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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搂抱在一起,我身上冰凉,苏幕身上本来是暖的,我将簪子用力捅在他腰间,他心跳骤然一顿,胸口也凉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轻轻推开我,他金缕玉带的腰间渗出鲜红的血来,我抬头看他,“怎么了?我现在要去死,你不想陪我了么?
”
他捏着我手腕,我笑着笑着又要流泪,然后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看他,“生气了?是不是想杀了我啊?”
那一刻的我可能真的不想活了,不停挑衅他,“‘呵,呵呵’,苏幕,你不要脸,你是个不要脸的骗子,我爹行得正坐得端,他为什么被人诬陷叛国,是不是你干的,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苏幕脸色泛白,我抬手又往苏幕脸上挥去,佛善过来抓住我手掌,她的手很有力,显然也是个会武之人。我指着佛善,“她是谁,是不是你派来监视我的?”
苏幕看佛善,“你先出去。”
佛善没动,“大人,你”
苏幕扬起手指,“出去吧。”
他拇指与中指上各戴着一枚宝石戒指,血迹从他指缝中流出来,我盯着他的手,“苏幕,你那年从树上掉下来,是我和天香救了你,你还记得吗?”
他腰上的血沾湿皮裘,碧玉簪子伸在外头,我说:“你十五岁的时候,自己偷偷跑去秦淮河上,说要偷看莲舫上的姑娘,最后也是我找人把你从河里捞上来的,你还记得吗?”
他染血的手捏我的脸,“别说了。”
我双颊被他捏着,吐出的字断断续续,“还有,你的一身武艺,都是我爹亲传的,都是我爹教给你的,他对你有如亲、亲子。你,你还有甚么不满意的?”
“你说啊,你还有甚么不满意的?”
苏幕眸中渐有愠色,我盯着他眼睛,“你生气了?你凭什么生气啊,你让一个老人下大狱,你又诱拐我出了大殷,这下我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是不是?”
我手抚上他的腰,“是也不是?”
他捏着我脸颊的手松开了,我笑嘻嘻的,“这下好了,我们一起死,我们一起去死吧!”
他眉目苍凉,“明月”。
我‘吃吃’的笑,“明月?谁是明月,我是崔蓬蓬,我是崔蓬蓬啊”
苏幕手扶在碧玉簪上,我要伸手去拔,拔了簪子,血流不止,他就会死。
他掐我脖子,眼神中带着莫名的恨意与杀意,“你就这么想我死?”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想我死?”他好看的眉眼都失了颜色。
苏幕潜伏在我相府十多年,他骗了天下人,我爹锒铛入狱,他定是功不可没的。
我靠在苏幕肩上,“苏幕,你可以害我,但你不能害了我爹。你先死,我马上来陪你。”
我抽出那根碧玉簪就往自己身上戳,‘哈’,罪妇叛国,无非也就是一个死字。
这下我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苏幕手上腰上全是血,我笑着去摸苏幕的脸,“苏幕,我不想活了,你让我好好活下去,可你又让我怎么活,让我爹怎么活呢?”
簪子带着苏幕的血肉插在我心间,我心跳渐渐慢了,眼前开始发黑,“苏幕,带我的尸体回家,我想回家。”
苏幕搂着我,我听见他喊我:“蓬蓬,蓬蓬”
我手放在碧玉簪上,手心用力,簪子又插得深了一些。
第31章
鼻端是一阵一阵的药味儿,有人捏我的鼻子,将一碗苦涩难当的粘乎乎的东西往我嘴里倒,我手一挥,要泼翻了那碗药。
一阵温柔的女声,“明月姑娘,明月姑娘,你醒了?”
灯火是柔软的昏黄色,我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的,有些看不清楚东西,那姑娘扶起我,“明月姑娘,这里是马场外的营地,有军医来同姑娘看过了,好险姑娘没有伤到心肺,要不然就真的难办了。”
我在昏暗的房里睁开眼睛,面前的姑娘不是佛善,她有一双大大的眼睛,人生的细瘦,大概与我差不多大的年纪,看起来却只如李绛一般大。
她将药端起来,喂到我嘴边,“明月姑娘,你伤了身子,先喝药吧。”
我盯着那碗药,“这是什么药?”
那姑娘笑嘻嘻的,“明月姑娘,你受伤了,不喝药又怎么会好?”
她说话并不似佛善那般发音规整到一板一眼,语音里还带着一点方言腔调,我问她:“你是殷人?”
她点头,“是的呀,我原先就在祁连山那边住,后来我爹过来看马场,我也跟着一道,怎么,姑娘也是殷人?”
我还想多说几句,转头看见门口的影子,苏幕穿着他在我王府时的一身衣裳走进来了,后头还跟着佛善。
那姑娘瞧见苏幕,只道:“苏公子好,善姑娘好。”
哼,苏公子?
佛善没有梳着她的大辫子,反倒换了一身寻常大殷妇人穿的衣裳,她将那姑娘带出去,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有担忧。
我盯着那碗药,“这是什么药?”
苏幕站在灯影下,背对着我,没有回头,“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死鸭子嘴硬,“什么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转过身来,风雕刀刻一般的侧脸对着我,“崔蓬蓬,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
‘哼’我冷冷发笑,“那你呢?你又有什么廉耻,忠孝节义你有哪一点,你个叛国贼!”
他解开自己的长袍,我抬头看他,“你做甚么?”
他散开自己的洁白的里衣,又指着被我捅伤的伤口,“你想要我死,他一样让你家破人亡,你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去杀了他?”
“我”
我没有更好的理由,那一刻的我只想让苏幕死,为我崔家陪葬。
他扬起嘴角,扬起一声凉薄的笑,“崔蓬蓬,这就是你的本事,伤害所有爱护你的人,再为一个与你不相干的人生孩子?”
他腰间仍然缠着绷带,我盯着他的伤口,“如果我用的是那把短刀,你现在一定已经活不了了。”
“没有如果!”
苏幕骤然提高声音,“如果我知道你怀着他的孩子,我会在这之前就杀了你!”
“好呀,那就杀了我吧。”
他眉眼低垂,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他光亮的眼睛,我低头发笑,“反正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狼子野心,我爹入狱,我死在你手里,你也算灭了我崔家满门,这样大的功劳,你们的皇帝陛下一定又要提拔你了吧,慕舒大人?”
他掐我脖颈,我瞪着眼睛看他,“用点力气,多用点力气,你”
我渐渐不能喘气,他一手丢开我,“崔蓬蓬,我有时候真是恨你,你不仅心蠢,而且还是块捂不热的烂石头。”
我抿着嘴唇,他端起那碗药,“喝了。”
我摇头,“我不喝。”
他侧目睃我,“你还想着把这野种生下来?”
我垂着头,不肯再说一句话。
‘啪!’
碗碎水泼的声音,那黄褐色的药水流在地板上,又慢慢渗进了地板间的缝隙里。
他出去了,留下一句,“随便你”。
我瘫软在床上,手轻轻滑过腹部,那里有一个生命,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在马场住了半个多月,进了十一月里,佛善同我说,我们要跟着慕舒大人一起回都城了,那里有皇帝,他要召见慕舒大人,大人还要进宫谢恩。
我拿马草在地上的冰水里画圈圈,我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苏幕了,自那晚之后,他不来看我,我也不会上赶着要去见他。听佛善说,慕舒本是贵族之子,只是家族被国师打压,他们家在一场政变中只剩下慕舒一人,他便逃往大殷朝。直到这两年,他与皇帝陛下取得联系,才慢慢获得重用,而佛善,就是皇帝陛下两年前赐给慕舒的。
我低头道:“你觉得你的慕舒大人是好人,但我觉得他是坏人,他害了我,还害了我爹。”
佛善赶紧来捂我的嘴,她说:“这里是项,慕舒大人说你是孤女,那你就是孤女,回了都城你要是还说这些话,被人听见了,不仅连累慕舒大人要倒霉,皇帝陛下也会生气的。”
我叹口气,“生气又怎么样,生气又能把我怎么样,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我”
冰水被我的马草打出一个个漩涡,一双马靴踏进冰水里,溅起的水花险些落到我手背上,我抬头,“你?”
苏幕居高临下,“你就这么闲?”
我丢开马草,又拍拍手,起身站起来,我站起来的动作有些迟缓,还扶了一下身后的马桩子。我穿着宽大的袍子,外人完全看不出我怀有近四个月的身孕,苏幕盯着我的腰,我往后缩。
“别动!”
他叫住我,我往后退了两步,刚好又踩进另一滩冰水里,他将我牵出来,“不是叫你别动吗”。
我呶呶嘴,“谁知道你”
他拉着我的手往屋里走,我不肯动,他将我用力一扯,“你不知自己现在有多重,将来马车都载不动你。”
我靴子湿了,他又拿一双给我,我低头换鞋,竟猛地喘了一口气,然后往地板上栽下去,他迅速弯腰拉起我,“怎么了?”
我摇头,又捂着心口,他手按上来,我打他一下,“做什么?”
他看着我好笑,“我能做甚么,你怀着孕,你就是想与我做甚么也做不了啊。”
“有病!”
我揉揉脑袋,“我困了,想睡觉。”
他两手直接将我抱起来,我蹬了几下,“我自己走。”
“别动”,他说:“你真的好重。”
他将我放到墙角的软
塌上,又拉了拉我身下的毛裘,我蜷缩在被子里,“苏幕,你说我爹能认这个孩子吗?”
他沉默半晌,我睁着眼睛,“我觉得我让我爹丢脸了,如果以后有同僚攻击他,我想好了,我不回家,那便没人知道我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揪着我爹不放了。”
苏幕拂开我额上的发,我转了个身,“我想去西湖住,那里风景好,你要多给我一些钱,我看你现在很有钱,到时候你再送我一套大房子,我就在那儿住,省的到处跑,我累了。”
他拍我的背,我快要闭上眼,又听见他说:“我们以后再多生几个孩子,好不好?”
他说:“我们生很多很多的孩子,男孩子我来教他们骑马射箭,女孩子、女孩子我再另外找人教她们画画分茶,至于你,你什么也不要教,你什么也不要动,我怕你教坏了他们”
我闭着眼睛,眼角流出泪来。
眼泪溢出来,他伸手替我擦,“不要哭,哭来作甚,对孩子也不好。”
我缩在被子里头,他轻轻叹气,“你瘦了好多,是不是吃不好,你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做。马场里头有几个妇人,手艺都是一流的,连狮子楼里的狮子头都会做,我叫她们做了给你吃,好不好?”
我喉间哽咽,马场的那丫头跑进来,“不好了,大人,出事了!”
苏幕看她,“何事?”
那丫头指着外头,“有一队官兵围过来了,不是殷人,是”
苏幕起身,“是谁?”
“是庞大人麾下的虎营,他们有令牌,说要从马场里挑走五百良驹,可我们并未收到皇帝陛下的通知啊!”
我睁开眼睛,“苏幕,我们”
他摸我的头,“无事,睡吧。”
他与那丫头一道出去之后,佛善进来了,“明月,外头来了庞大人的军队,你随我出去躲一躲。”
我穿好长袍,佛善又多拿了一件大氅给我,我抱着大氅,她拉着我往马场里头一个偏门里拐,我看看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