他还是个人才准备重用,谁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崔槐在大理寺安插了人手,便害怕与他对上,自请调往六部,指名要往最清闲的礼部去了!”
他并不知道从前与韩谨私会之时我也撞见了,更不知道我眼下什么都知道。先帝与我说起的时候还是遮遮掩掩的,但我猜,韩谨与他,大约是彻底决裂了。
“你是谢公一手带大的,脾气心性都像他,朕知道这些话你是不会出去乱讲的。”先帝终于平复了情绪,语气变得凉悠悠的。
我连忙叩头到地,“臣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
先帝满意地一点头,又道:“但朕决意让谢氏入宫,再说什么都没用!谢公心疼女儿真知道,但若是谢公知道朕目下的状况,定然是不会推辞的,你也不必拿什么遗命来搪塞朕。过几日,朕就会下旨,现在与你说,不过是为了让你先与谢娘子说一声,朕知道她定是深明大义的。”
深明大义?这词与娉婷并不沾边。但我已无可推辞,只好道:“臣……遵旨!”
“对了,”先帝想了想又补充道,“近日突厥遣使来议和,就快到长安了。你见到他们,万万不能动拳脚!”
事已至此了,我就算杀了突厥使臣也毫无意义,白白惹来战火罢了。于是我道:“至尊放心,臣不敢再莽撞。”
先帝满意地一点头,“伯英啊,谢公去了,眼下朝中数得着的武将就只有你了。过些时日,朕会慢慢恢复你的官位,再把谢公从前手下的人都慢慢交给你。你可千万不能叫朕失望啊。”
“臣遵旨。”一说到功名利禄我就厌烦,于是道:“若无别的事,臣……就先行告退了。”
“好,你且先退下。记得自己去刑部领一顿板子,三十大板,一个都不能少。告诉刑部的人,不许做样子,要让百姓信以为真才是。”
“臣……遵旨!”
第38章 长寿面(上)
从刑部领完板子; 倒是没什么重伤,只是要好好地走回去就难了,刑部到底还是派了个小吏来搀我。先帝与我说的那些话; 我是要尽快告诉娉婷的; 便叫他送我去了谢府。
都进宫这么久,又去刑部大半天; 送葬的队伍早就回来了,刚刚散去。但门房报与管家我被架回来的; 他又赶紧迎了出来; 找了几个护院把我送进厢房; 又封了一封银子对那小吏千恩万谢。
送走小吏,管事才拿着金疮药来了,关切地问:“至尊他……”
“师父的后事; 都安排好了?”我没接话,反倒问了句别的。
管家愣了一愣,才道:“郎君放心,这么多人帮衬着; 自然是处理好了。倒是郎君这里,至尊可有说什么?”
“不妨事,也就三十板子而已……”
“三十板子的确便宜你了!你……听说你把六郎打的都要死过去了。”门外忽然有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又气又急,却是娉婷。
我连忙道:“你别进来!正上药呢!”
娉婷没好气地在门外道:“我还不想进来呢!只是二娘你要不要她进来?”
虽说都私定终身了,但凌波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女子,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她进来; 于是我连忙道:“多大的事情,也值得你们二位一起过来?都回去吧,没什么大妨碍的。”
“没妨碍就好。六郎怎样了?”娉婷问。
师父的事情,我没敢与她细说,只怕说起来她又伤心。但这时候她还一门心思只问楚煊,我不禁有些动气,“你不问我就罢了,师父的事也不问,脱口就问信都侯的事……真是气煞人了!”
娉婷反驳道:“管事回来了,难道还能是半途丢下所有事情回来的?你做什么打六郎?当着长安那么多百姓的面,霍将军真是好大威风!你挨了板子都没事,六郎现在却生死未卜……”
我从头至尾,也就打了楚煊五拳,就算我的拳头是铁做的,他也不会有性命之虞。虽然我是武将,但我也不是铜皮铁骨,三十大板下去,不养一阵,我也不能下地的。
但我还没说话,外面的凌波却道:“阿姊,我也挨过板子,不比挨打轻松。”
娉婷这才不说话了,哼了一声,听声音大约是跑了。
我到底没叫住她。听她一开口就问的楚煊,我就知道在她心里真是楚煊最重,若是骤然提起要她进宫的事,只怕要闹翻了天。但我现在疼得厉害,没力气跟她争,还是修养一阵再说吧。
管家上好了药,替我盖了薄被出去了,凌波这才进来,扑到床边,一跌声地问道:“疼得厉害吗?除了挨板子,至尊还罚了什么?”
“到此为止了,今后不会再提此事。”我闭了闭眼,觉得很是疲惫。
凌波仍是放心不下的模样,却还是道:“你伤重,先歇歇。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我倒是很想开口让她在这里坐坐,可坐着又能怎样呢?她看着难受,我有话讲不出来也憋屈,只好点点头,看着她出去,脑子里一片乱哄哄的,想了一阵事情,又到底撑不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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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香气,肚子竟忍不住叫了一声。
但就是这么一声,竟惊动了凌波,她轻移莲步走到床前,似笑非笑地问我:“饿了?”
“是你做的东西太香。”我诚恳地道。
凌波忍不住一笑,“看样子你也不方便,还是我喂你吃吧。”说着又转身回去,端来一只大碗。
碗里是翠绿色的冷淘面,上面淋了一层油。这时节多半做的是槐叶冷淘。只是师父府里的槐树长得很高,也不知凌波怎么摘下来的。原以为她会给我熬粥来的。
“才做的槐叶冷淘。天气大了,吃这个最消暑的。只是你才挨了班子,不敢放别的味道太大的醯醢,只浇了用肥肉丁子煎出来来的热油,连葱都不敢放,你将就些吧。”凌波挑了一筷子,送到我嘴边。
我从善如流地吃进嘴里,细细搅碎咽下,口里还留有一股清香,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便笑道:“你喂的,白水都是甜的。”
“再这样胡噙,我就丢下不管了!”白净的面颊上晕开一抹薄红,凌波这样子真是格外好看。
只想再说几句再逗逗她,又怕把她惹恼了。正思量着,冷不防听她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
“嗯?”被问得猝不及防,我险些被呛到。
“若不然,你也不会这个样子就来了,白白让我看见。”凌波又夹了一著喂到我嘴边,语气仍旧淡淡的。
我默了默,只觉得娉婷的事还是不能兀地说出,只好反问道:“今日怎么想起来做槐叶冷淘了?槐树那么高你摘叶子的时候没有摔着吧?好像槐叶汁子不多,要捣出这么大一碗,实在费工夫呀。”
凌波微微蹙了秀眉,“天气热了,总不至要下一碗热汤面吧?”
“不是天气,是最近你都没什么心思弄吃的,都是马马虎虎对付吃的,忽然这么琐碎地做了一碗……”我小心地觑着她的神色,“为何今日一定要吃面?”
凌波闻言顿了一顿,面上的神色似嗔似怪,又有些失落的模样,到底白石垂了头,掩去眸中的情绪,平声道:“今日我生辰,自然是要吃面的。”
今日……七月七!忽然想起韩谨几次叫她都叫的小名“七巧”,不是这一日生的人也不会叫这个名字!
我忽然有些懊恼——这算是认识凌波的第三个年头,但前两年不是与她不熟识便是出征在外,也不曾向她贺一贺。今年是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