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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视线扫到谁身上,谁便不自在地挪开了眼。
姜芃姬嗤笑道,“一叠叠的地契、一本本的账册、还有通敌卖国的密信……无一不是从你们府上搜出来的。你们倒是跟本府说说,它们是谁的?为何长了腿,跑到你们府上?”
众人面色铁青,瞧着那十几口要人命的大箱子,没多一会儿,脊背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某位士族宗妇道,“府君明鉴,这些田宅地契皆是从百姓手中购买的……”
她话未说完,姜芃姬手中的檀香锦扇甩到她脸上,竟然当众羞辱,不留半分情面。
“从百姓手中购买的?这是本府这一年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姜芃姬说得阴阳怪气,那位贵妇听后,又气又羞又愤恨。
她被姜芃姬当众羞辱,众人的注意力和视线都落到她身上,令她有种芒刺在背的错觉。
若此时地上有一条地缝,她恨不得钻进去不出来了。
“价值三十四贯的良田,你们只花一贯甚至数百文就能买走。这样的便宜卖买,本府怎么没碰上?”姜芃姬忍着怒火,眼底已经泛起了杀意。若是可以,她真想将这些人全杀干净了。
那位贵妇还欲狡辩,“几年之前,北疆在边境屯了重兵。百姓愚昧,听信谣言,以为北疆异族即将挥兵南下……他们为了逃避战火,便廉价卖了家中房产良田,绝非强买强卖啊!”
她还算有些脑子,通敌叛国这样的罪名坚决不能扛下来。
倒不如努力洗白,将田地房宅说成是百姓主动廉价甩卖。
当然,如此苍白可笑的说辞,别说旁人了,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直播间观众更是集体群嘲,对此人的厚脸皮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悠然绯歌】:真是活久见,这人真把别人当成傻瓜看待了?还是说,在她眼中普通百姓全是智障?价值三十四贯的东西,低价一贯甚至数百文甩卖?脸呢?遗忘在娘胎忘生了?
【媚儿娘】:呵呵,我这里是三线小城市,房价大概九千一平米,按照这个女人的说法,百姓因为听闻北疆异族要过来打仗了,所以把房子以三百一平米不到的价格甩卖出去?
饶是见多识广,观众们也被这位士族贵妇的厚脸皮惊到了。
【卫康】:这人脸皮之厚,估计连东风导弹都打不穿。
对于古代百姓来说,田地就是他们养家糊口的一切。
很多人宁愿死也不愿意卖掉田地,因为他们很清楚,田地还在自己手里,他们兴许还有一线生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手中有田就能种粮食,如果被人抢走了,距离饿死不远了。
粮食可是乱世之中的硬通货,世道越乱,粮价越高。
低价甩卖祖传田宅得来的钱,最后又能换来多少粮食?
“绝非强买强卖?这话,你敢摸着自己黑透了的心肝再说一遍?”姜芃姬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她道,“事到如今,铁证如山,还敢狡辩?用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那些被你们偷偷贩卖给北疆的百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这天底下,哪里有卖家卖掉祖传的田宅,还被买家从良籍打为贱籍,走私贩卖给北疆异族的道理?难不成,他们卖了田宅还不够,还自卖自身,心甘情愿为奴为婢不成?这些可笑的浑话,也该传给天下百姓听一听,让他们评评理。”
姜芃姬将话说开了,众人的表情一变再变,目光从原先的惶恐转为深深的恐惧。
别看姜芃姬刚抵达崇州没多久,但她从古信那边知道不少关于崇州的内幕。
古信南来北往地走商,消息最为灵通,他甚至还接触过崇州士族经营的人贩生意。
姜芃姬手里有的是实锤,他们狡辩不了。
那位贵妇吓得面色失血,她声如蚊呐地道,“此事,不知府君从何处听到……”
姜芃姬瞧了她一眼,道,“不管是从哪里听到的,总归是抵赖不得的铁证。”
一众人如坠冰窖,看情形,姜芃姬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了。
某个族老暗中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宗妇,暗骂这个女人愚蠢,他道,“百姓田宅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到一边,以后再议。不过,通敌卖国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要彻底查明才是。”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洗白强买强卖这桩事。
一旦通敌叛国这件事情被定性了,绝对会祸及全族。
轻则抄没家产,重则灭杀一族。
姜芃姬道,“这里皆是证据,你们想抵赖什么?如果不是通敌卖国,如何解释你们从百姓手中夺走他们的田宅,还将他们从良籍打入贱籍,成批成批卖到北疆?你可知他们在北疆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畜牲过得都比他们好!这些由你们族长亲笔写的信件,你们又如何解释?”
姜芃姬打开一封迷信,信中的内容看得那位族老冷汗涔涔。
如今的情势对他们大大不利,姜芃姬还在咄咄逼人,慌乱之下,他们没有精力去认真分辨信中的笔迹。反正乍一看,的的确确是他们熟悉的字迹,甚至连落款也是熟悉的。
难不成,这事儿是真的?
族长真的背着族老和北疆异族做了通敌叛国的交易?
可是……可是他们占用田宅,只是为了财富啊,根本没有叛国的意思!
用直播间观众的话来说,黄泥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他们想抵赖也没有底气。
一想到姜芃姬还会将这些丑事宣扬出去,弄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些族老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瘫软在地。对于士族来说,身败名裂比什么都可怕。
第895章 北方霸主(三十二)
“将他们全部看好了,待本府进一步细查。”姜芃姬对着符望说,“在此之前,不允许他们任何人出入宅邸、会客,更不允许任何仆从离开城门。一旦发现有违禁的人,格杀勿论。”
符望道,“末将遵命。”
姜芃姬又让人将数十口箱子收好,日夜不停地盯牢了,免得出了差错。
柳佘道,“兰亭,你这般过激,为父担心崇州士族一脉会破罐子破摔,发动兵变。”
之前被杀的士族,只是崇州士族中比较大的,还有其他小士族并未牵涉其中。
如果姜芃姬动作太大,那些小士族闻风而动,认为自身受到了威胁,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姜芃姬想了想,她说,“父亲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女儿并没有将他们全部抄家灭族。如今只是关着而已,他们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吐出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女儿便什么时候放他们自由。崇州士族么……呵,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清算,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柳佘点点头,他道,“你能这么想最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审时度势,方能长久。”
如果说姜芃姬的行事风格是风驰电掣,柳佘的风格便是润物无声。
很难说哪一种更好,前者见效快,隐患也多,后者虽然慢,但能减少很多波折。
姜芃姬似乎想到什么,她对着柳佘提醒了一句。
“父亲,三弟似乎格外喜欢奢侈之物?”
柳佘脸色黑了一层,颇感丢人地道,“许是小时候没养好,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活像是没见过大场面,见到什么都一惊一乍,恨不得将好东西都挂在身上。
别的不说,只说柳昭那把佩剑,上面镶金嵌银,缀满了宝石,暴发户气息扑面而来。
柳佘试着纠正过几遍,柳昭仍是死性不改。
姜芃姬哑然笑道,“三弟年纪还小,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教。我提他,只是想跟父亲说一句,让他最近日子都待在府中,别到处乱跑,以免被铤而走险的恶徒盯上了……”
她这一举动可是得罪了整个崇州的士族。
他们没办法报复她,动不了柳佘,难保他们不会将主意打到柳昭身上。
“为父会注意的。”柳佘听后,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你也小心。”
离开了正厅,姜芃姬长松一口气。
她正要去找丰真等人商议接下来的事宜,余光瞥见拐角冒出一颗脑袋。
“昭儿。”她唤了一声。
柳昭换了一身衣裳,风格同样矜贵华丽,活脱脱画中走出来的富贵少年。
“阿姐!”
被姜芃姬抓了个正着,柳昭正心虚呢,听到姜芃姬对他的称呼,眼睛又亮了起来。
“你躲那儿做什么?”
“自然是等阿姐啊,小弟有些事情不是很清楚。”
姜芃姬问道,“什么事情?”
柳昭支支吾吾半晌,险些憋红了脸。
“他们……当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柳昭眼神飘忽,问得很小声。
他虽是庶子,但也是河间柳氏出身,身上烙印着士族的印记。
柳昭为自己的出身感到自豪,从未想过士族表面上如此光鲜,背地里也有藏污纳垢的丑事。
“自然是真的。昭儿年纪也不小了,以后多找父亲,让父亲带着你见一见外头的世界。实在不行,多找找管家,让他告诉你真正的现实是什么样的。总是待在后院,能有什么见识?”
柳昭红了脸颊,眼底带着几分羞愧。
姜芃姬又道,“崇州士族做下的丑事,远比我抖出来的多。一桩一件,解释事实。”
通敌卖国是姜芃姬加上去的,但他们做下的事情,本质上和通敌卖国有什么不同?
姜芃姬这么说,不能算冤枉他们。
柳昭苦笑一声,他支吾道,“阿姐……我们家……也是如此么?”
若是这样,柳昭还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
姜芃姬道,“府上家大业大,哪里需要做这种缺德事情?唯有贪心不足和见识浅薄的人,才会卯足了劲儿剥削敛财。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浅显的道理,竟无一人懂。”
柳昭送了口气,他想到方才偷看到的场景,心底多了几分不忿和怒气。
“阿姐只把他们关了,可有下一步动作?依小弟看,他们的罪行都能灭族了。”
别看柳昭生得腼腆,骨子却很硬,甚至有些嫉恶如仇的味道。
姜芃姬道,“不急,做事要分得清轻重缓急。若想清算他们,什么时候都能。”
柳昭听出了另一重意思——阿姐这是打算轻拿轻放?
她笑道,“如今最重要的是将他们手中的田宅拿回来,重新安顿好崇州的百姓,让他们过上安生的日子。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只能先顾着百姓,等局势彻底稳定了,我才有精力去对付这些蛀虫。光顾着和他们较劲,多拖一天,百姓便会多受一天的罪……”
对于姜芃姬来说,什么时候修理崇州世家都行,唯独不能让饱受苦难的百姓继续受苦。
柳昭闻言沉默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姜芃姬会给出这样的理由。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州府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崇州,正如柳佘所预料的,那些小士族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不过,姜芃姬闹出这么大阵仗,最后只是把人关了,没有进一步动作。
这一举动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关口,崔氏迎来了特殊的客人。
“在下乃是柳州牧座下从事,奉命送小郎君归宗认祖。”
丰真一袭整洁的儒衫,戴着发冠,收敛玩世不恭的神情,严肃起来,真有几分贵气。
崔氏族长听到丰真送来拜帖,连忙出门迎接。
姜芃姬一早便告知他,他嫡妻在地震中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大难不死,还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