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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萨力和被她戳得无奈,挤出一句话来。
她听得却安心,只要他在听,答什么,无关重要。她只要,天地之外,还有一人,能做她此时见证,足矣。复又转过身去,抬起青葱手指,细细抚摸那人眉眼五官,一一往心里刻,亦如一日清晨,他的细细抚摸一般。只是,彼时他醒来,她装睡,郎情妾意,你侬我侬。而此刻,她清醒,他却沉睡,人儿未离,前缘却已尽。
“日落之前,他就会醒吗?也就是说,日落之时,我就该走了。可是,我真的害怕,到时候,自己迈不动腿走开。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远远就瞧着他,就好?”
她先前,笑他痴念,宁愿舍命,也不要遗忘。不如她勇敢,宁愿舍了他,也要救他。可是,终究还是害怕,他等下睁眼醒来,梨涡深漩,玉树风流依旧,幽黑深眸里,清晰地映着她,雁过无痕的心中,却再无她。
“我不知。”她的缱绻心思,寸断肝肠,萨力和如何懂,只有,以不变应她万变。
“可是,他说过,他舍不得忘记我的,那么执拗的人,万一就跟老天爷卯上了,让老天爷开了眼,我却又要走了,怎么办?若他醒来时,见不着我,会不会找我,找不着我,会不会着急?”
此去关山万里,阻隔千重,她的前路未卜,命运未知,而他的明日,会不会有其他人来陪?会不会,留她在梦里,或者,入她梦里?
“我不知。”萨力和除了这三个字,似乎不会说其他的话了。
“你什么都不知!”她突然转头,冲那懵懂铁塔大吼,她欲哭无泪,无人可诉,只能对着一个不知情为何物之人,当作回音壁。却又瞬间泄气,幽幽叹到,“也不怪你,我忘了,你也是个失心的可怜人。”
萨力和看向废墟前方的那双铜铃大眼,突然转过来,守门神般的威严,看了她片刻,说了一句:
“公主错了,我有心,只是不动而已。”
那与失心,有何区别?大祭司用狐王之血摄心,控制五百隐者。那灭城之时,看似幸存的五百少年,如今个个身怀绝技,却无七情六欲,无非是,换了一种方式沉睡而已。她突然觉得,想与这位大祭司理论一番,上天犹有好生之德,大祭司占着通灵法术,就可以视人命如草芥吗?
满腔幽怨,换成悲愤,或者说,她需要一些能够紧绷神经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以免那一寸寸下沉的太阳,将心中的离愁别绪,催成排山倒海之势,将她腐骨蚀心,直接烂在这废墟残垣里。遂想起来问萨力和:
“大祭司呢?他为何不上来?”萨力和背了风玄墨上来之后,她与他在这乱石阶上,叙话多时,却不见大祭司身影。
“他打坐休息片刻,还要去地宫下层看。”萨力和答到。
是了,她差点忘了,万钧黄金,万卷藏书,世人相传的云都宝藏。她也曾好奇,也差一步,就见着了。只是,就在她转身要下去看之时,命运急转,给了她一个无法回头的相反方向。
此刻,她真是无心无念,弃之如土。不过就是满屋书香,满地金黄,罢了,谁稀罕,谁拿去。即便是那人许她的一份聘礼,赛过曦京城里那些阔气的十里红妆,她也不要了。她不可太贪心,那人浑身冰冷,奄奄一息之时,她暗自发的愿,老天已经垂怜。如今,即便永远如初见,也胜过坐拥满城宝藏。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长长哀嚎,从地下传来,仿佛眼前的精铁旗杆,断壁宫殿,都在震动,她与萨力和齐齐惊心,对视一眼,皆要起身。她却比那铁塔快了半步,往那入口石阶处冲了过去,扔下一句话止住了正在起身的铁塔:
“你在这里看好他,我下去看看。”
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和胆量,心中升起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与预感。她终是想下那地宫去看看,却不是为了满目宝藏,而是冥冥之中,觉得这云都之缘,还没完。既然老天让她坐在那糟乱破地上等日落,说不定是天女显灵,还有些东西,等着给她看。
一路摸黑,绕着石阶冲了十余圈,直直下到了最低处,见着那空荡地宫中,四壁的夜明珠闪着幽光。说是“空荡”,是因为,那高阔宽敞如广场的空间里,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白袍之人——贺兰铮长发披乱,歇斯底里地大声呼喊:
“黄金流成河,万卷化成灰!贺兰伊,你怎么能……将这些烧得精光!”
第三卷 定江山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黄金流成河
“黄金流成河,万卷化成灰!贺兰伊,你怎么能……将这些烧得精光!”
听着那声嘶吼,夜云熙从石阶上下来,踏入这空荡地宫。才行两步,便觉脚下所触,不是粗涩坚硬石板,反倒有些微微软弹。借着四壁幽光一看,那光滑澄亮之感,难道,真是熔了的黄金铺就?
不觉惊讶,又走上几步,感受鹿皮靴子走在上面的弹软触感,再举目打量这四下,地宫中央的地面上,有个半启的圆形空洞,隐约听见下方的流水声。石壁上,有些暗藏机关——那些机关轮廓,她在澹台玉给她画的《百工开物》图谱上,依稀见过,应是冶炼之用。
黄金流成河,万卷化成灰!难道,这个宝库,是一个熔炉,贺兰伊所谓的封印宝藏,就是用血触动熔炉机关,将黄金和书卷齐齐高温熔了,从中间那个地门,流入下面的地下河流,让这满地宝藏化为空?
她几乎能想象,当日城破,将将生产,走过女子最艰难的一关,却发现遭血誓之人背叛的贺兰伊,会是一种怎样的狠绝心境。你们不是冲着宝藏和城池来吗?那我就将这雕梁画栋的城池烧了,将万钧黄金与万卷藏书用高温熔了,再将这满城废墟用风沙埋了,自己挫骨扬灰,那就让一切同归于尘土。
想通了其中关节,夜云熙就忍不住开始笑,清冷笑声一出,四壁返她以更阴凉的回声。她终于明白,为何栖凤城外天门关,西凌王会将她错认作贺兰伊。不因长相,而是心性。将心比心,如果她是贺兰伊,处在那毁城之际,她也会这么做的。
只见贺兰铮坐在地宫中央,那空洞地门一旁,垂头低吟,断断续续,忽抑忽扬,却不似那祭司的梵音咒语,倒像是交杂着哭音笑意,不知在说什么。
她就走过去,于他身旁蹲跪下来,凝神听他言,仔细辨听了几句,便听得满腹疑虑,又撩起那遮面的银发去瞧,是先前瞧过的那副妖道容颜,声音也无差,是贺兰铮那冷冰冰阴沉沉的嗓门,可是那话语,却如魂灵附体:
“哥哥,你那么能干,其实,这狐族之首,本该你来做的,那些咒语与配方,我真的记不住,学不来,要不,以后,我依然四处去玩,你就留在城里帮我,好不好?……
“哥哥,那些法术,你不要学了,窥天太多,会折寿的,你瞧你这头发,最近,又生出些许多银丝来……
“哥哥,我在戈壁里,救见一个人,他说,他叫赫连赤那,是西陵草原的王。我有些喜欢他,就把血誓给了他,把身子也给了他……
“哥哥,你带着这五百人,从地宫下面出去,我的孩儿,也请你将他养大,让他报今日之仇,可是,你也要护他平安一生……
“哥哥,你与我说实话,北辰人是不是你引来的?云都城下有宝藏,是不是你告诉他们的?我怀了赫连赤那的孩子,是不是也是你告诉他们的?还有,我派去草原的人,是不是你让他们不找赤那,只找他的王后的?……
“哥哥,你说你没有做过,我且信你,可是,若你骗我,我就倾尽我的天狐灵血,让脚下的黄金流成河,万卷化成灰……”
一句接一句的低语,声情并茂,如临真境。夜云熙知道那是谁的话语,可是,一个须眉男儿,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这阴冷地宫中响起,纵然惆怅,但更是说不出的……诡异。
她正觉有些毛骨悚然,那妖道猛地抬起头,露出脸来,冲她逼过来,吓得她一个仰身,坐在地上,又听他撕裂了声音,冲她喊来:
“贺兰伊,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在你眼里,我跟赫连赤那一样可恨,对不对?所以,我一出城,你就开始惩罚我,对不对?可是,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逃生,为什么不把我同那些黄金一起熔了?哦,不对,你让我煞费苦心,卧薪尝胆,折寿施法,二十余年,一心重回云都,到头来发现一场空,这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是不?”
夜云熙被他喊得无奈,正待起身躲远些。贺兰铮却一下扑过来,捉住她双肩,将她朝壁上明珠光亮方向扯,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扔抹布似的一把扔开她,嫌弃的嘟囔:
“贺兰伊,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了,太丑了,跟你的阿狐儿挑的那个什么公主,一样丑……”
她听得哭笑不得,又生出些狐疑猜测。这喜怒无常,心思敏感之人,突然受了强烈刺激,会不会……赶紧爬起身来,自己先站稳了,试着去扶他。那贺兰铮,此刻,侧身躺在地上,曲腿抱臂,恨不得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
“我扶你起来,好不好?”夜云熙扶住他手臂,轻言细语问他。
“你走开,我起来做什么,这里黄金为床,这么舒坦。我就待在这里,等贺兰伊来找我算账……她这会儿,出去玩去了,那死丫头,成日只知道玩,八成又去戈壁对面,找那个赫连赤那去了,真是不明白,那五大三粗的草原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什么眼光?……幸好,她儿子肖她,不体父,不然,若是长成赫连赤那的憨熊样,我早就一脚将他从天穆山的山崖上踹下去,哪还会有耐心将他养大……我今日应族人之求,施了三次法术,还炼了一炉蛊毒丹药,现在困了,我要睡了,不要吵我睡觉,出去时,记得把门关好,不送。”
果然是一家人,动不动就说自己要睡了。少顷,就听他鼻腔里哼起了一首模糊的小曲,双臂抱怀,朝自己身上轻拍,是在哄自己睡觉吗?那调子,她听过,凤玄墨说,那是一首西疆的生辰曲。
夜云熙终于确认,贺兰铮,这位通天入地的云都城大祭司,彻底疯了。大梦初醒,返老还童,已经没了秩序,乱了时光,分不清真幻。应了那句俗言,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想起凤玄墨曾痴痴求她,求她可怜他的亚父,她那颗在权谋中浸得太久的心,一直不以为然。此刻才知,原来那心思纯净之人,老早就识破了他亚父的本心与实相。
见着那蜷缩如孩童的身躯,哪还有先前的潇潇风度与凌人气势,不由得感叹,这天意造化,半日功夫,就要一个人换了心与面。心生怜悯,却又拿他无奈,暂且留了他在那舒坦黄金床上,转身沿着石阶上地面来。
钻出地宫,第一眼,便是看向天上日头,瞧着那渐渐西垂的光线,心也跟着沉了一截。第二眼,去看石阶上躺着的凤玄墨,随着断壁阴影的蔓延,那心细的萨力和,竟然将他又挪下来几个台阶,保持他在暖阳的温暖中。
夜云熙不禁莞尔,也许,是她错了,正如萨力和自己所言,他是有心的。遂走上前去,对这有心之人,直接说到:
“地宫下面的宝藏没了,大祭司疯了。”
萨力和坐在凤玄墨身边,听她说了,除了眼皮抬了抬,将铜铃目光投向她,表示他听见了以外,全身上下,巍然不动,依然一尊亘古铁塔。似乎,这个刚刚才将一个厉害人物逼疯的消息,再加一个厉害人物变成疯子的消息,都没有在他心上,掀起波澜。
夜云熙突然觉出这铁塔的可爱,再上两步台阶,至他坐处低了两阶,站在他面前,略略俯身,刚好与他对视,正色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