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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苍安在听到“冯伶俜”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笑了起来，侧过身子朝她指了指一个方向：“玲珑就住在后院，念尔这会儿应当与她在一块儿，贫尼就不同你们一起过去了。”
白雀庵不大，苍安还是特地派了个小比丘尼给小怜她们领路。走了没一会儿，小怜还期待着什么乍然碰面的重逢落空了——
郑玲珑就和念尔站在平地的中央，身上穿着麻衣制成的衣裳，远远地看起肌肤不如当初白皙，似是苍老了许多。
念尔已经出落得很水灵，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调皮，见郑玲珑在洗着今日要吃的蔬果，便乖乖地坐在屋檐下捧着一本有些厚重的书看着。
小怜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荷感觉到她有些突兀的动作，疑惑的拧回头想要问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却在看见她泛红的眼眶时，一言不发的退到了一旁。
郑玲珑在嫁给高肃之前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只是脾气不似其他小姐那样任性。小怜觉得在这白雀庵的清苦日子也是她从未过过的，也许她在私宅时说要到白雀庵来也没有想过白雀庵的生活会这样的清苦，根本就不似妙胜寺那样。
郑玲珑回过头看着坐在屋檐下的念尔，瞧着她仔细认真地模样脑海中又蹦出了另一个男子俊秀的样子，心口不由得一疼，却还是笑着开口：“念尔，等你看完那一页就过来帮娘，好吗？”
“好！”
念尔在屋檐下站了起来，将手中的书举了起来，虽是个小女孩力气却有些大。她睁着还未完全成型的桃花眼，用力的点了点头：“等一会儿念尔就来和娘一起洗菜！”
郑玲珑满意的笑了笑，还想再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蓦地瞥见一个身影，在常年无人靠近的此处显得十分突兀，她不由得瞪了过去。
小怜避开郑玲珑渐渐变得有些煽情的眼神，低着头轻唤了一声：“嫂嫂。”
在郑玲珑的房间里，小怜和她坐在木桌的两面。
郑玲珑还记得小怜的习惯替她倒了一杯冷茶，脸上也没了久别重逢的吃惊和喜悦，眉眼挂着淡淡的笑意：“怎么过来了？”
小怜捧着冷茶的双手僵在半空，思衬了片刻才答道：“我不是任性着才过来的，也没有打扰嫂嫂的意图。只是如今事情有些太多了，这个时间想要出来避一避，就想到了嫂嫂这里。”
郑玲珑看着她，眼神犹豫的转了几次，似乎是想要问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白雀庵地处偏僻，郑玲珑在这里又曾经提醒过苍安不要提起外界的事情，不管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无法得知，郑玲珑现在对大齐已经被灭的事情怕还是不知道的。小怜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心底也不想告诉她，觉得这件事情如果能够一直隐瞒下去也不是不可行的事情，毕竟郑玲珑是打算不再管外头的事情的。
只是……
小怜看着郑玲珑欲言又止的样子轻叹了口气，把还未来得及端到嘴边的茶杯放下，说：“大齐已经亡了。”
郑玲珑提着茶壶的手一颤。
“在你离开之后，我回了邺城。”
双手牢牢地将茶杯包裹在掌心里，小怜垂下眉眼，不语郑玲珑对视：“我是隐瞒自己身份回到邺城的，可高纬却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这些事情都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陆令萱自刎，这件事情算是宽慰了我，我也觉得当年的一切也都随着这件事情终结了。现在在世人的眼中，大齐的覆灭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我在某些人的心中还是让大齐覆灭的罪魁祸首，这些事情我并不想解释，毕竟我那个身份也是虚假的，千万年之后若有人知晓大齐亡国的事情与我有关，其实也不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我就觉着你定然不会乖乖的待在那宅子里一辈子的。”
郑玲珑脸上的僵硬褪去，放开茶壶将手心覆在了小怜的手背上，眼神担忧的看着她：“那你说你这个时间是要出来避一避，你是要避什么呢？你既然从邺城回到了长安，现在又到这里来找我，必然是回到了代王爷的身边，那你究竟要避些什么？”
小怜摇了摇头，唇角含笑：“就是怀念当初在妙胜寺的日子，所以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而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嫂嫂虽然说过不想要我再来找你，但是我想着既然没人会再寻你的踪迹了，我也该来看看你和念尔过得如何了。”
☆、第620章 美人何处归 27
提起念尔，郑玲珑的眉眼露出一股慈爱的气息，又好似想起了什么让人觉得悲伤的事情，眼神有些惆怅：“念尔很懂事，不像当初在宅子里那样黏人。其实我现在还是很想念王爷的，可我看着念尔的时候也总能想起王爷，他们两个人真的是太像了，即便念尔是个女孩子，她和王爷在性子很多方面都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所以你觉得很欣慰吗？”
小怜歪着头笑意盈盈的问道：“嫂嫂，欣慰是一件好事，你能好好地活下去也是对长恭哥哥最大的回报了。这样清静的日子，虽然贫苦了些，但长恭哥哥当初也一定想和你一起来过这种生活，你们一定能够无忧无虑的。如今长恭哥哥不在了，念尔还能陪着你，你不介意的话我也能够时常来看你的。”
“是啊，到这里后，我能够切身感觉到当初你在妙胜寺长大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
顿了顿，郑玲珑又想起了另一个人，却不知道提起该不该，眼神古怪的打量着她：“其实说是你，倒不如说是二婶。”
小怜读懂了郑玲珑眼神中的打量是什么含义，微笑着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轻笑道：“是啊，当初她背负着怎样的心情在妙胜寺熬过一年又一年，在我回到邺城之后我也感受到了。”
郑玲珑看着自己因为她端起茶杯饮茶而落空的双手，有些失神。
“我回到邺城之后，见过母亲了。”
放下已经少了半杯茶水的茶杯，小怜目光炯炯的盯着泛着光影的茶水：“当初和她争执的事情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即便不认同她的作法我却已经能够明白她的苦衷，倒不像小时候那样的不待见她了。其实她比我遭遇经历的不幸更多，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的忍受着苦楚在妙胜寺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很佩服她的。大齐亡后，宇文达向宇文邕讨了个恩典，母亲现在已经回到了赵郡了，她应当仍然是当初那个被家族捧在手心里的有才识的女子，而妙胜寺那样的生活不适合她。”
“那你觉得妙胜寺的生活适合你吗？”
郑玲珑的问题刚问出口，小怜便笑着摇头，不知道她是在否认还是觉得这是个让人觉得好笑的问题。
房外的蓝天仍旧湛蓝，就好像很多年前邺城的天空那样，那个时候有个少女常常悠闲的穿梭在许多大街小巷中，也从不在意闺中少女该有的礼数和礼节，只做自己感到惬意的事情。
而如今的湛蓝，却和当年的湛蓝意义不同了。
小怜在白雀庵住了好一些时日，曾经热闹非凡的大年初一也只是在庵内与比丘尼同席吃了一桌比往日丰盛一些的斋宴。
在白雀庵常住不是长远的计划，也不是小怜考虑的事情，所以即便白雀庵内的比丘尼不过问外界的世事，她还是让小荷多留意，跟着比丘尼下山的时候也会问问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宇文达在开年期间有些忙碌，除了到宫中赴宴还要去看望一些来往较密切的亲族，所以只是派人给她送了一件崭新的大裘作为礼物，没能亲自来看望她。
其实小怜并不希望宇文达亲自来，那样子可能会打破白雀庵昔日的平静，也会让郑玲珑在白雀庵难堪。坐在自己房间前的屋檐下，她掂量着手中的大裘一言不发，眼神木然的发着呆，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冯姐姐！”
猛地回过神，小怜的指尖还按压在大裘上，似乎还能够触摸到谁的体温。她微笑着抬起眉眼，看着回到白雀庵的小荷向她跑过来，因为距离有些远，小荷面上的表情她看的有些不太真切，只是只听声音就觉得似乎是有什么焦急的事情。
小荷跑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仍然坐在屋檐下，脸上还带着浅微的笑意。小荷心中有急事，也没有留意到她现在的情绪似乎很不错，想到自己刚刚下山听到的消息，迫不及待的开口道：“冯姐姐，你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发生事情了？”
这个词不是什么好词，尤其是小荷带着这样的表情反问她，小怜瞬间就意识到朝廷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屋檐下的木板地被清洗擦拭的很干净，她把大裘放在了身侧，踩着脚底的垫脚石站起了身子，眉头微蹙：“你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和宇文达有关？”
小荷摇了摇头：“倒不是和王爷有什么直接关系的事情。是皇上前些日子立了皇太子，可又说过几天就要传位给皇太子！”
“什么？”
好像看见了什么事情正重蹈覆辙的发生着，小怜不敢置信的脚下一滑，一只脚从垫脚石上滑了下来，一阵痛楚从她的脚踝传来，显然是崴了脚。
她脸上仍旧眉头紧皱，似乎没有感觉到脚踝的痛楚。
宇文赟才多少岁，好好地搞什么禅位，这不是和当初高纬禅位给高恒一样吗？
这件事情让小怜似乎回到了当初的邺城，那些血腥和莫名其妙无法理解的味道又重新回到了她的鼻尖。她无法理解高纬，现在也无法理解宇文赟，这样的作法在她看来就是愚人才会有的作法，而这样的人竟然当初还是个帝王？
“而且……”
而且？
小怜拧过头看着小荷。
“是张毅送我回来的。”
“张毅来了？”
“嗯。”
小荷点了点头，回身看了一下庵门的方向：“我是在街道上遇到他的，他说王爷有信给你，要亲自交到你的手上。他知道这里头都是比丘尼不好意思进来打扰，就在门外候着。”
“行。”小怜应了一声，抬步就往庵门的方向走去：“我去见见他。”
小荷立马抬腿跟上去，在她的身后絮絮叨叨的继续说：“本来我让他把那封信直接交给我的，可是他说王爷说要亲手交到你的手里，所以他不愿意。”
“不碍事。”
走出几步，小怜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斜睨着她：“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第621章 美人何处归 28
还未走到庵门前，小怜有些焦急的用目光搜寻着张毅的身影，可是敞开的庵门外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影。她又往前走了一些，渐渐地才看见在庵门前石阶下站着的男子，手还牵着一匹马的缰绳没有松开，正垂头看着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信函。
张毅似乎也有什么心事。
小怜知道张毅现在这幅样子应该和宇文达遇到的事情有关系，不过既然宇文达还能够让他来给自己送信，至少证明现在是安全的。不过纵然是安全的，她还是担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宇文赟禅位的事情究竟给周国造成了怎样的影响，会不会殃及到他。
“张毅。”
轻唤了一声，见到张毅抬起头看到了自己，小怜微微一笑，脚下的步伐快了一些。走到他的面前，还不等他开口行礼，她便如同往日一样爽朗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又黑了这么多？”
张毅有些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