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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曜是真怒,燕晚云也知晓,扭头冲那管家道:“东西我们不要,你拿回去告诉萧战,安宁县主是太子之妻,既然进了皇室,那便姓任,要娶她,将这些东西摆到长安梁宫门口,我们盛家受不起。”
那管家扯着嘴角,和颜悦色地道:“今日您不收,我们只当掩盖丑闻了。盛大公子且等一日,看看瀚城人对县主怎么说。”
盛曜怒极,回头道:“愣着干什么,将人给我绑了!萧战不亲自来见,派你个喽啰来,他是只敢使阴招,旁的都不敢么!”
说罢,几人便上来用绳子和铁索将人捆起来,这群送聘礼花车的竟然束手就擒,每个人脸上都是同管家如出一辙的微笑。
盛曜和燕晚云回头将此事报给了定远侯和盛夫人,盛夫人听罢,诧异且愠怒,“萧战他敢如此羞辱我儿!”
当初,盛夫人有意为盛迟暮择亲,旁人在她耳朵边不知说了多少那萧四公子的好话,听得她耳朵起了三层老茧,岂料见面不如闻名,不,还没见面,他的假面便戳破了,成了碎末。
燕晚云扶着盛夫人,安抚她的背,“娘,他们有备而来,说明日要把这些浑话传遍瀚城,还让别人知道。”
“可长安那边,皇上皇后不傻,他们能相信么?”
燕晚云美眸黯淡,瞅了眼握紧拳头一言不发的丈夫,终究还是老实地说道:“迟暮回来之前,在沧浪河外遇到了一帮刺客,被抓走了几个时辰……今日看来,应当是萧战所为。”
“什么?”定远侯原本倚在榻上,忽掀开了锦被,沉声道,“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报?”
“迟暮怕您二老担忧,何况这事说出去确实不体面。”燕晚云黛眉凝蹙,定远侯生得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燕晚云竟也不敢直视,只得低下头,声音越说越低。
“得了,现在责骂谁都没用!”盛夫人是又气又难过,没想到路上出了这事,萧战竟然……“不行,这事我得问过迟暮,晚云你同我来。”
“诺。”
婆媳二人扶将着穿过花雨,一帘新柳如幕,惠风和煦,盛迟暮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正在花树下凝望,看着一株柳,仿佛在回忆什么,直至母亲和大嫂的脚步落在身后,她一扭头,盛夫人上来便是一个清脆的耳光。
盛迟暮吃痛,讶然地捂着脸,盛夫人沉怒道:“你被萧战抓走了一晚,那么大的事,回来竟然只说不小心落马伤了头。”
盛迟暮望了眼燕晚云,她歉疚地别过了目光,有些躲闪,盛迟暮咬唇道:“母亲已经知道了。”
盛夫人大怒,“我不光知道了,今日萧战派了一帮死士来盛家门口扔聘礼,口口声声说你与他私通,还定要娶你为妻,如若不然,明日之后这瀚城便会流言四起。”
没想到有这事,盛迟暮惊讶地俯下眼睑,上辈子萧战也就是如此,这次又故技重施,可是这一次,他手上握着她的把柄,她确实曾经被他抓走过,几个时辰,该发生什么也可以有条不紊地发生了,就算没有,可一个花容月貌正当年华的太子妃被掳走,旁人该想什么?长安那帮人更是知道,萧战曾经得到一支金箭,他那时候神态暧昧,虽然金箭赠给了公主,可谁知他心中女子究竟是谁。
一旦旁人如此想,盛迟暮哪还有什么清白?
盛夫人骂道,“我儿糊涂!母亲不气你被萧战抓走,你是身不由己,但如此大的事,你回来时怎么不事先通禀你爷娘,萧战既然有轻薄之心,那便该杀!你惧他作甚,盛家养了这么多年的兵不是吃素的,何况你是皇家的儿媳,太子难道就能袖手旁观!糊涂,糊涂啊!”
盛迟暮咬牙,才敢说出详情,“女儿一怕父母担忧,二怕起了祸乱,三怕详情传出损了家族名声,本想早日回长安与太子殿下商议,暗中处理萧战一事,没想到萧战先下手倒打一耙。母亲容谅,女儿本来不愿欺瞒。”
她自幼是这副顾全大局的性子,这也是盛夫人一手教出来的,当下也被一番话说得再也怪罪她不得,转而问道:“齐嬷嬷说你在皇宫,那太子待你情意深笃,你闹出了这样的事,他还会信你么?”
盛迟暮却是一僵。
他还会信自己么?
上辈子她就嫁给了萧战,这事怕是早已成了任胥心里头的一个结,所以他对萧战屡屡露出些不寻常的杀意,虽然没有明示,但她知道,自打萧战走后,任胥便一直致力于部署暗杀势力,他如此深恨萧战,传出这样的流言,他会怎么想?
盛迟暮心里头一乱,忽觉得一股酸水冲上了喉头,她忍不住转身去,扶着柳树干呕起来。
燕晚云大惊,上来拍她的背,“怎么了,头痛又犯了?”
盛夫人见女儿身体不适,也不能再多说刺激她,转身让人传大夫,燕晚云点头,主动请缨便出去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她跟着背着药囊的大夫穿过回廊,那大夫道:“照理说县主只是外伤,不应伤势反复,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燕晚云替他推开盛迟暮闺阁的门,大夫放下药箱开始探病,盛夫人候在香帘外头。
嶙峋的太湖石里穿过几缕白雾,迷离氤氲。
许久后,大夫沉声道:“脉象……”
燕晚云在帘内,听他说话吞吞吐吐,忙问到底如何。
盛迟暮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时,大夫忽喜上眉梢,“回老夫人,少夫人,怕是要恭喜了,小人瞧着脉象,像是滑脉。”
“什么是滑脉?”燕晚云不知,满脸疑云。
盛夫人忽冲入帘中,“你说的是真的?”
大夫赶紧点头,“是的,只是时日尚浅,需过了再过些时日,等到了足两个月,重新诊断方可确定,但一路来少夫人已说过,县主有害喜之症,那这事便十拿九稳了,恭喜县主,您怀有身孕了。”
怀孕。盛迟暮在榻上躺着,只以为近来吃坏了肚子,又是舟车劳顿,又是伤了头,所有偶尔头晕也不足为奇,没想到,竟然是怀孕了,她也可以怀孕么?
这是她和任胥的孩子,她千辛万苦得来的。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当母亲了,忽然犹如天降鸿运,她被砸得不知所措起来。
盛夫人这事不见喜色,反而顾念着女儿被萧战劫走一事,将大夫遣下去了,吩咐人赏赐他几两银子,便坐到盛迟暮的榻边,女儿的脸宛如娇杏,肌肤淡红,透着喜色地将手指轻停在腹上,盛夫人忽然脸色暗淡,“迟暮,这个孩子怕是不能要了。”
“什么?”盛迟暮微愣,她扬起目光,只见母亲脸色为难。
盛夫人握住她的手,盛迟暮掌心冰凉,她忍不住挥泪,“没有这孩子,咱们尚且能辩驳,可这事要是传开了,你偏巧在此时怀了身孕,不是刚好落人口实么?迟暮,母亲知道你不容易,可是一个女人,宁可一生无子,也不能背上如此污名你知道么?要是没有了贞洁,你此生再也回不去长安了,就算殿下心里有你,难道皇后、皇上、文武百官,他们能容你么?”
“孩子……”盛迟暮一贯不形喜怒,忽然沁出了泪水,哽咽道,“孩子是殿下的。母亲你也不信我?”
盛夫人握紧她的手,摇头,“母亲绝对不是不信你,是别人不会信了啊。”
燕晚云晕头晕脑地听完,可也明白了,婆婆竟然要打掉盛迟暮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燕晚云愣头青,一下扑上来,“母亲不可,孩子何罪之有?”
盛夫人沉痛,“孩子无罪,迟暮这胎来之不易,要是打掉将来再怀上便更难上加难了,可为娘的没有办法,迟暮,真相如何不可怕,可怕的是流言蜚语,它能毁人杀人于无形之中啊。”
“我还是想……”盛迟暮哽咽不成声,“不,我等任胥,我等他亲口告诉我,我,他信还是不信,我的孩子,他要,还是不要。如果孩子的父亲不认他,我就打掉他。”
她强迫自己冷静,可没办法,任胥就是她可以软弱的借口。大夫说这个孩子快两月了,那绝对不是萧战的孩子,母亲明明也知道,何况她根本没和萧战……盛迟暮想到上辈子母亲软硬兼施,逼迫自己嫁给萧战,她为了盛家,为了大梁,委曲求全了整个后半生。可最后,连最爱的人,他死在自己眼前时,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
盛夫人叹气,“我与晚云出去,你一个人冷静会儿,想想该如何应对殿下。”
该怎么应对?
如果重来一次,她宁愿任性一回,上一世,宁愿天下灰飞烟灭,也只想和他在一起。她再不愿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自己眼前,她就连收拾尸骸都不能够。
盛迟暮蜷起腿,想着这一路来的点滴,在任胥心中,是她一刀杀了他,可他却不恨不怨,一直对自己好,纵容、宠溺,把所有最好的都给自己,什么事都先想着自己,他贪恋,孩子气,人傻又精明,可遇到什么事,他总是以她为先,考虑她的感受,只要她皱一下眉头,他便想方设法讨好自己,即便有时候自己也有点无理取闹。
任胥,这一世你还是傻,傻得我没法拒绝。
……
长安,东宫。
任胥正跟着莳花宫女穿过抄手游廊,点了点面前的红墙,“这面墙怪光的,种点儿葡萄罢,要颗粒饱满的,甜美多汁的。”
宫女点头,嘱咐身后的人记下。
到了另一面墙根处,任胥又不满了,“这地方,给我种点花椒。”
见宫女一脸错愕,他微红了俊脸,袖口一摆,“我口味重,喜欢吃。”
说罢,昂首阔步地走开,指了指被砍断的几棵桃树,“还有这里,全给我移栽石榴树,最好是已经成活的,两年便能结果的。”
宫女心灵手巧,也是妙人,听了这么多,也不拆穿,只掩唇笑道:“殿下,为什么您要种的,全是多子的?”
这么一说,跟着的好几个太监宫女都吃吃暗笑起来。没想到殿下竟然信这个,难道比送子菩萨还灵?
任胥被人当场揭穿,闹了个红脸,“胡、胡说!”
“本宫只是喜欢吃!”
宫女偷笑着不说话了。
他们殿下这个台阶找得委实不高明,旁人一眼便看穿了。
任胥听到外头有嘈杂的脚步声,他一扭头,只见跟在晋安帝身边的全福猫着腰进门,低着脑袋道:“殿下,传陛下口谕,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请您商议。”
“哦。”任胥正难堪,立即脚步生风便溜了。
没想到晋安帝叫他过去,是瀚城出了大事。
萧战那厮果然得陇望蜀,故伎重演,将聘礼扔到盛家了,可这一回他是堂堂正正开始觊觎他的女人了,任胥坚决不让,“事已至此,平南王是不想要他的爵位了,让出盛迟暮绝无可能。”
晋安帝的眉挤出了一道川,“可是银修啊,你皇姐在他手中,这时候发兵镇压,你皇姐性命便顾不上了。”
任胥一屁股坐下来,好半晌,他咬牙道:“我信小程。”
晋安帝蹙眉,“那你现在要怎么做?萧战觊觎迟暮,他公然打你的脸,这事你父皇虽然很想支持你,但其实,只要你说不介意,这口气你要能忍了,父皇也陪你忍。”
“忍个屁!”任胥怒极反笑,暴躁地跳起来,“母后被人求婚了你还能一本正经地坐在这儿跟我讲道理?”
晋安帝叱道:“你反了,跟朕这么讲话!”
任胥咬牙,良久以后,他静下来,声音沉沉:“儿子收拾东西,即日去瀚城。”
晋安帝拍桌了,“你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