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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与『奸』情在宫里都不是新闻,人死了,不知道是被杀还是『自杀』;捉『奸』在床,也不代表当事人真的做过。人的命,在这宫里贱如蝼蚁,轻如鹅『毛』。弱肉强食,便是惟一的真理。
吴良辅是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他的人生守则只是巴结所有的势力,讨好最高的权贵,无论谁有可能成为紫禁城的主人,他都会忠心耿耿又两面三刀地给予支持。他不会出卖任何人,也从不同情任何人,可以帮助别人的时候,只要没有风险,他一定会帮;但是如果这个人已经走上绝路,再没有机会爬起来,他也会毫不留情地冲上去再踏一只脚,而决不会觉得内疚。他最大的天赋就是,总可以本能地判断出谁将在短期内取得主导的地位,会给他带来可能的利益。现在的局势不消说是母后皇太后的天下,而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人就是忍冬和素玛。如果他吴良辅可以算是宫中第一太监的话,那么忍冬就将是后宫第一女官。他是一定要联合这位第一宫女的势力的。
忍冬尚不知道迎春的死,她正在侍候太后梳头,一边涂抹香脂一边说:〃太后的头发近来好像更黑了,〃一品丸〃真的这么好用?不但青春长驻,简直返老还童呢。〃
大玉儿明知是因为新近大婚,阴阳谐调的缘故,却不便与忍冬说,只笑道:〃许是你换的发式有道理吧。从前天天梳〃一字头〃、〃如意头〃、〃架子头〃不觉得,换了这〃牡丹髻〃,头发蓬蓬的又厚又大,就显得油光水滑了。〃
忍冬道:〃前些日子听娘娘念诗,道是〃云髻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又是什么〃钗承堕马髻〃,便想着要替娘娘换换发式,可惜不知道这〃云髻〃是什么样子,又什么叫做〃堕马髻〃。问那些宫女,也都不知道,最后还是喜儿说,她们吴中女子常梳这一种〃牡丹髻〃,我便跟她学了来。我想那牡丹原是花中之王,正合娘娘妆扮,又说是牡丹虽好,也须要绿叶扶持,所以我想,这种发式最好多装饰些钗钿才是。〃一边说,一边打开匣子,自作主张挑了一支点翠嵌珠的翔凤步摇、一对掐丝镶嵌的银铃、另有金钿、方胜等,对着镜子密密地排在太后发髻两边,将一个雍容华贵的牡丹髻装饰得金碧耀眼,珠翠琳琅。
大玉儿起先听她一知半解地鹦鹉学舌,分明并不清楚诗中真意,暗暗好笑,因〃芙蓉帐暖度**〃一句正说中心事,不禁双颊『潮』红,呆呆地出神。一时忍冬打扮完毕,扳过镜子来,才看清镜里花颜,真正珠光宝气,百媚千娇,不禁失笑道:〃这可太累赘了,也太艳丽些,姑姑刚过身,我还在热孝里,哪好这样张狂?还不快摘了去。〃
忍冬知道,太后嘴里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是巴不得要漂亮,好叫新婚丈夫多尔衮看了喜欢,便顺着太后的心思劝道:〃反正又不出门,又不见什么人,白在屋子里打扮给自己瞧瞧,怕什么不恭敬呢?孝字再重,也是放在心里的,又不是穿在身上。〃大玉儿叹道:〃你这丫头,原先不多话的,如今不知同谁学的,越来越油腔滑调,连我也要打趣起来。姑姑英灵不远,听见你这样不恭,说不定抓了你去做陪。〃
正说着,忽听门外赞仪高声唱道〃皇阿玛王驾到〃,大玉儿听着,脸上便是没来由地一红。忍冬忙放下手中的梳子,侍立一边。
这〃皇阿玛王〃的称法最初还是汤若望的发明,由于其称呼本身不中不西的怪异有趣,也由于太后对于汤玛法的尊重,便在后宫流行起来,渐渐竟成了人们对于当朝摄政王多尔衮的官方称呼。由太后的义父汤若望来为皇上的继父确定称谓,说来倒也不失为一种趣味,一段佳话。
当下大玉儿满面春风地站起,亲自迎上去接过多尔衮手中的卷轴笑道:〃今儿怎么这么早下朝?〃
多尔衮道:〃我原本担心你,怕你为你姑姑的事伤心,所以特地早早回来,你倒好兴致,换起发式来了。〃
大玉儿笑道:〃好看么?我也是怕你连日『操』劳,坏了心情,才特特地换个发式,想逗你开心的。〃
多尔衮道:〃自然好看。常常换换样子才好,毕竟穿衣打扮才是女子的本份,别只一味为国事『操』心,也要想些法子叫自己开心。〃
大玉儿软声答应着,又问多尔衮渴了还是饿了,一边命忍冬倒茶,又叫喜儿上点心。喜儿偏进来回报说:〃吴公公在殿外求见。〃大玉儿约略猜到什么事,只说:〃这会儿不得空,叫他先回去吧,我改天闲了再叫他。〃想一想,又道:〃不然忍冬出去问问他,看有什么事儿。〃仍与多尔衮说话。
忍冬出来,找着吴良辅,嗔道:〃公公好没眼『色』,皇阿玛王刚进门儿,你就赶着来了,太后这会儿哪有功夫见你呀。天大的事儿,也等明儿皇阿玛王上了朝再说。〃
吴良辅道:〃这话跟姑姑说也是一样的,姑姑得空儿回报太后一声儿吧——就一句话,说事儿都办妥了。〃
忍冬道:〃看你神神秘秘吞吞吐吐的,什么事儿呀?没头没脑这么一句,我可怎么回呢?〃
吴良辅这才知道忍冬还不知道迎春殉葬的事,便不肯说是太后的旨意,怕忍冬心里不痛快,被太后知道了怪罪,只道:〃寿康宫太后大薨,迎春姑姑真是个烈女,已经服毒殉主了。〃
忍冬大惊失『色』道:〃怎么会?她怎么会说死就死了,怎么都不同我见一面儿就这么去了?我不信。〃
吴良辅低头叹道:〃一个人但凡起了死念,那便是生无可恋,见不见面,话不话别,都不放在心上了;又或是她来找过姑姑,逢着姑姑忙,就没见着。不过我倒是因为往寿康宫送祭品,和她见了最后一面儿,她还嘱咐我带句话儿给姑姑呢,叫您别忘了她,逢着生辰死祭,给烧刀纸上炷,也不枉你们相交一场。还让我把这根钗子给你,说是做个念想儿。〃说着掏出迎春的发钗来。
忍冬听了吴良辅转告的话,原本不信,待见了那根双花石榴纹银簪,正为迎春所有,哪里还会怀疑,掩面哭道:〃我们春、夏、秋、冬四姐妹,当年一起进的宫,现在竟然死了三个,就只剩我一个孤零零扔在这见不着人的深宫厚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
吴良辅劝道:〃姑姑说哪里话?姑姑深得皇太后恩宠,怎么会是孤零零的呢?从今往后,姑姑有什么事儿,吩咐一声,吴良辅海里海里去,火里火里去,绝无二话。〃
忍冬听了,将迎春的石榴簪『插』在发间,却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喜鹊登梅纹银镀金簪来,交给吴良辅道:〃那就劳烦公公,装殓迎春姐姐时,将这钗子给她簪上,就当我给她做伴儿了。〃
大玉儿这一生中有两个至大的愿望:一是与多尔衮鱼水相拥白首偕老,二是看着儿子福临亲政。如果上天可以同时满足她这两个心愿,那她这一生便堪称是十全十美,了无遗憾的了。
可是在这一年的秋天,建福花园雨花阁里,前明公主长平却要与她做一个交易,以她第一个愿望的破灭来交换第二个愿望的实现。
长平脱去尼袍,换上了大明皇族的大装。而且,不是公主的装束,而是皇后受封的大礼服:她戴了义髻,九龙四凤的翡翠冠,上有翠盖,下垂珠络;深青『色』地织翟鸟纹间以小轮花的翟衣,领口、袖端、衣襟、底摆,俱织金『色』小云龙纹,花团锦簇;配着玉『色』纱中单,深青蔽膝,酱深红『色』领缘织金小云龙纹,『色』彩又繁丽又端艳;玉革带用青绮包裱,描金云龙,金玉饰件十数件;青红相半的大带下垂部分也织着金云龙纹;青绮副带,五彩大绶,青『色』描金云龙的袜、舄,鞋面上各缀着五颗大珍珠。真个是富丽堂皇,耀眼生花。
大玉儿看着,油然地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正如建宁第一次看见香浮,有种不速之客闯入空宅、正玩得高兴却碰上屋主人突然归来的尴尬。她隐隐觉得有什么天惊地动的大事件发生了,可是一时不能想清楚,这个含蓄沉稳的慧清禅师为何今天如此高调地表现出她的不在乎,甚至要换上了前明皇后的服饰来提醒自己注意她的地位身份,这简直是一种挑衅。而且,她即使要在自己面前表现高贵出身和不凡来历,那也只合换上公主或是命『妇』的大装,为什么要把自己扮成皇后呢?大明的公主即使出了嫁,又怎么可能成为大明的皇后?
换上了皇后大装的长平美艳高贵,仪态万方,像一尊观音像,让人看到她就想跪下去,对她俯首称臣。像一尊观音像般的长平毫无惧『色』地望着大玉儿,以一种完全平等的口吻对她说:〃我要与你做一个交易,送你三件大礼,换你一句承诺。〃
大玉儿更加困『惑』了,长玉口口声声说要与自己做交易,给自己送大礼。可是当今天下已经属于大清,有什么东西是她可以拥有而自己没有的呢?她有什么资格同自己交易?又有什么大礼可送?然而大玉儿在长平面前一惯表现得谦和有礼,即使当此怪异情形也不肯大惊小怪。
这一年中,她已经与长平成为了知己挚交,尤其从姑姑哲哲死后,她在宫里就更加孤独,除了长平,更没有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因此虽觉长平妆扮怪异,举止出格,却也不肯见责,故作平静地道:〃公主多礼了。〃绝口不问礼物是什么。除了尊重长平的意思外,也是因为她明知道长平在对她卖关子,而她偏偏不要接招。
长平倒也不介意,端坐在黄花梨嵌楠木瘿大椅上,用谈茶参禅一样平静的口吻说:〃我知道太后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皇上亲政,可是要想实现这目的,就必须先除去拦路大患摄政王。〃
〃你说什么?〃大玉儿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或者是自己的汉语尚未臻化境,沟通上出了问题,她迟疑地问,〃你刚才说要除去谁?什么王?〃
〃摄政王,十四皇叔,义皇父,多尔衮,你的丈夫!〃长平一字一句,明确无误地再三确定目标人物的身份。
大玉儿这回听清楚了,可她仍然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强迫自己冷静,不要失了仪态,仍然保持着一个太后应有的居高临下的态度,庄严地问:〃你是说皇阿玛王吗?你想除去他?为什么?用什么方法?〃她的潜台词是,你一个前明废公主,有什么本事除去当朝摄政王?这岂非痴人说梦,螳臂当车?
〃这不重要。〃长平居然在微笑,〃为什么杀他,怎么杀,这些都是我的事,对你而言,我的理由和方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对你有好处。〃
〃你到底在说什么?〃大玉儿终于焦躁起来,〃他是我丈夫!〃
〃他同时也是很多人的丈夫。〃长平提醒,〃他在睿亲王府里另有福晋,而这次围猎山海关,真正的目的并不是狩猎,而是迎亲。〃
〃迎亲?〃大玉儿半信半疑。多尔衮的好『色』她是深知的,睿亲王府里的美姬妾侍不下百数,即便大婚之后,摄政王也是隔三岔五地就要以议政为名回府厮混,并且最近又从民间搜罗了更多的美女做侍婢。大玉儿不是不知道,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能与多尔衮将恩爱夫妻的日子维持到老便已心满意足。可是这大明公主居然说他又要娶亲了,什么人这么紧要,竟要劳摄政王大驾长途远行,秘密迎亲?他看中了谁,管她是人家的女儿也好,老婆也好,收进府里就是了,连侄儿媳『妇』、肃亲王豪格的福晋他都娶了,难道还会忌惮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