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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献廷悻悻松开杜秋明的嘴,抬手对着姜琰琰:“我送小神婆回去,省得你爷爷担心。”
“不必。”姜琰琰指了指隔壁审讯房的大铁门:“不是还有眉姐没审吗?一道水的,不耽搁。”
***
警察署门口,现在是下午四点,一场太阳雨把长沙烘得像是个大蒸笼。
雨停了,骄阳依旧似火,袁琳就这样站在太阳底下,连伞也不打,烈日熏心,她睁不开眼,抬头看着警察署顶上飘扬的旗帜,微微皱眉,这一皱眉,这路过的小警察就心惊胆战的。
片刻,张大队长就带着尚修勉出来了,尚修勉这次倒是没有蒙着头,为了尚修勉的面子,张大队长的人提前进行了清场,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担心姑爷热着,就不蒙头了,嘿嘿。”
袁琳看着脸色苍白的尚修勉,面无表情,朝着张大队长道了句:“多谢。”说完,转身就走,警察署外头候着的两个仆人立刻上来掐着尚修勉的手臂。
张大队长一路跟着嘱咐,又说又笑,只等着袁家人都上了小轿车了,还不忘念叨一句:“想当年,我也是听过袁老爷子几堂课的人,哪日方便,我去拜访恩师?”
“哪日都不方便。”袁琳回绝得倒是干脆。
不可能的事儿,就别给人希望了。
尚修勉和袁琳同坐在后座,尚修勉背上有伤,又不能靠着椅背,可支棱着身体又十分耗体力,只能靠着车窗,车窗上遮着墨绿色的帘子。
袁家姑爷被带到警察署这件事儿,无论尚修勉有没有被定罪,都是件大事儿,袁琳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她看了一眼尚修勉,声音冷淡得没有一点儿温度:“你再蹭,把帘子蹭开了,你就要出名了。”
尚修勉微微挪了挪头,只靠着车窗后半段,小心翼翼地不挨着。
袁琳:“如果不是我那傻妹妹跪在我爸面前替你求情,你现在应该连骨头都被啃完了。”
尚修勉哼了一声:“不需要。”
袁琳:“我妹妹哪里不好了,她除了骄纵些,对你是掏心窝子的好,这世上有个能掏心窝子的人不容易,你不珍惜,也别伤害她。”
尚修勉只说:“我知道,回去之后,我就会提离婚的事,不耽搁枚枚了。”
“你想得美。”袁琳微带怒气,“在袁家伤了人,只是离婚便是罢了?不管枚枚怎么和父亲求情,怎么求父亲饶你一命,尚修勉,你记住,我袁琳多的是手段对付你。”
第23章
姜琰琰这头,眉姐也是个刺头。
今日抓的两个人都不简单,一个是袁家的五姑爷,一个是窑子里的常青树,都是有背景手段圆滑的人,尤其是这个窑子妈妈眉姐。
阿毳去抓人的时候,人赃俱获,香烛纸钱一应俱全,眉姐还阔气地准备了两个纸扎的丫鬟,阿毳说,他到的时候,眉姐正。念念有词呢,说什么你生前受了苦,姐姐给你烧两个懂事的丫头下去伺候你,给你穿衣洗脚,之前妈妈打过你,你要是想撒气,打她们骂她们,都随你。
阿毳说完,朝着走廊里烧了一半的纸扎人一指:“喏,就在那儿。”
姜琰琰看了一眼,这也画得太随意了,轱辘眼睛蒜头鼻,真丑。
阿毳办事挺麻利,和通灵蚁有得一拼,姜琰琰正想要夸呢,阿毳说完就撒丫子跑了,姜琰琰转头问闻东:“你这小厮挺给力的,怎么就……看着有点胆小的样子?”
“阿毳胆小?”闻东笑,“阿毳是他们族里的霸王,也只有我能收得了他。”
族霸啊!
“那怎么……。”
闻东看着姜琰琰笑:“你也不想想他是什么纲目的,你是什么纲目的。”
——老鼠怕猫,天经地义。
再说这眉姐,她的嘴巴撬不开,事件线索便串不起来,姜琰琰正靠着墙想对策,瞧着曹献廷出去了一趟又回来了,面上拘谨,像极了刚藏完私房钱的妻管严。
“上头来了令,说这春柳的案子,得结了。”
“行,”姜琰琰一口应下,“早该结了,我想想办法。”
“不是那种结了。”
曹献廷砸吧嘴,上唇敲着下唇,跟快板似的,略微哆嗦:“上头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诶,小神婆小神婆。”曹献廷一把拦住火气冒上头顶的姜琰琰,“你听我说,这春柳在长沙无父无母无亲眷,算起来,失踪也有两个月了,连个报案的人都没有,可你查的这两个人呢,袁家姑爷和沈眉,哪个是好招惹的,这世道本来就乱,都是苟活一条命的人,谁愿意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和你说了没趣儿。”姜琰琰又问,“杜秋明呢?他怎么说?”
“人杜队长被副局长叫到办公室里去训话了,还没出来呢,出来了,也没啥好结果。”
姜琰琰靠在墙上,气不打一处来,倒是身旁的闻东提点了一句:“你说,眉姐和尚修勉,会是个什么关系?”
***
傍晚的时候,田三来给眉姐送饭。
警察署原本也是管饭的,窝头咸菜辣椒萝卜,闻着一股酸味,也不知道是咸菜腌制出来的味道还是馊味。
眉姐吃不下,这心里藏着事儿啊,就像有块石头坠在心口似的,她这脑子全是下午那小姑娘问自己的话。
“春柳有孕之后,是你在照顾?”
“已经查过了,河边小茅屋的人是南洋龙家蛊门的外家弟子,两年前就上了通缉榜,你和他往来,知而不报,已经可以判你窝藏加同党了。”
“怎么?什么都不说,就以为没事儿了?不怕春柳的冤魂找过来啊,我对看相粗懂些皮毛,你看着印堂发黑,眼下乌青,双颊下陷,藏了怨啊,最近……是不是遇到了点邪门的事儿?”
那丫头看着年纪轻轻,长得跟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似的,问起话来,一套又一套,自打那丫头走后,昨晚的梦魇就一直在眉姐的脑海里萦绕。
眉姐自顾自地摇头,仿佛只要她摇得够快,那些不好的回忆就能甩开。
在田三喊了她第七遍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田三在门缝里喊眉姐的名字:“给你带了饭哩,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还有刁子酒。”
眉姐轱辘一下趴跪在门口,从门下的通风口看着田三那双灰布鞋,心里安定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
“不都说了哩,我表哥还是疼我的,我说来给你送个饭,他还能拦着?而且他现在犯了事儿,被副局长骂了,他不让我进来,我就会在门口和他闹,闹大了,他还得挨骂。”
眉姐眉头动了动,起身靠着墙角瘫坐下来:“我吃不下。”继而又问,“那姓尚的怎么样了?我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一群人在审他,我只能装作不认识,可后来隔壁就没了声音。”
“被带走了。”
“带去了哪儿?”
“带回袁家了。”
眉姐在心口“呀”了一声,连忙又问:“审完了?这是平安被带回去了?”
田三在外头没说话,眉姐着急,用指甲轻轻敲了敲大铁门,通风口有影子闪过,田三蹲下身来,声音压得极低:“眉儿,我和你说,那袁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哩,我问过了,袁家的五小姐是袁老爷子的心头肉,一哭一闹,袁老爷子肯定是要护着自家姑爷的,可春柳死得惨啊,那姓肖的又跑了路,连个屁都找不到,如果要有人背黑锅,你说,还能有谁?”
还能有谁?自然只有她沈眉了。
眉姐木楞了许久,牙齿咬着唇。瓣,逼出几缕猩红的血色,她摇头:“不会的,骗了春柳的是姓尚的,把春柳埋进那个翁里的是姓肖的,干我什么事儿?若是真的要拿了我去顶包,我就把姓尚的秘密全说出来。”
田三探了一句:“什么秘密?”
里头突然没声音了,继而,眉姐的声音似平常一般淡定妖娆:“既然是秘密,自然不能和你说了,田三,你这狼心狗肺的模样我再熟悉不过了,套我的话?去讨官家的好?你玩的可都是你眉姐玩剩下的,我话就撂这儿了,我今个儿怎么来的,就能怎么出去,不肖你关心。”
田三没了声音,眉姐在铁门里头却来了底气。
“田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这么些年了,你服我也好,不服我也罢,咱俩之间,若说有情那也是笑话,纵然某刻互相怜悯,也是露水情缘,太阳一出,就晒没了,我不求你盼着我的好,可警告你,别落井下石,我今日去河边祭拜小柳儿,知道的只有你,我被抓的时候,你应该刚好来警察署探消息,怎么就探着探着,把我给探进来了?”
田三蹲在铁门外,眼神闪烁,虽知眉姐看不到自己,可仍是不自然地四处乱瞟,眼神最后落在远处一人身上,那人站在走廊尽头,双手叉腰,紧紧盯着田三的动静。
田三咬牙,迎着头皮继续说:“眉儿,我这也是关心你,之前俺娘那话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呗,俺娘不同意那是她不同意,可俺娘已经死了,我是真心待你好,我想替你翻案哩。”
眉姐在里头笑,声音又尖又细:“你娘都死了多少年了,你现在才说对我好,滚吧。”
田三一步三回头,从审讯室的门口挪步过来,瞧着在走廊尾巴这儿等了很久的姜琰琰,笑着搓手:“您瞧见了?这话实在是套不出来了,她说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肯定值钱。”
姜琰琰转头看着他,一动不动,倏尔笑了一下:“你也是个人精呢。”
这句话,是“夸”田三的。
“我嘱咐了你那么多次,教了你这么多回,你却把最紧要的话给忘记了。”姜琰琰眸子闪光,“罢了,你对她是有些情谊,不想真的当了白眼狼,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你这身上的痒痒粉,也别洗了。”
“半仙,诶……半仙啊。”田三眉头一皱,嘴角一提,差点扑棱一下跪在姜琰琰面前,哀求道,“求了您了,当真求了您了,您这痒痒粉还真是个天上有地上无的奇药,半仙,救救命,受不住了,真受不住了。”
田三一边说,一边双。腿互相夹蹭,手指尖往腰下三寸窜,想挠又不敢挠,挠了一时爽,一不小心就火葬场。
旁边的杜秋明看了,都替田三觉得难受。
田三这人,嘴里跑火车,裆里窜大龙。
嘴巴得说话,得去套眉姐的话,姜琰琰自然只能把痒痒粉下在后者。
姜琰琰指着田三对身后的杜秋明说:“先关起来吧。”
杜秋明为难:“我今天都被副局长骂了个狠的,让我停职三天,带着你大晚上来,还是门口的兄弟给我面子。”
“我知道,”姜琰琰盯着田三:“所以你不能用审讯室关他,那就把他关去其他地方就好。”
“哪里?”
姜琰琰笑:“河西的密室不是刚清理完吗?就去那儿吧。”
田三听了便叫唤:“那儿地界?不去不去。”
“你知道那里头有什么?”姜琰琰问。
田三缩着脖子:“之前,和眉姐……去……去过一次。”
“你去过?”杜秋明瞪眼,“那邪门的东西,你知道也不报警?”
“我知道你去过。”姜琰琰回。
杜秋明:“不是,你怎么又知道?”
姜琰琰没理杜秋明,只对田三:“但可惜,你不太老实,消息是讲究时效性的,在我知道之后再告诉我的事儿,都没什么价值,你还是老老实实关进去吧,等你关老实了,自然知道以后该怎么和我说话。”
姜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