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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睫一扇,她立即斩断这道想法,只觉荒谬可笑,对自己坚定道:“不,不会的。”
她与祁容从小长大,因此太了解他的为人性格,以自己生命做赌注,有谁能够轻易做到?他心中复仇的**,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可以阻挡,所以这次,其中肯定隐瞒着什么她所不知的情况,祁容岂会因为那个女子,做出如此不分轻重的事!
更何况,她为靳恒之女,这点他应该比谁都清楚,所以当初才会亲口告诉自己——
她是他的猎物!
想此,内心才稍觉平静,风季黧语气缓和,朝座下男子道:“行了,你先给本宫退下。”
男子这才缓步退至门槛处,旋身一闪,整个人遁入暗夜中。
风季黧抚抚胸口,对一旁的月彩道:“本宫现在口渴,去弄些梨花水来。”
月彩点头去办。
随后风季黧慢慢靠向椅背,指尖揉磨起脖颈上的红璎珞,颗颗璀璨莹润,颜色同那艳丽的蔻丹一样,仿若血染似的。
“靳沐娴啊。”
她耸肩颤笑,那张娴美娇怜的面容,好比倒映水面的美月佳景,浮光掠影间,便消逝无存,她笑容加深,眸中带过犀利的森光。
“真没想到,你倒不简单哪。”
逆着室内灯光,一张脸容浸在阴影里,唯独那双眸灼亮得似要将人吞噬入腹。
“多留一日,便是祸害,所以……不如尽快消失地好。”
指尖挑弄着璎珞,她私底下喃喃自语。
☆、第64章 疏离
时值四月;草木逢春,葱翠怡人;家家院落盛绽开万朵娇花;被风一吹;碎融在空气里缱绻飘远,街道路人深吸一口;便是芳菲入脾;无不醉尽在一片盎然□□里。
华枫山仍是一派幽谧苍郁;四周风景优美如画,春意正浓时,宽坦山坡上开满了大大小小不知名的野山花,朵朵纯白似雪,层层叠叠从坡顶斜顺延展;如同铺落一地雪花毡,清风拂弄,摇曳荡晃,对着万里碧空,像是绵云浮动,暗香溢漫。
不远一棵高树上,有个人影正倚坐在树梢,一袭墨蓝色紧衣,呈现流线型的修长身材,长长黑发被银白缎带高束,于风中翻转飞扬,勾勒起一道飘逸而孤寂的弧线。
明明眼前风景独好,他却无心欣赏,只低头看着手中一条白纱帕,一瞬不瞬,看得那样认真、那样迷恋,仿佛将整个生命都凝注,褐色双眸里波动着连月色都比不过的温柔,只是偶尔,又透出迷惘、空洞的情绪。
春阳洒照身上,为他蒙罩层落寞的纱,一动不动的背影,犹尊被人遗弃的雕像。
伴随沙沙风音,有人缓步走近,脚下踩着纯白小花铺成的地面,似乎每迈一步,都能掀起一小阵细碎花香,漂浮着在鼻尖萦绕。
素白裙裾飘动,披散青丝被风一缕缕整齐吹过,奚勍停了步,抬首静静望向那个背影,不言不语,好像自己也渐渐被那种萧瑟氛围感染,沉陷进一片哀伤中。
这一次,聂玉凡在树上,却没能察觉她在看着他。
“玉凡……”
许久,奚勍开口。
而这一声,就如同翠玉落地发出的玲珑之音,坠在胸口,叮叮咚咚反复回响,响彻在灵魂的最深处。
身体,一阵轻微颤抖。
是她,是她的声音……
熟悉而清冷,又欲令自己屏息的声音。
唇边开始浮现一缕若有如无的笑,就好似做了一场多么不切实际的梦,禁不住地对自己嘲笑。
聂玉凡没有回头,只将纱帕小心翼翼收入怀中,良久,俊逸的脸庞才侧过,被阳光晃照,却显清瘦。
奚勍同他目光触上时,才发觉那双时常闪烁耀眼光彩的褐眸里,此刻竟已黯淡无光。
奚勍一惊,旋即错开视线,心底倏然流窜一丝不可名状的疼,连自己也觉意外。
自从上回他们在兰府分别,距现在已有半月时间没有相见。
玉凡一直没来找过她,所以奚勍有些担心,今日上山见过师父就直接来后坡这里找他。
聂玉凡目光扫过她发丝上那支梅簪,吸取着春日光华,碧芒闪闪,耀目得惹人不得不去留意,就像在时时提警着自己什么一般。然而衬着那张白皙玉颜,确是更加美艳无双。
真的很美啊……
连他也忍不住在心底赞叹,随后凄哀地收回眼,问:“小娴,怎么突然来山上了。”
声音听去仍如捧在掌心里的温水,暖润渗肌,奚勍则关切道:“这几日都没你消息,我担心所以来看看。”
“玉凡。”不待他回话,奚勍紧接追问,“这段日子……你究竟怎么了?”
那股毫不掩饰的担忧语调,令聂玉凡一震,之后只觉又酸又苦,糅合在胸口闷胀难受。
对她来讲,自己……永远只是她的师兄。
所以她不懂他的心,不懂……
然而自己呢……更好比深深陷进泥泞的沼泽中,愈是挣扎,就愈加痛苦,愈是怯怕,就愈加迷惘。
本是单纯守护的心,如今竟意外多出一份强烈难抑的情感,如同被泥染似的,让他再也寻不回曾经的自己。
“近来门里平静无事,又有纪琴代为掌管,所以我想在山上专心修炼剑法。”
那淡淡话音里隐约透出一丝无力倦意,以及空气流转间,从四面慢慢拢集生成的——疏离。
曾经何时,他们之间的气氛会变成这样?
奚勍目光定在他脸上,半眯眼,细长柔美的睫毛带动鬓发微微颤动着。
许久,奚勍似从中看透了什么,明了而不含失望地道:“你果然,还是……不相信他。”
就像一根细长坚硬的鱼鲠,不大不小,却刚好咔在二人中间,任谁也无法再跨前一步。
聂玉凡微微睁大眼,有些诧异,但又转瞬黯然。
他抿动唇,似乎想去解释什么,却听奚勍道:“我清楚你一直在替我担心。但是有些话……玉凡,我认为有必要对你讲。”
对上他的眼,奚勍一字一顿道:“现在我可以肯定,兰玖容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今后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说到最后一句时,那声音清越铿锵,完全不带丝毫的犹豫彷徨,仿佛离弦之箭一般,一旦射出,就绝不回头。
而眼眸中的信任坚持,更像刀剑交叠迸近,深深镌刻进聂玉凡的眼底,犹如灼血焦洒一样烈痛,至此一生一世,都无法磨灭忘掉。
终于……等到、听到了……
不管再怎么珍惜若宝,终究是要离开,终究是不能将她留住,她终究,还是别人的!
“……这就是,你的心意吗?”
玉凡坐在树梢,转过身只凝定她,黑亮长发在风中肆意飞扬,衬得那张脸容越发清俊不羁,宛如风神精灵一般的少年,只因太过美好,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消匿于人间。
而那满身心的宠溺疼爱,已经化作心底一条长长深悲的鸿沟,将自己横栏困禁,以至今生,都跨越不了这道伤。
心意……
奚勍不由回想六年间的光景,自己对祁容的思念,只增无减,从第一眼相见,就被那股清华圣洁所深深震慑,一袭干净单薄的白衣,就能将他衬显的高贵亦如天界神子,隔绝了尘寰,永远都是那般纤尘不染。
所以第一眼,她就被他吸引。
明明自出生之日起,就拥有常人所不能体会到的凄哀痛楚,无数个漆黑之夜,日日如眠,明明就看不到人世繁华,可偏偏那一点轻笑,却恍若云湖净华,巅雪高雅,斩断所以人对他的悲悯情怀,只觉得那笑,入了心,能洗涤掉心俗的污秽浑浊,仿佛明镜一般,让自己也拥得那份看透尘世沧桑变幻的释然,似乎岁月如斯,年华似水,往事都过往云烟,可唯独那笑、那神情,依旧从容优雅。
所以对祁容的心意,已经不言而喻,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是啊……”
奚勍长长叹一口气,对着玉凡,对着自己坦白承认,此刻表情仍像沉浸在那时与祁容初见的场景里,没有醒来。
“是吗……”
聂玉凡重复着,声音几乎轻得与呼吸融进一起,却是那样安缓平和的,因为答案,早已在心中知晓。
只是为何……
袖中的手还是在抑制不住的颤抖,当亲耳听她说出时,是身体还是心,是心还是灵魂,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玉凡,我清楚迟早有一天,你会随师父离开我、离开这里。”
——只想,永远陪在他老人家身边。
当年他对自己说出这句话的表情,直至现在奚勍都还记忆犹新,对玉凡来讲,这才是最重要、最开心的事吧?
奚勍面色平静,真心诚意道:“所以现在……我很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时光,不希望因其他事而改变。今日我来,就是为跟你说这些。”
她是个不擅长表达的人,可当察觉守在身边的情感开始变得疏离陌生,她也会努力的去维护。
现代,没有人爱她关心她,而这个异世,玉凡是与她最亲近的人,尽管他对自己的好是因靳沐娴这个身份,但现在她已经不在意,毕竟共同相处了这么多年,现在的玉凡,已经熟悉的人是她,不是吗?
身为夜殇门门主,手上也不缺乏信赖精英的成员,可只有玉凡,是唯一能被她当成挚友的人啊……
地上白绵绵的小花,被山风吹散,从衣裙间飞舞飘扬,几朵缀在白肩上,绽放着幽山里最素净清纯的香。
白衣女子望眼树上那个俊影,随后默然离去。
而就在她背身刹那,聂玉凡缓缓抬起头,轻微颤动的瞳孔里倒映着那渐远的影像,唇边漾开温笑,却又渺然脆弱得被微风立即吞噬掉。
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如吞金般沉重,深深赘压着心肺,连呼吸都是痛的。
陪在师父身边曾是他平生最大心愿,然而时过境迁,情感早已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日夜里何尝不在悔恨愧责着,一遍遍剖开内心自问着——
就算有一日离开了她,可是那心,能离得了吗?
随风飘飞的纯白山野花,仿佛变幻成万只蝶儿追逐着她围绕翩跹,没有原因的,奚勍忽然中途顿住脚步,好像心中始终放不下什么一般,隔着几丈远距离,又是回头望去。
那人,始终静静倚坐在树梢,俊逸秀挺的身姿在野花铺成的白地上投落下一道朦胧倒影。
他背着身,没有回首,没有看她,更没有留下一句话。
胸口有丝莫名的慌,奚勍禁不住揪紧下衣襟,伫立原地,衣袂飒然扬卷,细碎花瓣开始在眼前刮起一阵幽香的花帘,渐渐遮挡住了视线。
奚勍最后垂落睫,是股掩饰不住的黯然,终于不再带一丝犹豫的离开。
☆、第65章 寿宴
四月初十;正是冯仪的五十寿辰,因此头几日;冯府就派家仆将请帖送至靳恒手上。虽说之前联姻一事令两家颇有尴尬不快;但请帖送到;其中也邀请了靳府千金,所谓旧事今不提;靳恒不好推辞;便答应下来。
而靳夫人近来身体抱恙;需在府上安静休养,奚勍正想以此为借口留下,那些大户官员所设的寿宴酒席她向来不感兴趣。岂知靳恒早已洞察出她心思,奚勍话未开口,就被靳老爷一眼瞪回去,说当初本就是她有错在先,若不去即是薄了两家人情面。
奚勍见他训话时眉竖髯颤,眼冒怒意有冲天之势,迫不得已下终于显回‘孝心’,答应随他同去。
其实这几日除了玉凡的事,奚勍心情尚算愉悦。每隔三日二更时,都会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