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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人听到风声,吓得双腿一软。
这之后,柳佘直接搬出了族地,开府别居,不曾踏门一步,老妇人都快呕死了。
不管是堂姐还是古敏亦或者是柳羲,一脉相承的三个女人,每个都和她过不去!
一想到自己这些年蒙受的阴影和委屈,老妇人就越发来气。
如今柳羲还想要分宗独立,翅膀硬了是吧!
柳伋眉头紧皱,不悦地开口。
“母亲,不管如何兰亭也是您的孙女。”
自打柳伋兄弟几个成家,他们的母亲就越来越强势任性,任何人和事情都想掌控在手中。
父亲在世时候还能约束她,父亲不在了,她越来越无法无天。
如今还不顾老封君的身份和年纪,当着众人的面直呼自己的孙女为“贱种”。
柳伋是个君子,忍受不了污言秽语。
老封君固执地道,“老身可没这个不仁不孝的孙女!”
柳伋是当了爷爷、年纪快奔五的人了,面对眼前这位母亲仍旧是没辙。
老封君将柳伋大骂一顿。
柳伋心情本就烦躁,面对毫不讲理的母亲,他干脆顶了一句,“母亲,如今形式比人强!兰亭她是坐拥百万强兵的诸侯而非您面前听训挨骂的孙女。说句不中听的话,她手里掌控着我们一族的生杀大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只能接受她分宗独立而不能有丝毫怨言。”
老封君一听这话,一口怒气憋在心头。
她抬手重拍桌案,正欲开口训斥眼前这个不孝的儿子,眼前一黑,呼吸猛地急促起来。
第1252章 战事将起(十三)
突如其来的变故柳伋父子吓呆了,好似心脏缺了一拍,二人连忙上去搀扶老封君。
老封君见二人如此紧张让的神情,面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舒心的笑意。
她就知道,作为整个家族子弟敬着的老封君,没人敢真正惹怒她、违逆她的意思,更别说她亲生的儿子和孙子。只要她还在柳府,她便是说一不二、众人捧着敬着的老封君。
思及此,老封君内心舒坦了,飙升的血压和怒火开始下降。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抓着儿子的手,正要笑着叮嘱什么,奈何先前的怒气太盛,一口粘稠不化的浓痰上涌到喉头,滚动着不肯滑下也吐不出来。不过一会儿,她红润的鸡皮脸转为苍白,再由苍白转为酱紫,颜色迅速加深。细长刻薄的眸子死死睁圆了,眼白多得吓人——
她的转变落在柳伋父子严重,父子二人更加恐惧。
柳珩面色苍白地道,“父亲,祖母怕是被痰液堵住了。”
柳伋连忙让儿子去催郎中,一手将老封君扶直上身,一手顺着脊背轻拍她的背心。
老封君因为呼吸困难,口中发出类似野兽般沉重而急促的吭哧吭哧声。
柳伋急得眼眶发红,手脚都在哆嗦,好似坠入冰窖。
母亲再有不是的地方,眼前这人也是他的生母,如今这般痛苦,他心里当然不好受。
柳珩不顾仪态,提着衣摆,一路小跑着将郎中请到了正堂。
等他赶到了,发现一众仆从双手肃立在正堂门外,神色带着几分哀泣。
柳珩心中一个咯噔,双唇哆嗦,双脚虚软地入了屋,脚尖踩到衣摆,向前踉跄一步。
郎中背着医箱紧跟着入内,他见柳珩差点儿摔倒,下意识伸出手拉了一把。
“这、这……”郎中是柳伋专门为老封君请来荣养在府上的客卿,专门为她看病诊治,老封君有什么头疼脑热都是他负责,他对老封君的身体情况也是最了解的,“老封君这是……”
柳伋神色苍白地抱着老封君,听到郎中的声音,这才回了神。
“快,快给母亲看看!”
柳伋催促郎中,郎中瞧了一眼老封君的模样,心中已经有了论断,仍旧上前给其诊脉。
入手的肌肤比寻常人低了很多,脉息全无,郎中又掀了老封君的眼皮看瞳孔。
“老爷,节哀顺变。”他神色遗憾地摇了摇头,柳伋的年纪也算迈入老年了,千万别被打击出个三长两短,一门丧事变成两门,于是郎中低声劝慰柳伋,“老封君也是古稀之年的人了,如今仙逝也算是喜丧。老封君平日膳食多荤腥、饮食偏重又不喜走动,时常头痛眩晕。方才怒急攻心,心肺受损,痰液上涌致使呼吸不畅……老爷应以身体为重,情绪不宜大变。”
郎中行医多年,经验丰富,他稍作检查便知道老封君是怎么故去的。
老封君养尊处优太过了,身子骨本就不适合大喜大怒,不然很容易气血攻心,药石罔效。
他在柳府也住了多年,深知府上几位主人的脾性。
要说柳伋将老封君气死了,郎中是不信的,柳伋有多孝顺母亲,人尽皆知。
老封君的名声反而不好,全府上下有谁不知道这个老女人吃什么都不肯吃亏?
哪怕撒泼胡闹也要让人迁就她。
要说气死,柳伋被这位老母亲气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郎中瞧了一眼老封君狼狈的模样,对方面色酱紫,如今又染上几分死寂的灰白,微凸的双目布满了血丝,一口青色的浓痰半挂在嘴边,地上还有一滩从胃中涌出的食物残渣和酸液。
柳伋半晌才回过神,双目刷得落下泪,牙齿将下唇咬得发白,呜咽啜泣从喉间溢出。
柳珩在一旁看着担心不已,祖母已经去世了,倘若父亲也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家都要垮啊。
柳伋哭了一阵,直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悲伤发泄出来总好过憋在心里。
半晌之后,柳伋声音带着沉闷哭腔,哑着嗓音道,“派人发丧,布置灵堂。”
柳珩默了一下,神情为难地请示柳伋。
“倘若发丧,祖母死因是梦中仙逝还是……”
如果是梦中仙逝,那就是正常的寿终正寝,俗称老死。
倘若不是这个理由,那就是不正常死亡了。
如今时机敏感,老封君的死亡原因不知会惹来多大的波澜。
柳伋抬手抹去热泪,他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地嘱咐柳珩。
“母亲河间落入贼手,族人受掣于黄贼,惶惶不安,惊惧过度,引动旧疾,不幸仙逝。”
柳珩目光微睁,仿佛头一回认识自家父亲。
柳伋似乎明白儿子的意思,无力扯了扯唇,似哭非哭地道,“不这么说,莫非要如实道出?”
柳珩瞬间明白父亲的苦心。
只要外人看到老封君的遗体便知她是非正常死亡,在这个时机敏感的关头,难保没人会拿这个做文章。正值姜芃姬分宗独立,若是有心人误导,一顶“不孝忤逆、气死祖母”的帽子就会盖在姜芃姬头上。黄嵩那边肯定会大做文章,抓住这点攻讦姜芃姬,让她身败名裂。
倘若如此,柳氏和她之间的关系再无转圜的余地,不被记恨就不错了。
姜芃姬虽然分宗独立了,但大家还是一个祖宗,打断骨头连着筋。
他们帮着黄嵩去攻讦姜芃姬,最后能得到什么好处?
当然,黄嵩给出的利益要是大于姜芃姬能给的,那么也可以考虑倒戈。
现实却是帮助黄嵩远不如帮助姜芃姬。
未免黄嵩帐下人马用老封君的死大做文章,柳府就要抢先盖棺定论,钉死老封君的死因!
“喏,儿子这就去办。”
柳珩脑中转过无数思绪,不敢耽搁,立刻处理发丧事宜。
老封君年逾古稀,搁郎中的话来说,这个年纪已经是喜丧了,府上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备好棺材以及其他东西。虽说死得突然,但府上仍旧井然有序,老封君的死因也传了出去。
风珏等人早就在柳府安插了耳目,防止柳氏族人暗地里搞事情。
第1253章 战事将起(十四)
骤闻老封君仙逝,风珏和程靖的思维达到了高度统一——
趁机搞一波事情!
这里大有文章可做!
奈何柳伋老辣,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提前一步给老封君的死盖棺定论。
倘若再晚一步,怕是“不孝孙女分宗独立,古稀祖母气绝而亡”的消息就会传得风风雨雨。
风珏冷笑道,“看样子,柳氏能立足河间郡也不是全靠运气。”
程靖双手插入袖中,神色平静地望了一眼风珏。
“毕竟是士族,趋利避害是天性和本能……”
这也算是危机公关了,柳氏这件事情上的应对可圈可点。
风珏唇角勾起冷笑,话语中带着几分讥诮,“出了这事,柳氏彻底安全了。”
老封君是柳氏的老封君,她对整个宗族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她的丧事也是全族上下的丧事。
黄嵩不想被天下诟病、被史书唾骂,自然不能让柳氏在老封君的丧期出事。
这是一块变相的免死金牌。
程靖眼皮一沉,冷漠地道,“小聪明罢了。”
发丧危机做得好,变相怼了黄嵩又保全自身,同时还向姜芃姬示好,帮她寻了出兵的理由。
此事一过,姜芃姬纵然不重用柳氏,她也不能将柳氏彻底搁在一旁发霉。
黄嵩知晓此事,立马苦了一张脸。
半晌之后,他长叹一声,嘱咐妻子祁朝兰帮他准备祭奠吊唁的薄礼。
祁夫人问他,“准备这个做什么?家中有长辈仙逝?”
黄嵩道,“不是家中长辈仙逝,兰亭的祖母去世了,为夫作为兰亭的好友,自然也算这位老夫人的晚辈。依照为夫与兰亭的交情,老夫人驾鹤西去,晚辈于情于理都该到场吊唁。”
祁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同时又有些无奈和好笑。
黄嵩和姜芃姬的私交是真的不错,但两人又都下了死手算计对方,这门子情谊也太诡异了。
“那位老夫人是兰亭公的祖母,算算年纪,该是喜丧。”祁夫人心头一转,大致知道要准备什么了,她面带迟疑地问黄嵩,“如今这个节骨眼儿,老夫人故去,郎君岂不被动?”
黄嵩双手一摊,眼白一翻,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外界这不都在传为夫拿了河间郡,囚了柳氏族人,吓死了老夫人?”
逻辑上说得通,但黄嵩总觉得这是个黑锅。
要不是柳氏盖棺定论太快,他反手就能将这口黑锅甩至交好友姜芃姬身上。
说不准是姜芃姬分宗独立将思想老旧又固执的老人家气得脑溢血了呀!
奈何黄嵩已经被泼了一盆污水,若是不管不顾泼回去,怕是越描越黑。
与其这样,还不如坦荡一些,以晚辈的身份主动上门吊唁祭拜,反而能洗白自己。
不管怎么说,他只是间接“气死了”老夫人又不是有意之举。
祁夫人黛眉一竖,怒道,“外头真有人这么不分青红皂白?”
黄嵩说道,“不过是些愚民罢了,这点儿恶言还中伤不了我。”
祁夫人心里不舒服。
“如此这般,你还要上门吊唁祭拜?”
换做她,呕都呕死了。
“兰亭在丸州呢,头七肯定赶不过来,没办法给祖母奔丧。为夫与她交情一场,应该帮衬她的。退一万步说,哪怕不是为了兰亭,为夫也该出场表个态度,闪闪躲躲反而坐实心虚。”
祁夫人脸色稍霁。
柳氏族地挂满白幡,灵堂阴冷肃穆,族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要露出哀泣的神色,老夫人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以及各个孙辈都披麻戴孝,啜泣哀恸的哭声幽幽飘出了门墙……
黄嵩上门吊唁祭拜,不少人觉得他真讨打。
奈何形势比人强,如今的河间郡在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