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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找军医要了一些伤药,敷在伤口上疼得浑身肌肉都在抽搐,面部神经因为疼痛而失控。
“你我兄弟受恩于主公,效忠主公是应该的,原信算个什么东西?我们何苦受他的气?”
另一人伤势轻一些,他比较幸运,只是挂了彩,瞧着比同伴好多了。
副将甲眉头低垂,无奈地叹息道,“唉,别说了。这原信没比我们强哪里去,谁让他眼睛长得好,投胎投得好呢,成了咱们主公的族叔。这事儿闹起来,吃亏的是我们——犯不着!”
能忍就忍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们想吃这口饭,原信这种关系户得罪不起,谁知道人家什么时候给你穿小鞋?
“原信这莽夫最记仇了,我们今日得罪他,来日不知会遭受怎样的羞辱。”
副将乙想起原信白日的羞辱,气得整张脸都憋青了,恨不得将原信的嘴巴舌头剁成碎肉。
副将甲趴在榻上想了想,道“我们兄弟不是唯一得罪原信的人,不如找军师讨个办法?”
从原信的角度来讲,两位副将和聂洵可是天生的盟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
副将乙聚拢眉峰,犹豫不决地道,“军师那边可以?”
副将嘉冷笑道,“原信险些杀了他,若非军师福大命大,早去阎王殿报道了。”
若能借这次机会和聂洵拉近距离,他们兄弟日后出头的机会也大些。
聂洵瞧见两个惨兮兮的副将,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骇和担心。
“二位副将怎么弄成这个模样了?”
两个副将你一言我一语向聂洵吐苦水,只差抱着聂洵的大腿哭诉了。
他们被原信惦记上了,还望聂洵搭个援手。
聂洵为难道,“此事……洵也是爱莫能助,外有强敌虎视眈眈,这个时候不能生乱。”
副将心里哇凉哇凉,聂洵也退缩了,他们还不被原信整死啊。
聂洵见他们耷拉着苦瓜脸,透露口风道,“你们也不用担心,原信屡次耽误军机、铸下大错,轻信小人致使大批粮食被盗。一桩桩一件件,皆是死罪。数罪并罚,他也风光不了几天。”
副将听后心中一喜,尔后又是一凉。
现在正打仗呢,原信这事儿至少要等战争结束才清算。
他们二人只是毫无根基的平民武人,原信想整死他们,机会太多了。
黄嵩还没料理原信呢,他们已经被原信料理了。
第1284章 伐黄嵩,东庆一统(二十六)
副将瞧着柔柔弱弱的军师,他们也不忍心为难聂洵,毕竟军师也是受害者。
聂洵又道,“这两日,你们不如暂且避其锋芒,待他冷静冷静吧。”
副将求之不得,不用聂洵提醒他们也知道避着点原信,谁让原信就是条疯狗呢。
搁到原信面前,聂洵又不经意间提起原信酒醉鞭打副将的事儿,劝告原信要戒酒戒躁戒怒。
原信本来就心烦,聂洵又拿这事儿提醒他,他直接将火气撒到两个副将头上。
副将不堪其辱,心头的火气也是越来越大,恨不得拧了原信的狗头。
双方互相仇视,聂洵见火候不错,随手往里面添了柴火。
两个副将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因为出身和性格的缘故,二人都是一朝得势便猖狂的典型。在原信面前,副将算不得什么,但在普通百姓面前,副将是能决定一家子生死的大官。
第三日——
原信正借酒消愁,传信兵进来报告一件事情——
有个中年人背着一卷草席在外头哭嚎。
他眉头一拧,怒道,“打发出去!”
传信兵道,“那老农沿路敲敲打打,哭诉营中有人强抢霸占他的孙女,还将她凌虐致死!”
“什么?”原信一听,理智归拢了几分,面露怒意,“谁敢违反军规?”
原信自认为治军很严,主公黄嵩也严禁欺凌百姓的事情,谁敢顶风作案?
苦主都打上门了,原信哪里坐得住?
倒不是他同情苦主,打仗死个人太正常了,管他是什么死法呢——他不能忍受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犯事儿,挑战他的权威。正巧,他也需要渠道发泄怒火,便派人将苦主押解进来。
苦主是个四十来岁的老农,满面风霜,肌肤幽黑,面上全是耷拉下来的褶子。
“小人拜见大将军。”
老农一上来就给原信行了大礼,口称“大将军”,这个称呼让原信颇为熨帖。
“你有什么苦衷?”原信问道。
老农拜了又拜,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红着眼眶哭嚎道,“小人家中有孙女年芳二七,定了一门婚事,眼看着要及笄嫁人了,没想到前些日子被个军爷看上,强行霸占——小人求了能求的门路,那军爷就是不肯放人,还说要纳小人孙女为外室。小人不肯,便是一顿毒打——小人那可怜的孙女呀,跪下来替小人向军爷求饶,反而被他活生生打死了——”
原信道,“本将帐下治军严谨,岂会有这等强抢民女的畜生?”
“小人几个儿子都被征过去,战死的战死,残废的残废,儿媳早没了,家里头只靠孙女儿还能做些农活。如今连孙女儿都没了,小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老农哭得更厉害了,他道,“那军爷自称大将军帐下副将,嚣张得不行,您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空口污蔑啊!”
原信眉心一蹙,酒意涌上心头,脾性一上来,大手一挥道,“本将帐下副将就那么几人,现在喊来让你看看。若你说的是真的,本将为你做主;若你说了假话,小心你的小命!”
老农哭诉道,“小人哪儿敢冒犯大将军和诸位军爷啊,可怜小人那孙女,死得太惨了。”
几个副将都被喊了过来。
最近原信抽风太厉害,他们也摸不准对方喊自个儿什么事,说不定有要事商谈呢。
进入主帐,发现原信醉眼朦胧地坐在首尾,底下跪着个哆哆嗦嗦似鹌鹑的老农。
老农小心扭头看了看他们,诸位副将满头雾水。
唯有一人吓得面色苍白,退了一小步,正是副将甲。
老农眼睛一亮,直指道,“大将军,就是这位军爷!”
众人纳闷地看着,原信定睛一瞧,顿时狞笑道,一双虎目溢满了杀气。
“你确定是此人?”
老农道,“确定,就是这位军爷霸占了小人孙女,还将她打死了。”
副将甲面色白得像是涂了一层白灰,唇瓣毫无血色,原信眼底的杀意让他心颤。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老农竟然背着孙女的尸体跑来军营闹事儿。
类似的事情,他做了不止一次,但做过这种事情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古代行军打仗条件艰苦,军营将士每日都要承受巨大的生死压力,憋久了容易出事,他们需要发泄渠道。在这种时候,男女之事成了最佳途径,既能满足身体需求又能缓解压力。
哪怕上头严令禁止不能扰民、不能欺凌百姓和奸银妇孺,总有人顶风作案,趁着混乱的时候作奸犯科。不过,他已经是副将,大小也算是个官,这种事情不需要他主动开口就会有人悄悄孝敬。老农的孙女就是被人孝敬上来的,他觉得滋味不错,还想养着当外室呢。
没想到老农这么不识趣,他本想给老农一个教训,没想到失手打死了老农的孙女。
这事儿随随便便就能压下去,怎么会闹到原信面前?
副将甲面色如土,眼珠子一转,拔剑便想杀人灭口。
口中怒叱道,“休得污蔑!”
“你还想杀人灭口?”
原信本来就看这副将不顺眼,苦于没有实锤,如今抓到了把柄,其会轻易放过?
众人见状,瞬间明白发生了何事,彼此对视了一眼。
原信自诩治军森严,实际上也就那样,能钻空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上上下下,互相包庇。
如果让原信处理了副将甲,拔出萝卜带出泥,其他人身上也不怎么干净。
当机立断,他们劝说原信先将副将甲革除职位,先把人看押起来,仔细调查再做定论。
现在攀咬的刁民那么多,谁知道这个老农是不是随便捡了一具尸体来碰瓷的?
原信喝酒喝得有些多,脑子也很混沌,众人七嘴八舌劝他,他脑子都疼了,只能应下来。
副将甲心里哇凉哇凉的。
等原信酒醒了,自个儿还有命在?
倒不如——
先下手为强,让原信没命追究这事儿。
副将乙来探望他,听他要搞大事儿,顿时吓了一跳。
“你不要命了?”
副将甲狰狞道,“我不要了原信这崽的命,他明儿便能要了老子的命!”
副将乙面色一沉,不敢应下。
“怎么?你怕了?”
副将乙道,“不是怕了,只是杀了原信……我们怎么办?”
副将甲道,“打仗这些年,咱们兄弟也搜刮了不少银钱,到哪儿都饿不死!”
副将乙还是没动静。
副将甲道,“当个地主也比现在好过,娶十个八个娘们,生十几个崽,给你们家延续香火。”
副将乙咬咬牙,点头应下。
第1285章 伐黄嵩,东庆一统(二十七)
“拿、拿酒来——”
原信醉醺醺地眯着眼睛,脖子以上的皮肤因为酒气而涨红,嘴里还不忘嘟囔嚷嚷。
“人呢?人在哪里?快点拿酒——”
他以为自己喊得很大声,实际上低如蚊呐,几乎是含在嘴里说出来的。
原信四仰八叉地躺在主帅床榻上头,半个身子横在床内,半个身子横在床外。
尽管时下的酒水度数不高,不会喝酒的女子都能啜上半瓶,但原信喝酒是以“坛”做单位,酒量再好也架不住他鲸吞龙吸般往肚子里灌,酒醉是常有的事儿。这会儿酒意正浓,身子热得冒汗,他撕扯着将身上的铠甲卸下来,图个凉快。这样还是热,他便将衣襟扒开来——
酒意侵占理智,他沉沉睡了过去,意识模糊间听到外头传来几句对话。
“……末将……有紧急要事……对,十万火急的事儿,必须当面和将军商议……”
说话的人是副将乙,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缩着肩膀、垂着脑袋的小卒,小卒似乎很怕生,一直都看着地,没有抬起头。天色已深,守卫主帐的小兵也困了,盘问几句便放人进去。
副将乙进去前还不忘叮嘱一句。
“这几天将军心情不好,你们都打起精神,别走神了。”
守卫谄媚笑道,“小的知道,一定不会走神。”
说是这么说,等副将乙带人进去,守卫两旁的小兵懒懒地打了个哈气,困意更浓了。
副将都在主帐里头呢,安全性够高,他们兄弟几个也能趁机偷偷懒。
副将乙带着小卒进入帐内,那个“小卒”抬起头挺起胸,赫然便是被看押起来的副将甲!
一阵如雷呼噜声传入二人耳畔,他们对视一眼,分别从两旁绕过屏风走入帐内的寝居。
原信睡得死死的,胸口一起一伏,呼噜声有节奏地响着。
副将甲目露凶光,低喃道,“真是天助我也,他竟然将铠甲卸下来了——”
旋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
如果原信穿着铠甲,保护住全身各大要害,他们没办法一击得手,说不定会引起原信的挣扎从而惊动外头的守卫。未曾想原信如此配合,浑身上下没有丝毫防备,不就是待宰的羊羔?
他给副将乙使了个眼色,二人交换了个眼神,心神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