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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多好多道门,可见这园子该有好大好大。
甚或,比紫禁城的天地还要广阔。
单就这“天地一家春”便是一组院子套院子的建筑,前前后后至少有七进的正殿、后殿;左右还各有跨院,最后还有几个独立的小院落。
听顺姬她们讲,此处是专为伴驾的嫔妃们寝居所用。若是皇上带来的人多,这个院子里便挤挤茬茬都是人。
不过幸好此番皇帝只叫了嘉妃一个来,那这前后七进的大院子便都是安安静静的,她可放心蹓跶。
☆、207、路窄(12更)
207、路窄(12更)
今晚月色正好,树影婆娑,花气怡人。有氤氲的水汽从湖上来,点点润透了心头的焦意。
婉兮深深吸一口气。顺姬她们说得对,这儿比宫里凉快、自在多了。
若是自己还有机会选去处,就算不能出宫,她也宁愿被改派到这园子里来伺候。哪怕一年当中要有半年守着空屋子呢,她也喜欢这绿荫,胜过红墙。
深呼吸了半晌,那个混蛋皇上的所作所为,还是悄然浮上她心头。
她恼,真是要被恼死了。
身为九五之尊,对她使这些小把戏,又算什么呢?
觉着她是小丫头,好欺负?
又或者是想戏弄着她玩儿?瞧见她负气,他反倒乐得开怀大笑?
“混蛋皇上,坏心眼儿的皇上!”
心里这么想着,在如此自由的夜色之下,她的心里话便自己从她嘴里蹓跶出来了。
“谁在那里?真是大胆!”
冷不防树丛那边传来一声娇叱,随之便有两行灯笼快速移动过来。婉兮想避,已是避不开了。
。
随着两行灯笼,几个太监奔过来,一左一右便按住了婉兮的肩膀。
婉兮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按跪在地。随着橐橐步声,一双足有五六寸高的旗鞋傲然出现在她眼前。
一瞧这旗鞋的规制,便是内廷主位方可穿得。婉兮心下登时嗡的一声,想起这园子里并非只有嘉妃一位,还有那位正得宠的怡嫔娘娘啊!
她之前大意了,是因没想到原来怡嫔也住在“天地一家春”。婉兮原本以为,凭这位如今得宠的样子,总该随皇上一同住在皇上的寝宫“九州清晏”,抑或“乐安和”才是。
婉兮只得小心请安:“奴才给怡主子请安……”
怡嫔柏水薇垂眸冷冷瞧着跪在眼前的女子。从这服色上,她也认得出是宫内的二等女子。
柏水薇傲然扬起眸子,“听说今儿嘉妃娘娘也奉旨进园子来了。那么你就是嘉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女子喽?”
婉兮因是跟着嘉妃来的,属于暂时借用的人,怡嫔这么说也不算错,便也点头:“回怡主子的话,奴才是。”
柏水薇便又是一声冷笑:“既是嘉妃娘娘身边的人,这大半夜的竟敢私自外出,这便是擅犯宫规!本宫是不知道嘉妃娘娘是如何管教手下人的,可今晚你既然叫本宫给撞见了,本宫便不能当没看见。本宫不介意替嘉妃娘娘,好好约束约束手下。”
。
柏水薇今晚的怨怒,来之有因。
其一便是嘉妃的突然奉旨而来。
原本这园子里只有她一人伴驾而至,皇上这些日子来是她独个儿的。这样如天上一般的日子她才过了几天,好端端嘉妃却非来搅局!
她千方百计拦着,却没能拦住。
其二,今晚上她这么晚才回来,便是想趁着嘉妃进院子的今晚,非要设法留宿在皇上寝殿里。叫嘉妃知道她的分量,也求得皇上一次体贴。
可是没想到她极尽柔媚,皇帝却最终还是朝她喜怒难辨地道:“朕累了,你跪安吧。”
这么大半夜的还要回到“天地一家春”来,她难忍凄凉。这半路就撞见了嘉妃身边的女子,她便认定了是嘉妃诚心派出来,守在路上看她笑话儿的。
她怎会放过!
☆、208、手段(13更)
208、手段(13更)
柏水薇想罢,勾起唇角冷冷一笑。
她竖起手指来,召来身边的首领太监张德全:“本宫进宫的日子短,不知道你们在宫里有什么花样儿。不过本宫倒是知道,责罚宫女不能打脸,也不能打在明处……”
那张德全便明白了,朝主子躬身一笑:“回主子,皇上钦定的宫中则例是有明白规定,奴才这般的太监身份是低于官女子的,走路不能抢路,更不可动手打官女子……不过奉本主儿的旨意打的便不在禁例之内。”
怡嫔轻哼点头:“那就是说只要奉了本宫的令,你便可以动手!”
张德全歪头瞅了婉兮一眼,阴森森一笑:“主子说的是。至于法子,咱们总归有的是不打在明处、留不下痕迹,甚至连御医表面上都瞧不出的手段来。”
怡嫔抬起手指,掩住了那朱红的檀口笑。在这般浓郁的夜色里瞧过去,她那涂满口脂的嫣红的唇,便如同血盆一般。
而她尾指上赤金的指甲套,更是明晃晃在灯影里滑过一道寒光去。
“那便动手吧,还等什么?嘉妃娘娘舍不得管束手下,本宫今儿便代劳了。”
张德全阴测测笑着便走上来。
婉兮惊得颤抖,想要喊话,却被左右的太监伸手给死死捂住了嘴;想要挣扎,奈何双臂双腿都被几个太监死死按住。
她两眼圆睁,死死盯着那一步一步走近的张德全。已无逃跑的可能,那么她便要死死记住眼前的这两个人!
她只是没想到,在圆明园这样宛若仙苑一般的地方,竟然还会有人如此阴狠;她竟然要在这里遭受这般的灾祸。
说时迟那时快,张德全已是几步便迈到了婉兮面前,朝左右一使眼色。
左右便立时有两个小太监褪下外袍来,两件长袍卷在一处团成个大布团,约有枕头大小。那两人一左一右持着布团垫在她腰腹之间,那张德全森然一笑,道一声:“姑娘,得罪了。你也听见了,这是主子的意思。咱们当奴才的不敢不从啊。”
面上神情仿佛还慈悲,语声也细软,却话音还没等落下,他便陡然抬脚,狠狠隔着布团踹在了婉兮的腰腹上!
婉兮一声惨叫被左右太监的手给死死按在了唇内,没能发出来。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滴滴答答流淌下来,婉兮只觉自己从腰上已是折断了一般……
张德全踹完一脚,扭头看怡嫔。
怡嫔满面含笑,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张德全便也踢得兴起,又是阴森一乐,抬脚就又要踹下去——
“谁在那里?!”
隔着几段树丛,冷不丁传来一个男子的清喝。
婉兮便拼了命,用力扭着身子,尽力发出声响。
只听步声飒飒,那边的人已是穿过了树丛到了近前。看服色是常服侍卫、以及执长枪的护军。
怡嫔不由得眯了眯眼:“是本宫在此!没有本宫吩咐,外官不得近前!”
“嗯、嗯、嗯——”婉兮再拼命撞地。
那侍卫略作犹豫,便直接走上前来。
远处幽暗,近处才有羊角明灯。那侍卫一步一步地走近,面容在凉帽之下约略露出鼻尖以下的部分。
婉兮便呆住。
☆、209、相拥(14更)
209、相拥(14更)
婉兮用力望着那个人,只觉心下翻涌,泪已是无声滚下。
怎么会?
难道是她看花了眼?
怎么可能是他?怎么可能刚刚好,又是他?
那侍卫走过来,已是迅速看了她一眼,便在她身侧跪倒请安:“奴才头等侍卫、奉宸苑卿傅恒,给怡主子请安。”
听他禀明身份,证实正是她心头所想,婉兮便长出一口气,便连身子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尽了。
她只能望着他,不断不断地落泪。嘴还被人捂着,手脚还被制住,她只剩下一双眼能这样看着他。
他头上的凉帽,有大大的帽檐遮下来,恰好遮住他的眼睛,叫他不至于以一个外官的身份与内廷主位直接照面。
怡嫔便皱了皱眉:“哦?竟然是傅大人。这么晚了,傅大人在这嫔妃居住的‘天地一家春’周遭转悠什么呀?难道不知道要避嫌么?”
怡嫔可以不顾忌一个头等侍卫、兼内务府三品卿官,可是她不能不忌惮皇后。
。
傅恒歪头来对上婉兮的眼睛,微微点个头,面上不见异色,只是平静对答:“怡主子说的是。只是奴才身为头等侍卫,本就身负护卫圣驾和内廷各位主子的职责;况且此处是圆明园,正是奴才奉宸院职分所在之地,此处一应事务,皇上已统交奴才处置。”
“不知这位官女子所犯何事,叫怡主子动怒若此。不过怡主子本不必如此动气,只需将人拿了,送交奴才处,奴才自会审得明明白白,到时候自然会给怡主子一个交待。”
怡嫔便笑了:“按理是该如此,只是这三更半夜的,本宫也不至于为了自己宫里的人,还要叨扰傅大人一番。本宫身在嫔位,按例自可责罚自己宫中之人。”
傅恒昂然一笑:“可是据奴才瞧,这位女子并非怡主子咸福宫中人吧!奴才既为内务府官员,宫中所有女子指派皆在内务府备案,奴才定不会认错;倒是怡主子终究进宫的时日尚短,宫中女子穿着又是相同,怡主子在夜色中一时分不清了,也是常情。”
怡嫔冷冷盯着傅恒,半晌忽地转成柔媚一笑:“傅大人说的是,本宫说不定真是认错了。不过这名女子的确有罪,这样三更半夜的擅自出来晃荡,已是违了宫规!”
“既然傅大人想替本宫分忧,那本宫便由得傅大人将此名女子带走。明儿一早,本宫便等着傅大人的回话,本宫倒要看看傅大人问出什么来了,又治了这女子个什么罪名。”
怡嫔说着向前走了两步,含笑近处看了傅恒两眼:“哟,傅大人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又是皇上从小接进宫里教导的臣子,当真是人中龙凤……本宫便相信傅大人定然不会心下有私。”
。
傅恒长眉陡然一皱,膝行退后两步,又将距离与怡嫔拉远了。
怡嫔讪讪而笑,转身招呼着一众太监宫女,呼呼啦啦地去了。
婉兮这才终于得了自由,她忙张开嘴,用力吸了几口气。可是腹间的疼痛却已叫她爬不起身来,只能继续瘫坐在尘埃里。
傅恒伸手一把攥住她,却是谨慎起身,直到亲眼看着怡嫔等众人全都走远了,这才悄然松一口气。同样跪倒,伸臂将婉兮搂在了怀里。
☆、210、来迟(15更)
210、来迟(15更)
“是我来迟了一步,叫你受委屈了……”
堂堂男儿,这一刻清眸中也已是隐隐浮泪。
婉兮站不起来,伏在傅恒怀中,已是落泪:“九爷来了就好,我没事。”
远处,正有一个男子从“九州清晏”方向急匆匆而来。
他身后的太监一路跟着小跑,已是气喘吁吁。
男子手中攥着的物件儿,已浸了他的体温,变得温润和软。他兴冲冲朝着那个方向而去,却——远远瞧见树丛间,那两个拥在一处的身影。
他便怔住,甚至难以置信到,要抬手揉了揉眼。
可是眼前的两个人,他都实在是太过熟悉,所以绝无看错的可能。
他便停住脚,薄唇抿紧。
身后那太监终于小跑着跟了上来,冷不丁也瞧见了那一幕,便如雷劈了一般惊在原地。本来气喘吁吁,这一刻便连气儿都不敢喘了,只瞪大眼睛震惊地望向身边人。
——正是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