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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女子,喝些清淡果酒就行了——”
姜弄琴道,“本将乃是统领两万兵马的校尉,不满清水寡淡,换个酒樽喝酒又怎么了?”
原信冷嗤一声,显然是不相信姜弄琴的说辞。
坐在上首的姜芃姬冷眼看了一眼原信,道,“这位老将军,可有什么不满的?”
原信噎了一下。
孟恒出来打了个圆场,勉强将这事儿搪塞过去。
末了,他的视线落向聂洵,眼底带着关切,他发现对方也看着自己,目光略带感激。
若非孟恒站出来打圆场,今天这事儿闹大了,谁都不好收场。
这时候,姜芃姬道了一句。
姜芃姬和黄嵩将这一切看在眼底。
她压低声音询问黄嵩。
“明日,让聂先生陪着去见孟湛?其他人戾气太重,还不友好,凑到一块儿怕是要闹事。”
第1079章 孟氏之殇(六)
黄嵩下意识不想答应,内心稍有迟疑。
姜芃姬不等他想出推脱的言辞,开了句玩笑。
“伯高,我向你讨要聂先生,你不会舍不得吧?”
“怎么会舍不得呢?兰亭愿意让诚允陪同,这是对他的信任——”嘴上这么说,黄嵩心里却很清楚,若非原信的敌意表现得过于明显,让姜芃姬不满,怕也不会做出这般戒备的举措。
姜芃姬让大军驻扎千岩郡,仅带了五千赶赴这里,本身也担了巨大风险。
她防备心重,排斥对她有敌意的人,黄嵩完全能理解。
原信喝酒喝得有些高,听到聂洵又要亲近姜芃姬这一系的人,某根神经紧紧绷起。
“老夫只是个粗人,说不来天花乱坠的好话——嗝——柳州牧尊贵,区区聂诚允,分量不足,如何衬得上我主对柳州牧的情谊?传出去,外人还不说我主怠慢贵客,不知礼数?”原信喝得双颊通红,虎目却不浑浊,反而闪烁着逼仄的厉色,“听闻——嗝——听闻柳州牧与风别驾也是少年好友,风别驾又是我主最信赖的左膀右臂,若有风别驾陪同,这才不失礼。”
一面说,一面打着嗝,手中握着的酒樽也颤颤抖了大半酒液,好似醉得不轻。
实际上么,这人似醉非醉,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聂洵和姜芃姬这一系的人走得太近!
殊不知,他这般戒备的举动,反而将聂洵置于尴尬的地位。
黄嵩面色略显不善,只能干笑着帮原信向姜芃姬赔罪。
坐在下首的风珏正要出列说话,姜芃姬一脸倦怠又无趣地道,“罢了罢了——这么防备做什么,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若是怀玠有时间,伯高又肯放人,陪同我过去也好——”
风珏见状,无奈将告罪的话咽了回去,拱手作揖道,“柳州牧不弃,珏自当奉陪。”
酒宴的气氛本就古怪,这会儿更加凝滞了。
黄嵩努力缓解气氛,众人还是食不知味,彼此间流动着怀疑和戒备。
姜芃姬装醉退场,回到黄嵩安排的营帐。
她让人给自己打了一盆冷水,然后将整张脸埋入冰冷的水中。
憋了一会儿,姜芃姬才抬起头,闭眼摸索布巾的位置。
抓到布巾,胡乱擦掉脸上的水渍,本来苍白的脸蛋因为冷水和布巾的刺激,搓出两团红晕。
睁开眼,正巧看到满屏幕的弹幕,大多观众都在安慰姜芃姬。
虽说他们只是看客,但酒宴古怪的气氛、旧友间不自然的相处,众人都能感觉出不对劲。
【水墨年年】:心疼主播,物是人非四个字,实在是太残酷了。
【红半溪枫】:昨天熬夜追开封天团,今天看主播和黄嵩这幅场景,突然就想起螃蟹对包子说我们再也会不到以前那个样子了——妈呀,连着被插了两把刀,心都碎了。
哪怕观众早就做好主播和黄嵩撕比的心理准备,可真正看到这一幕,心里仍旧不好受。
对此,姜芃姬只能说他们还是太感性了。
【主播V】:如果今天我是伯高,你猜猜我会怎么做?设下鸿门宴,斩草除根,一了百了。伯高没有这么做,不是他想不到或者心肠没这么毒,仅仅是因为他一没把握,二有顾虑。
虽说只是短短两句话,但观众们却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冷漠和绝情。
观众们懵了一下,不少人还觉得姜芃姬想得太阴暗了,忍不住发言反驳。
【蟹黄包一生推】:如果黄嵩真的这么坏,宴会上怎么什么都没做?这里可是他的主场,投毒或者提前设好埋伏,主播你又没带多少人,真的鸿门宴,怎么看都是黄嵩胜面比较高。
姜芃姬笑了笑,表情带着几分冷意。
【主播V】:伯高见过我杀人,他手底下没人能挡得住我,所以才说他没有把握。如果真要动手,先死的人一定是他。至于顾虑——我和伯高要是斗起来,便宜了旁人,不划算。
这时候,风珏派人将一身酒气的黄嵩送回后院,祁夫人连忙让人去拿醒酒汤。
“夫人,醒酒汤先放着,让我醉一会儿——”
黄嵩撑着发涨的脑子,右手支着矮桌,呼吸粗重而又疲倦。
“郎君今日喝了多少?”祁夫人嗔怒道,“顽疾未好,还敢违背郎中医嘱,不节制地喝酒?”
黄嵩大着舌头道,“没喝多少,堪堪半醉而已——醉了好,至少不会去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祁夫人诧异。
黄嵩半靠着祁夫人的肩头,顺势埋入她的颈窝,压低声音,“兰亭只带五千精锐,这可是个好机会,兴许再也没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不过呢——为夫不能莽撞胡来,更不能失了阵脚。”
他要克制内心叫嚣的恶魔和贪婪的心,以免做出让他悔恨的愚蠢决定。
与其让自己脑子清醒,不如喝个半醉,借用头疼转移注意力。
祁夫人怔了一下,似乎没能即时消化这个事实。
“郎君的意思,你今日其实——”
“这想法还没付诸行动呢,只是脑子里想想——”黄嵩面目微醺,摇头晃脑地道,“这一点,我是不如兰亭的——如果今日是我带五千精锐,等待我的,必然是杀机重重、不留生机的鸿门宴,她可没什么顾虑——我不行,我敢有其他动作,她能先捏碎我的脖子——”
姜芃姬在朝堂上用笏板将活人分尸的场景,印象太深刻了,偶尔还会做噩梦梦到那个画面。
当然,若是鸿门宴能奏效,黄嵩也不会错失这个机会。
他没动手,恰恰是姜芃姬说的——
一没把握,二有顾虑。
第二日,风珏和聂洵一大早就过来点卯。
“孟湛这会儿被关在哪里?”
姜芃姬按照往常习惯,晨练再刷牙洗漱换衣,瞧着神清气爽。
风珏拱手道,“孟贼被关在地牢。”
“我亲自去看看他。”姜芃姬瞧了一眼,点了两个人,“子孝、士久,你们跟着。”
李赟请缨道,“主公一人在外独行,两位先生武艺不甚高强,还请主公应允末将跟随。”
李赟这话不算过分,但搁在姜芃姬和黄嵩关系紧张的当口,听着怪不是滋味。
第1080章 孟氏之殇(七)
风珏和聂洵沉默以对。
姜芃姬道,“伯高这里能有什么危险?硬要跟一个,让孟校尉跟着。”
“主公——”
李赟迟疑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孟浑,退让一步。
孟浑对着李赟抱拳,眼底带了几分感激。
临行之前,孟恒迟疑地看了眼姜芃姬,眼底带着几分恳求。
不管孟湛怎么待他,二人父子一场,孟恒可以不顾孟湛死活,但却不想亲眼看着他死。
只是,姜芃姬并不答应。
“父子一场,送他一路。”
孟恒道,“喏。”
一旁的聂洵听到这两句对话,心中微冷。
这人是要逼着孟恒亲手弑父?
风珏道,“地牢阴暗潮湿,不如让人将犯人带出来?”
“不用,我亲自去看看,我还没瞧过地牢什么模样呢。”
正如风珏所言,地牢的环境十分恶劣,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水汽,阴暗处还有老鼠逃窜。
地牢的温度比外头低了很多,刚踏入地牢,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姜芃姬面不改色地走在前头,风珏将她领到了地牢某个面积较大,环境还算干净的牢房。
“孟湛这小日子过得还不错,我还以为他来了地牢,多少要吃些苦头呢。”
这间牢房的面积很大,目测有百平米。
席塌、茶桌、食案和恭桶,应有尽有。
风珏让牢狱开了门,一番动静惊动了牢房内的孟湛。
听到姜芃姬声音的时候,他便猜到来人的身份了。
说来也好笑,他恨了柳佘父女多年,一直想办法报复,但却连当事人的面都没见过。
“孟伯父,说起来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姜芃姬示意风珏等人退后,避开她和孟湛的谈话,独独留下孟浑护在身侧。
孟湛将一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脸颊用温水靧面,瞧不出半点儿污渍油腻,远比先前精神。只是他苍老得太快了,面色带着不健康的青灰,眼窝深深凹陷进去,瞧着老迈而可怜。
虽说精气神不好,但他的外貌装扮得不错。
玉冠高悬,鸦青色的儒衫穿在身上,脊梁挺直,勉强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儒雅风采。
孟湛抬起头,双眸微眯,细细打量姜芃姬,“你还有脸唤我孟伯父?”
“孟伯父虽与家父割席断义,但你是庶姨母的前夫,唤一声伯父,这也是晚辈应有的礼数。”
孟湛冷静地讥讽道,“杀我爱子,你这礼数可真周全——”
姜芃姬表情不变,反而冷笑着问道,“孟伯父可知您的好儿子,孟悢当年做了什么?他竟然将色心打到庶姨母的头上,身为人子,岂能不怒?庶姨母不仅是我父亲继室,更是我母亲的庶妹,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纵容你那庶子去欺负他。除此之外,孟悢伙同狐朋狗友,借易容之术混入河间百姓后院,玷污无辜良家妇女和闺阁女子——孟悢之死,死有余辜——”
提及古蓁的时候,孟湛表情微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这又如何?悢儿顽劣,改就是了。天大的祸事,自有我这个父亲教训他——”
孟悢和狐朋狗友用易容术混入旁人后院,欺凌女子,这事儿不新鲜,孟湛替他擦多少回屁股了。他心里也是很气这个孩子的作为,但又能怎么办?唯一的血脉,他不兜着谁兜着?
姜芃姬气笑了,“孟伯父客厅说过一句话?”
孟湛挑眉,“什么话?”
“你管教不好自家的儿子,那就别怪别人教育他。我觉得孟悢已经无药可救了,所以送他一程。孟伯父可知,我是怎么杀的孟悢?给他的手腕开了口子,放血放死的——”
饶是孟湛涵养够好,听到杀子仇人在自己面前提及如何杀他儿子,怒火也抑制不住了。
“你很气?”姜芃姬笑道,“接下来还有更气的,你要不要听?”
孟湛冷笑,“不愧是柳佘古敏生的女儿,古蓁教出来的继女,果然狠毒无耻。”
“比不过您啊,如果晚辈有孟伯父一成功力,此生无憾呢。”
气氛剑拔弩张,一旁的孟浑用杀人的眼光盯着孟湛——曾经的老东家——他没想到,时隔多年,孟湛竟然没有丝毫悔悟。孟湛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老婆孩子就不是人了?
“柳兰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