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哼!”李沣猛地拍案而起。他怒视傅锦仪,拱手朝太后道:“母后,这傅氏非但不肯认罪,竟还敢污蔑皇室,当真是罪不容诛啊!朕早就说过,大司马徐策早有不臣之心,傅氏一介女流不守妇道,屡屡插手朝政。朕看着,今日之事再清楚不过了,傅氏心思狠毒,皇长子的死因一定与她有关!来人,传旨将傅氏杖毙!大司马徐策在淮南征战数月,连番败绩,上窑、舜耕两座大城遭叛军攻破,如今班师回京,朕还没有治他的罪,他的内眷傅氏竟还敢仗着自家权势对皇室不敬!依朕看,这安定侯府上下也不用留了,等徐策进宫便将他一并推出午门斩首!”
皇帝一番金口玉言,在座众人都听得愣了。
徐太后瞪着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望着皇帝。
“皇儿!你,你要斩了徐大司马?”
皇帝的命令,便是徐太后先前也未曾料到的。她的确存了拿傅锦仪顶罪的心思,但她万万没想到傅锦仪会胆大妄为到在御前冲撞圣驾,也不曾想到她的儿子会因迁怒了傅锦仪、从而决定将刚从淮南平叛归来的徐策斩首!
“母后,徐策是败军之将,理当受罚。朕先前不打算惩治他,是念在他此去淮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将叛军打退至大江以南,也算有些成果的份上。只是,朕并未想到他的内眷傅氏如此不将朕和母后放在眼中,甚至谋害了朕的长子!这大不敬的罪过,足够他们安定侯府抄家灭族了。”李沣冷淡道:“再则,人前教子人后教妻,傅氏不过是个弱质女流,她胆敢藐视皇族、对朕不敬,多半是徐策平日里教唆她所致!这安定侯府既不愿意做安分守己的臣子,那就让他们去地底下陪先帝吧!”
李沣一壁侧目瞥向徐太后,唇角隐隐渗出一抹莫名的嘲弄:“左右,徐策已经被母后的娘家晋国公府出族,再不算是母后的亲眷了。晋国公府的孙辈可不少,母后有那么多侄子侄女,何必在意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徐策。”
徐太后的呼吸一滞。
她怔怔地望着皇帝,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亲生的儿子。很久之后,当御前的内侍们上前扭了傅锦仪的胳膊往外拖的时候,她才猛地站了起来。
“皇儿!”徐太后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有一种一生中罕有的从心底迸发出的恐惧之感——上一次经历这种感觉,那是在先帝濒死的那一日。先帝在交泰殿宴请群臣,并当众废黜了她的皇后之位。那个时候,她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幸好她早有准备,当场举旗谋了反。
而这一次,她却没有什么准备了。
她很清楚她究竟在做什么,而她的亲生儿子又在做什么。
在没有硝烟的后宫的斗争中,她输给了陈皇后。她现在还能衣冠华贵地出现在圣上面前,全凭着她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张底牌。安定侯府就是她的底牌,只要她手里捏着傅锦仪的命,徐策就必须为她所用。可是……
她的儿子似乎看穿了她的诡计。
她知道李沣对徐策这样拥兵自重的大将不满,但她没料到,李沣当真想这么快就要了徐策的命!
李沣想拔了徐策……也想拔了她这个亲生母亲!
徐太后的浑身都开始发抖了。她终于意识到,她的儿子口口声声宣扬着孝道、对她恭恭敬敬,实则早就容不下她了。徐策碍了李沣的眼睛,那她呢?她这个寡居的老妇对朝政指手画脚时,她的儿子也在考虑着如何扫除她吧。
是,她是李沣的亲生母亲,李沣不会对她怎么样,只是收回了她手中握着的力量而已。可问题是……陈皇后不是个省油的灯!
陈皇后甚至不会允许她活下去!
徐太后恐惧地无以复加。李沣明明知道她和陈皇后并不和睦,也明明知道晋国公府那群不中用的废物根本不可能成为她的依靠,大司马徐策才是她唯一的底牌,可李沣还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为了政权的稳固,李沣杀了徐策,废了她,将她亲自交到了陈皇后的手中任凭宰割!
李沣没有考虑她的死活!
“你不能这样!”徐太后双目通红地大怒道:“李沣,徐策曾辅佐你登位!他有从龙之功!他如今虽在南边吃了几场败仗,可胜败是兵家常事,你不能强求一个凡人一辈子都不打败仗!你是帝王,是天下之主,是君子们的典范。你不能做出忘恩负义之事……”
“母后,您错了。”李沣面上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色:“徐策的确曾辅佐朕,但那是因为徐策那时候还是您的亲侄子,他不站在朕的身后,难道其余的党羽们会接纳他吗?再则,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秦的律法中,没有任何一条是有功之人犯了罪便能赦免的。徐策在淮南屡屡败退,损兵折将,按律理应处死;他的家眷谋害皇长子还不肯悔改,杖毙也是合该如此。还不赶紧把傅氏这个罪妇拖下去!”
李沣随意地一挥手,拖着傅锦仪的两个宦官急急地用劲往外拉扯着。
傅锦仪丝毫没有反抗。
她忍着牙关的剧痛,血从圣上的脚下一路蜿蜒至门槛。朦胧中,她还能听到徐太后悲愤的吼声。
而那声音,却很快被另一个清脆而婉转的年轻女子的声音压了下去。
“母后,您身子不好,可别为安定侯府这几个不安分的臣子气坏了身子啊!”陈皇后温和地扶住了徐太后的臂膀。她轻笑着,一壁看向皇帝道:“臣妾以为,母后自皇长子故去后就伤了心,身子也不成了。皇城后山上正巧有个风景雅致的庄园,从前还有太后和太妃在里头戴发修行过,正适宜母后养病。臣妾早就遣人将那园子拾掇了,这两日就请母后搬进去安心静养,想来不日就能有所好转了!”
陈皇后方才一直都没有开口。
直到皇帝下旨将安定侯府满门抄斩,她才终于大松一口气,温婉而恭敬地上前扶住了徐太后。她的目光温柔如水,眼角渗出了从未有过的怜悯——那是对徐太后的。
徐太后浑身颤抖地越发厉害了。
第七十七章 我还活着吗
陈皇后和她年轻的时候很相似——但若说有哪一点不一样,便是陈皇后是个急性子。
她做事果决,不似自己瞻前顾后、万事都思虑周全了才肯动手。
陈皇后在看到胜利的第一个瞬间,就决定了将她赶出宫去、送到后山上那个破落的庵堂里了此余生!
“哀家没有病,哀家好得很!”徐太后咬牙切齿地挥开了陈皇后的手:“陈连馨,你不必惺惺作态!”
徐太后虽然老迈,却身子硬朗,这一下子竟将陈皇后推得踉跄几步。而偏偏陈皇后脚底下穿着的是一双金丝楠木底的厚重绣鞋,一着不慎脚下打滑,竟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馨儿!”李沣连忙去扶她。陈皇后满面惶恐地拉着皇帝的手站了起来,她缩在了皇帝宽阔的胸膛里,用一种惊恐而哀伤的神色望着不知所措的徐太后。
“圣上,这,这都是臣妾的错!”陈皇后几乎落泪,抽噎着道:“臣妾没有想到,母后如此厌恶臣妾……臣妾嫁入李家却不得母后的喜欢,这是臣妾自身修行不足的缘故!”
李沣爱怜地看着她。
“馨儿,这哪里是你的错,是母后……母后病得有些糊涂了!”李沣的言语中已经带了三分火气。他猛地抬眼一扫,双目愤懑地定在了徐太后的面颊上。
徐太后几乎吓得瘫软下去。
她觉着自己的眼睛要花了。透过一片雪白的茫然,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围拢在先帝身边的那群狐狸精们,那些小贱人也是用这样类似的把戏排挤她这个堂堂的正妻,用下作的手段故作柔弱博得先帝的宠爱。
的确,她已经赢了,在先帝殡天后,不说皇贵妃邱氏被她从枯井里命人拉出来乱棍打死,那年轻美貌的丽贵妃和陆昭仪几个,也都被她寻了各种各样的借口一一送去明觉寺出家,并在短短数月之内一个接一个地病死了。能够被她施以礼遇住进寿康、慈康两宫安享晚年的,只有此前为辅佐李沣出过力的张贵妃,和那几个一辈子都没有得过宠的嫔、贵人们。徐太后给了她们尊荣的加封,并褒奖她们的母族,不过是施舍蝼蚁一般,用这种冠冕堂皇的方式博得慈悲的美名。
可现在……
她突然间明白了,在李沣心里,她和这些无权无势的太妃们并没有区别。
占据上风的陈皇后,已经能够动动手指就夺走她的一切。
“不,哀家没有推她,是她自个儿摔下去的!”徐太后惊恐道:“哀家没有,哀家没有……陈连馨!你是故意摔下去的是不是!”
徐太后恶狠狠地指着陈皇后怒吼道。
陈皇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什么都不需要说了——面对一个落魄的失败者,她连吭一声都懒得。
“圣上,母后年纪大了,不容易,您要体谅母后。”陈皇后看也不看徐太后,面色柔软地注视着皇帝道:“您放心,臣妾会安排好一切,将母后挪到后山静养后也会日日前去侍奉的!且宫中不还有李贵妃和静妃几位可心人儿,都是太后娘娘喜欢的人,日后都去侍奉着!”
皇帝朝她淡淡地点了点头。
陈皇后说罢,朝左右侍者催促道:“傅氏这个毒妇还不赶紧拖出去!在这儿碍圣上的眼睛么!”
陈皇后一壁厉喝,一壁用一种惋惜的目光看着傅锦仪。
这安定侯府啊……她以皇后之尊拉拢徐策夫妇,然而他们并不领情。如今可好,被徐太后拿来利用,甚至做了替罪羊!
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这一家人能早日归拢到她的麾下,还至于落到今日的地步吗?傅氏一介女流也就算了,那徐大司马,不过是因着功高震主、又有些骄横跋扈,故而被李沣所不容。然而功高震主这种事儿,臣子性命只在帝王一念之间,自己身为皇后其实是有能力帮助徐策扭转皇帝心思的。
她虽不是李沣最喜欢的女人,胜在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又聪颖睿智。她提出的建议李沣都会仔细听从,再从中采纳。只要她向李沣进言徐策并非那般跋扈,再指点徐策适时地放一放手中兵权、并寻个时机自称早年征战落下了什么伤病之类,以示没有那个能力统领天下兵马,李沣心里放松戒备,自然会饶恕他的性命。
可惜啊可惜,安定侯府都是一群见识浅薄之人,他们根本就不曾理解自己身为皇后真正的价值。千里马需要伯乐赏识,能臣最需要的是明君,身为臣子除尽忠职守外,最关键的能力就是为自己挑选一个君主,这和君主挑选臣子是一样的道理。可惜那徐策显然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以为一心忠于李沣就能一生荣光?
呵!李沣心狠手辣不说,且如今已是天下之主,李沣不再需要他们了!而自己这个皇后,虽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却胜在自己处境不佳,被徐太后和那群得宠的妃嫔们、还有原配皇后留下的孩子们群狼环伺!自己需要徐策,徐策同样需要自己,这是多么划算的买卖,结果……
也罢!
陈皇后定定瞧着傅锦仪的影子消失在大殿上。随即,拂袖转身,裙摆漂亮地一扫,再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将死之人。
傅锦仪浑浑噩噩地被拖下去了。
从四肢百骸到五脏六腑,她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的感觉。她已经不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了,她能够慵懒而任性地放任自己昏沉下去。
牙关的疼痛越发地麻木了。恍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