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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小怜来说，他也相信自己就是她的刘梅枝。
他想帮助她，可是他却不想放她回到邺城。虽然他不知道当初的她在邺城究竟和高俨、高纬的关系扯得有多深入、多混乱，但是连高肃都警告她不要回去，那么他就感觉到那个地方对她来说绝对不是值得留恋的地方，他又怎么可能放她回去？
不管不顾已是狠心，若还要推着她去送死，那他就不仅仅是狠心而已了！
简直就是个恶人！
她知不知道……有人在等她回头呢？
“韦老！”
忽然，小怜站起身子在韦夐的面前轰然跪下，小小的身躯如同背负着千斤担一般沉重。韦夐惊愕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却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做什么？”
宇文达已经站起了身子，三步合作两步的到了小怜的身旁，蹲下身子想将她扶起来，却被小怜不着痕迹的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
“韦老，我知道你不会因为不是周国的人而瞧不起谁……”
小怜双膝跪地，面色恭敬郑重的盯着韦夐，似乎是在宣誓着什么：“你说的对，要保护自己只能靠自己，要保护身边的人也要靠自己！韦老，求您指条明路，我……该如何绝地反击呢？”
韦夐迷了眯眼，声音一沉：“你要反击什么？”
反击什么？
曾经的高俨、冯子琮、高睿、斛律光都是真正为大齐着想的人。高俨虽然想夺储君之位，可他却是因为觉得高纬没能胜任“天子”这一职才会想要这么做，而且当年的高湛又那么的宠爱高俨，在高俨的潜意识里“储君”想必早已经被他归属为自己的了。若非胡韵、若非和士开，这储君之位应该是他的，而他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又何须绕了一大圈还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刚刚说书先生的话也并没有说话，只是她不敢再往下听，也没有考虑到自己身处在公共场合就喝止了说书先生继续往下说，事后她也觉得自己不对，却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接了她的话。
韦夐后来的那一句又一句的反问震慑到了说书先生让他没能回答上哪怕是一个问题，同样也震撼到了她。
在到包厢的路上，她稍微想了一下。她一直认为顶天立地的斛律光，究竟算不算得上一个好人？如果不是，他又在什么地方做了坏人才做的事呢？
韦夐这个人小怜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从宇文达只言片语的介绍和对待他的态度来看，韦夐的学识既然得到了宇文邕的赏识，那自然就不会是个庸人。她自然知道看书能够补足人在涵养方面的不足，可是她什么都不懂还要自己琢磨就会浪费很多时间，如果能够得到韦夐的指点，莫说书中的精华，就是为人处事的小道理、大道理想必她都会明白不少。
她如果想提高自己的力量，最该懂的是如何在遇事时想到处理的方法。
所以，她想让韦夐帮她。
而她，在高俨和冯子琮死后，最想反击的人是陆令萱，抑或是……
“我要反击的——”
深吸了口气，小怜从被自己拉远的思绪中走出来，眼神深邃冷冽，昔日媲美天人的面部线条在这一刻彻底绷紧，如同在死亡深渊中走出的孤魂：
“是大齐。”
☆、第296章 一个人的成与败 1
私宅。
“冯姐姐——”
远远地，站在私宅门前的小怜就听到了小荷从宅内传出的呐喊声。她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眼神中却满满的全是笑意。
不一会儿，小荷从私宅的门口奔了出来，见到小怜还站在马车下，她终于放心的叹了口气，脚下的步伐却丝毫没有放松，依旧快步的走到小怜的身边，将手中的书籍递给了她：“冯姐姐，我还怕你等不及就走了呢。”
小怜苦笑着从小荷的手中接过那本封面略微泛黄的书籍，轻蹙眉头：“你又差点忘了？”
“对不起冯姐姐！”
小荷双手合十，充满歉意的朝小怜搓了搓手，一脸的窘迫：“所以我这不是一路奔出来了吗！生怕冯姐姐走了又要讨骂……”
“你也知道我是讨骂呀？”
小怜佯装凶狠的咬着下唇用手中的书籍敲了敲小荷的头，吓得对方惊叫连连：“上一次就是你少帮我整理了一本书籍，等我到韦老那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被他大骂了一顿，还让我回来后用手抄了一整份！你说，你脑子除了吃的还能记点什么呢？”
小荷哭丧着脸抱着小怜的手臂，像只小猫一样蹭着她的肩膀，眼神却不断地瞟着她的脸色，看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冯姐姐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得了。”
小怜哭笑不得的抖了抖手臂，将小荷的头从自己的肩膀推开：“除了这本，没有忘了的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荷右手举起，竖起三根手指直指蓝天：“我可以发誓！”
小怜“噗嗤”一声拍掉了小荷要发誓的手：“你呀，要发誓也不该拿你笨笨的脑子发誓，说不定还真的有忘记的。”
“冯姐姐！”
“不闹你了。”
将手中的书籍递给站在一旁的张毅，小怜的神色柔和下来。她微微一笑，理了理小荷刚刚蹭着自己肩膀时弄乱的发丝：“我留了几本书给你，这几天我不在你也不用伺候我，就多用点心去看看，知道吗？”
“嗯。”
虽然这样的离别早已经习惯，小荷却还是有些不舍的牵起小怜的双手，扭动自己的身体晃了晃：“冯姐姐，你这次又要去多少天啊？”
“和以前一样吧。”小怜抽出一只手安抚的拍了拍小荷的手背：“我回来的时候还是一样会经过城里，等我带着好吃的回来吧。”
小荷扁了扁嘴，点点头：“好。”
见小怜和小荷说完了话，站在一旁的冯管家这才上前，将手中的食袋递到张毅的手里，恭敬道：“伶俜姑娘，这里面是一些馒头，路上饿了可以充充饥。”
从冯管家递给张毅的食袋上收回目光，小怜感激的朝冯管家点了点头：“谢谢冯管家。你这馒头呀，可比韦老那儿的伙食好太多了！”
冯管家忍不住抿唇一笑。
再没什么好说的，小怜便在张毅的搀扶下，踩着马凳子上了马车。坐在车厢内，小怜还不忘掀起车帘朝红了眼的小荷挥了挥手，示意她要好好照顾自己。
车轮“轱辘轱辘”的滚动了起来，马车起步时稍显剧烈的摇晃了几下，终于在匀速前行时平稳了下来。
看着手中的书籍，小怜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通过宇文达的从中牵线，还有她那日的下跪，韦夐这位学识有成的老学士竟然同意教她知识。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可是韦夐和她想的却并不是一样的。
韦夐不喜欢多人的地方，所以每次都让她看完他交代的几本藏书后到他隐居的地方向他讨教问题。因为韦夐住的地方和宇文达的私宅有了距离，所以她就养成了会在韦夐小屋多留两天的习惯。
刚听韦夐讲解书中话语的隐喻时，他们都显得不太熟悉所以很尴尬，说什么都是规规矩矩的。时间长了，慢慢熟识之后，在韦夐小屋吃他自己煮的菜吃不习惯，她便开始自己动手弄，除了院前的蔬菜，她去的时候也会从市集上带些肉过去。一开始他只教她识字，等熟识后他知道了她的心思，便开始数落她了。
那个时候，韦夐曾经怒意勃然的让她再也不要去找他。
叹了口气，小怜想到那时候在盛怒中的韦夐还是有些后怕。
她说，懂得多了，便知道如何权衡或是明哲保身，有朝一日，她便能够回到邺城那座吃人的宫殿，去一个一个的吃掉那些卑劣小人！
韦夐当时脸色就青了。
那应该也是他第一次生气吧？
……
“仇恨不是把别人吃了！是把你吃了！”
……
韦夐的这句话，是小怜跟着他学习迄今为止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
她刚开始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什么，只是当时韦夐怒意勃然的大骂了她一顿，她心中也有些委屈和莫名的怒意。她也曾经告诉宇文达，说她不要再去跟着他学习什么了，宇文达却只是浅笑着让她睡一天。
第二天醒来，她看着幔帐，竟然不生气了。
有的时候，仇恨的确是比洪荒猛兽更让人感到可怖。
…
到韦夐的小屋时已经是晌午时分。
让张毅把书籍先放进她杂居的房间里，小怜在前厅和房间都没有看到韦夐，便知道他应该在小屋侧面的菜园里。
到了菜园，小怜果然见到了韦夐。
韦夐的手中正握着一把菜，菜尾的泥土也还没弄干净。虽然年满七十的苍老之身，可他的动作也还是很利索，脚下的步伐也还稳健。
转身见到小怜正站在不远处对着自己微笑，韦夐想了一下今日貌似正是约好她要过来的日子，心中顿时大喜。
看着韦夐脚步飞快又面色欢喜的朝自己走来，小怜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
“伶俜啊……”
韦夐才站到小怜的面前，正嬉笑着琢磨怎么说才好，小怜已经一把从他的手中抢过了菜，无奈的撅了撅嘴：“我知道师傅你要说什么，给我吧。”
从韦夐手中接过菜后小怜就转过身子往回走。韦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快步跟了上去。
☆、第297章 一个人的成与败 2
韦夐已经完全明白了小怜的来历，甚至比宇文邕知道的更多。也正是这样，韦夐才开始真正的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说她要反击的是大齐，也才真正的开始教导她学识。
小怜学的很快，也许是因为韦夐的教导能力，也许是因为她心中有目的，她和韦夐对一件事情的看法几乎都是相同的，即便偶尔有不同的地方，争执不下他们也就不再争执。毕竟当初韦夐就说过，同一件事情每个人的看法都是会不一样的。
张毅刚从小怜的房间里走出来，就见到韦夐嬉笑着跟在小怜的身后，小怜的手中还捧着一捆蔬菜，他下意识就知道她今天又是要下厨了。
韦夐不喜欢人多，除了小怜他本来也是不接受别人的。只是宇文达说总要有人照顾一下打打下手，刚开始跟着小怜来的小荷因为太过闹腾又笨手笨脚的让韦夐气的眉毛都直了，后来就只让驾车送小怜到这来的张毅留下了。
张毅到底是个七尺男儿，留在这里其实根本帮不到小怜任何事情。沐浴、洗衣这种女儿家的私人事小怜都必须亲力亲为，而张毅这个常年在外做事什么都不懂的少年更是连柴火都不会烧，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家和劈柴了。
吃了午饭，韦夐说昨夜忘了小怜今天回来所以挑灯夜读到今日凌晨，这会儿困了要歇息一会儿，便丢下小怜回到房中午休了。
小怜也落了个清闲，将藏在马车里冯管家准备的馒头到厨房热了热，就抱着食袋往竹林里跑去。
林泉之间的空气的确很好，小怜之前不懂韦夐为什么会愿意住在这样人烟荒芜的地方，即便不想要入仕途也有很多办法，这样像困住自己的作法又有什么好处？
直到她开始走进这片竹林，感受到山林间的鸟鸣风吹，才知道韦夐的选择是如此的直接和明朗。这种人生比起荣华富贵却又要步步为营的仕途的确是过之而无不及的美好，哪怕是脚下踩着枯叶，心情也会舒爽万分。
张毅跟在小怜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