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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似桐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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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少兰一根食指伸进来,“蓬蓬,人鬼尚可相恋,你我何惧。”
  我笑一笑,亦同样伸出食指去,“我爹一定会说我荒唐,但我觉得不入园林,怎知春。色。如许。你就是我的春。色,是我崔蓬蓬这十七年的所有春。色。”
  我们两指相印,然后勾缠在一起。
  二道鸡鸣的时候,我敲敲门,“快走,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我将油纸和竹筒都递给他,“我没事,天亮就可以出去了。”
  他说:“蓬蓬,等我。”
  我急忙忙的,根本没听懂他说的是甚么意思,他说,蓬蓬,等我。
  我催促道:“等你,等你,快走吧,当心被人看到了。”
  许多年后,我依然想起那一天,是否他已经预见了结局,我们都不得善终,他便叫我等他。
  等他千秋万载,夺爵封侯。
  这声鸡鸣之后,天香来了,她身后还带着两个仆妇,身强力壮的,待她们开锁,我瞧见她们一副进来要抬棺材的架势,道:“你们作甚?”
  天香被人看着不许接近我,我又两天滴米未进,她们以为进来会见到一个活死人,却见我活泼乱跳的,除了双腿酸软行动不便之外,哪里都没有什么不好。
  那两个仆妇呆在那处,我抬起手,“拉我一把啊,看什么呢?”
  她俩人力气大,我是被这两个仆妇抬回去的,天香弄了满满一桶热水,“小姐,你是先用膳还是先泡澡,不好,还是先喝粥,喝粥好。”
  我坐在床上,天香替我揉腿,“小姐受苦了。”说着说着,便要掉眼泪,我摇头,“没受苦,就是跪累了,也闷得慌。”
  天香端来一盏羊乳,“小姐不饿不渴吗?”
  我昨日的酒都还没散,怎会口渴,我低头闻闻自己的衣裳,还带着泛酸的酒气,我欲起身,天香忙搀我,“小姐去哪里?”
  我指着美人屏风后头,“洗澡。”
  我顿了一顿,“那个。。。。。。那个我今日穿青色的衣裳,你给我找出来。”
  梳洗之后,天香摆了满桌膳食给我,“小姐,鸡腿,吃鸡腿?哦,不,还是喝汤,喝汤太腻了,那喝粥吧,甜丝丝的,容易入眠。”
  鸡鸣才过三声,天香替我拉开被子,“小姐累了吧,睡吧。”
  我从床头的窗口看出去,天色黑的发沉,难怪人家都说,天亮之前的天,才是最黑的。
  不过几息,我便沉沉入睡,天香招呼小丫头们进来收拾桌子,又替我盖了薄被,才出去了。
  我睡得不久,辰时三刻,我便醒来,“天香。”
  “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发梦了?”
  不,我不是发梦了,我是惦记叶少兰,想早一刻见到他。于是我抛弃了浓重的睡意,想要去那书房里坐着,见他一面。
  我虚情假意,“今日要不要上课,先生是不是早就到了?”
  天香以为我怕被叶少兰告状,她推开窗户,“小姐头上有汗,我拿帕子给小姐擦擦。”又说:“叶先生今日请假了,他不在书房,小姐安心休息。”
  我心里有些失落,又知他是体谅我,是故才刻意为之。
  天香嘀咕,“小姐睡个三天三夜也是使得的,管那先生作甚,难道他比小姐的身体还重要不成?”
  我讷讷不语,从窗口望出去,瞧见了半个花园之外的青袍先生,他走过长廊之时,侧目看了我一眼。
  我抿着嘴唇,却见他对我微笑,旭日之下,倾城之姿。

  第17章

  
  李绛好些了,但是有一阵子没出门,我带了礼品去看望她。这是我第二次踏进宁王府的大门,上一次来璃郡主不在,等于李绛就是主人,我们很是恣意,这一次,我在王府的院子里候着,直到一个紫衣丽人的出现。
  “你就是崔蓬蓬?”
  那女子的声音好听得很,明媚且清脆,我愣一愣,后又低头回道:“回郡主话,小女是崔蓬蓬。”
  她笑一笑,转身走了。
  内侍带我去见李绛,几日不见她,她似乎还长高了些,气色也不错。
  我手里拿着一个小匣子,里头有一对红宝石,天香还提着一篮子鹿茸和燕窝,李绛见我,直道:“蓬姐姐,我没事,多谢你来看我。”
  我寻个地方坐下,屋里站着两个内侍,李绛挥手,“快泡茶进来,你们外头去,别站里面,人一多,屋里热。”
  那两个呆头呆脑的内侍退了出去,我松一口气,“诶,我刚刚见你母亲了。”
  李绛将桌上的葡萄推给我,没有说话。我逗她,“你不如你母亲生的好看。”
  “哧哧”,她笑起来,笑过了,又有些愁绪,“大家都说。。。。。。”
  大家都说宁王独女,先帝亲封的璃郡主是疯子,大家都这么说,谣言便似灰尘,说得多了,漫天都是,扫也扫不干净。
  我知晓李绛的顾虑,便移开话题,伸手打开小匣子,“郡主殿下,这是小女子特意送来给你赔罪的。”
  李绛凑过来,作势惊讶,“哎呀呀,崔家的小姐好大的手笔,欺负我宁王府没钱回礼了?”
  我俩在一处‘吃吃’笑,内侍端了茶水上来,李绛说:“喏,宫里刚下来的,新鲜龙井,蓬姐姐尝尝?”
  我喝了一口,她问:“怎么样?”
  我又不爱喝茶,天下茶水在我嘴巴里都是一个味道,我瞥她,“郡主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李绛从妆台上摸了个琉璃锁给我,“这是叔爷爷出海给我带回来的,喏,送给你。”
  这是个五彩琉璃锁,与平常所见的通白琉璃都不一样,我问她:“这是恭王爷送你的?”
  “是啊,叔爷爷那里好多稀奇物件,旧年他从波斯回来,我去瞧他,他便给了我这个。”
  恭王爷其实比今上也大不得几岁,他是孝仁帝的遗腹子,圣上自出生就身体不好,恭王爷未曾封爵之时,其实都是由圣上的母妃,即天启皇帝的祈妃一手带大的。天启帝之于恭王,亦兄亦父。
  祈妃是圣上的生母,荣耀得很,恭王爷幼年长在祁妃的宫廷,圣上有咳嗽的顽疾,恭王爷则有严重的腿疾,不知怎么的,也许是祁妃宫里的风水不好,两位皇家子嗣都养出了毛病。
  今上登基后,他的小皇叔就成了闲散王爷,整日里游山玩水,后来还同陆相的妻子一道出海,说是海外还有大片风光。每每回来,恭王爷的腿就会灵便一些,大家都说那位叶姑娘神乎其技,照我看来,恭王爷定是爱慕叶姑娘,同心上人在一起,身体无药也灵。
  不过至旧年之后,恭王爷就不见了,连带着陆相,两人都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是为给叶姑娘寻医问药,才会不见踪迹。
  我有些想不通,叶姑娘已经嫁给了陆青羽,恭王爷怎么还乐在其中,难道真的是我爱你丹心一片,不求回报?或者是我呆在你身边就够了,你幸福,我也幸福?
  这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我叹口气,李绛盯着我,“蓬姐姐,你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我思绪早已飘得老远,自己犹未察觉,我想起恭王爷与叶姑娘,又想起独身未嫁的璃郡主,“你母亲还会不会嫁人?”
  这人人避谈的非之言我脱口而出,说完我才回过神来,我连拍自己几下,“我胡说的,我胡说的,你莫要当真。”
  李绛反而看着我,她眼底有考究,我对上她双眼,她两手一拍,“蓬姐姐,你遇上爱情了。”
  她并不是在询问我,她语气很笃定,我四周一看,屋里没人,连天香也不在,我长长叹息一口气,“是的,我大概爱上了一个人。”
  “蓬姐姐思。春了。”
  我斜她一眼,“小小年纪,你懂甚么是思。春?”
  李绛笑嘻嘻的,“我年纪虽小,懂的不少啊,快说说,蓬姐姐喜欢哪一个?”
  她仰着头,“让我猜猜,是孟家的那个小公子吗?”
  她说的是孟将军家的小儿子,武艺不错,人也算端正,我们在宫宴上见过几面,后头在外面也遇上过几回。
  李绛一直说我们有缘分,那时的我不知,所谓缘分,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譬如,我与他。
  我摇摇头,李绛又问:“不是孟家那个?那还有谁是习武之人?”
  是的,人人都以为我崔蓬蓬的心上人会是一个武艺超群的盖世英雄,谁也不知我会喜欢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
  叶清臣的名字就卡在我喉间,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天香从外头进来,我起身道:“不打扰郡主休息,小女下回再来看郡主。”
  李绛撇撇嘴,很是有些失望,她说:“好吧,那咱们过几日再约出来玩儿。”
  我上了马车,车夫还是那个车夫,天香跟着走在外头,马车走得很缓慢,天香道:“小姐,这里人多,走得慢一些。”
  我点头,“不急。”
  我才放下车帘,马儿就狂奔起来,车夫拉不住,马拉着马车直接向前头的死巷子冲过去。这巷子里全是尖锐的碎石,还有些破碎的瓷片,马蹄踏在上面,马儿更加发疯,等那马车轮胎碾过,也刺破了车胎,马车走不动了。
  马匹暴躁不安,眼看就要拖着这沉重的马车往前面那堵石墙上撞,我心一沉,咬牙从马车上滚了下来。地上碎石粼粼,只这么一圈,我衣衫就划破好几道口子,手上更是被刺出血来。
  马在前头撞了墙,又回头往外面跑,我正匍在巷子中间,那受了刺激的马就拖着已经干瘪的车轮扬蹄向我踏过来了。我即使躲过了马蹄,也躲不过后头的马车,这巷子狭长而窄,我欲回头往外面跑,就听见有人说:“还跑得动吗,脚不疼吗?”
  那人在巷口,锦衣罗袍,枯瘦细小,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带着莫大的躁意与兴奋。
  我抿着嘴,伸手抓住马鞍,爬到马背上,夹住马腹,用力往面前那人身上冲过去。
  地上碎石烂瓦,马过了疯劲儿,已经跑不快,到了巷口时,我在马上,段其瑞在马下,他说:“看你是女人,我手下留情,这次讨点利息,以后就没这么便宜的事了。”
  他趾高气昂,浑不理方才差点置我于死地,我看他背影,觉得或许那日用渔网将他凌迟才是对的。
  我手里捏着马缰,想一把甩出去勒住对方的脖子,但我不能。
  是的,正如苏幕所说,我终究还是为自己心软付出了代价。
  

  第18章

  
  我衣裙都被划破,身上也有几处擦伤,车夫与天香寻过来时,车夫瑟瑟发抖,恨不能跪下当即以死谢罪。
  我让他起来,又指着突然发狂的马,说:“你看看,这马儿怎么了?”
  这马儿是经过驯化的,车夫与之相伴很久,他细细在马身上看了一圈,又去摸马的鬃毛,顺着马背摸到马尾之时,他在马屁股上抽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针,我跟着瞧过去,哪里是一根针,马屁股快成了马蜂窝,整整五根针列成一排刺在马尾处。
  车夫又要跪下,“求小姐饶这老马一命,它年纪大了,这次不是故意的,求小姐开恩!”
  天香指着车夫,叱道:“小姐肯留你一命都是侥幸,还饶了它?那小姐岂不是白白受苦了!”
  这马突然发疯,回去少不得是被屠杀的命,若是不杀马,谁来承担责任?车夫听了这话,更是不敢言,只低头跪着。
  我知道天香也是受了惊,生怕担下罪责,才拿了车夫做伐。我挥挥手,“别说了,与你们无关,是我自己惹的祸,好了,都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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