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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在我心尖儿上的人,那么一丁点儿毫无防备柔软的一塌糊涂的,用来爱人的地方,全给了他,分毫未剩下来。即便那地儿后来成了血淋淋的一片,那也还是他的。说没有随着他心疼的话,自是假的。
  我同嫂嫂说:“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既然知道没有多少时间了,还消磨在争执里,未免也太对不起彼此。”只是世事难料,去护国寺那一趟前,我竟重又爱上他一回。世间事,唯独欢喜这一样,着实最是藏不住。“可这不是能一笔勾销了的意思。那些东西,它始终还是在的,横亘在那里,有朝一日总会出来刺你一下。”
  如今同他端的是琴瑟和鸣,恩爱不疑,可也总怕着,怕有朝一日。
  意识涣散开前,我在心里告诫自己,既决意信他,便是重新来过,不该再这般作想才是。
  但我紧接着便做了一个梦。是北疆的大漠莽莽,他挽着我的手,我们往前一直一直走着,时不时相视一笑,他握我的手便紧上一紧。望不到来路的黄沙上,只留下两串脚印,蜿蜒而至脚下。走着走着,我惊觉相扣的手不知何时松了开,猛一回头,便不见他了。于是天地间便只剩了我一个,来时的脚印被风沙掩去,要去的路不知在何方。我进不得退不得,只是站在原地。
  那时候我并不知晓,我们前前后后,做着的是极其相似的梦。一个是回首不见人,一个是要走留不住。
  总而言之,皆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自梦中惊醒,依旧躺在他怀里头,他微微支起身子,看着我笑,“我都要疑心是这儿风水不好的缘故了。”
  我揉了揉眼睛,抓住他一只手狠狠咬了一口泄愤,暗搓搓地开始寻思将他足筋挑了――既报前世之仇又叫他往后永不能忽的不见了――这事儿能成的概率有多大,终还是放弃了这十足十阴暗的念头。
  他将我嘴里的手拿出来,无可奈何地瞧了一眼上面一排齐齐整整的牙印,屈起手指来便要弹我。好在我动作够快,学着他顺势勾住他手指。他忽的起了兴致,换了小指勾住我小指,“拉钩。”
  我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阿彦,你几岁了?”
  他神色专注,甚至郑重到有几分肃穆,一字一句望着我道:“除非生死,绝不放手。”
  我心口一动,小指用力勾住他的,“即便生死,亦不放手。”而后飞快将那一套动作做下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他含笑瞥了我一眼,“到底谁更幼稚?”
  我一本正经回道:“那不同的,我的意思是,只许给你一百年。”我瞧了一眼外面的天,估摸着时辰,接着道:“我且先睡下了,你便不必了,这眼瞅着便该上早朝了。”而后在他黑下去的脸色里往上扯了扯锦被,舒舒服服闭上双眼,这回倒是睡得快了。
  父兄他们回来比之贺家晚了五日,早先贺家的接风宴我是收了请帖的,不过太子凉凉一瞥我便生生成了“昨日里太子妃不知怎的突然得了伤寒,御医叮嘱不宜见风,实在不便出宫,还请见谅”。
  父兄他们回来这日,我巴巴儿跑到他跟前问道:“我这伤寒今日可否好了?”,他矜贵点了点头,方才陪我一同回了府。
  接风宴要等略作安顿再办,是以这日里只是寻常家宴。席上大哥初时还算自制,几杯酒下肚,心便全系在嫂嫂身上。在我第三回 同他说话说了两遍才得了他一声“嗯?”的时候,终是忍无可忍,扭头对太子幽怨道:“我们不若早些回去罢,反正我瞧着我俩也很是多余。”
  也不知太子是怎么想的,宴后说是想去我先前那屋里瞧一瞧。那屋子自我出嫁后便再未动过,一应陈设还是我在府上时的模样,只时时有丫鬟清扫罢了。
  他四处翻看了翻看,找出一只木箱来,询问地望了我一眼。我点点头,箱子并未落锁,应当不是什么紧要物件儿――虽说我亦没什么紧要物件儿不能给他瞧的。
  他抬手掀开,我亦从榻上起身往里头望了一眼,所见满满当当是当年他所赠的旧物。只不过这一些里的是我不怎么爱摆弄的,早早便收了起来。
  他面露欣悦,“你竟都还好好收着。”
  我犹豫了片刻放起来再未瞧过同好好收着的区别,发觉除了心情有些略微出入外结果倒是一致的,便点点头应下了。
  他又看了眼并未怎么落灰的木箱,怕是暗暗认定我曾十分上心经常翻看,“也是我当年不曾留意到,一直以为你对我不曾有过意。是我愚钝了。”
  我笑着道:“是啊。”,心里头想着回头便要让母亲给新派来打扫屋子的小丫鬟涨月钱,先前经年累月落在上头的那么厚一层灰都被抹了个干净。
  我上前去随手翻了几样,忽的手顿了顿。
  我右手边是一封信,烫金边的信封,很是眼熟。
  书信不过是用来传递消息的,选纸上讲究是因着好纸方能写好字,可在装饰上讲究的,委实罕见。就我所见,也便只有他一人有用这样的特制信封的习惯。只是这许多年以来他不同我写信,有什么事都是亲来寻我面谈的,他的信我亦只收过这样一封。
  不对。我似是在旁的地方也见过这信封。
  我瞳孔缩了缩,记起来是在哪儿也见过这样别致的信封。
  耶律战手里。
  他见我出神许久,轻轻拍了拍我手背,“又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来,慌忙摇摇头,将那信封搁下,往旁的东西堆儿里塞了塞。
  可他已然看见了,伸手拿过去翻看两下,“这个我记得,是那年上元节。”
  我顺着他说下去:“是,那日你还好大的脾气。”
  他笑开来,“我好容易才寻得由头将贺盛拘了,没成想你竟是同贺南絮一道,将我生生晾了那么久。”
  我听见自个儿声音有些干涩问道:“当年我便想问了,这信封精巧不似寻常的信封,你一向用这个?”
  他沉吟片刻,“自十岁那年起,一向便用这个。”
  我咬了咬嘴唇接着问道:“是只你一人这般,还是皇宫上下都这般?”
  他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若是都这般,那还都费这番功夫作甚?十岁那年,朝中出了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案子,我想了个主意,最终几封信下去破了此案。父皇夸赞不已,御赐了镶金边的信封并一枚玉令牌下来,取得是金口玉言的意思,特准东宫用。”
  我将心头顾虑强行压下去,“唔”了一声,同他道:“你也看了个差不多,时辰不早,我们回去罢。”
第50章 
  回东宫的马车驶得平稳; 我靠在他怀里头,难得的安静,抓了他一只手玩儿,按着他虎口上练剑磨出来的茧。一时只听得马车轮子咕噜噜滚过黑夜的响动。
  他见我久久不言语; 以为我是刚从府上离开便又想家了; 捏了捏我手道:“你若是想家; 我时常陪你回来便是。再者; 你也大可叫贺南絮常往宫里来。”
  我点了点头,又摇摇头; 低低唤了他一声“阿彦”。
  他转过我身子来,让我面对着他,而后无不担忧地问道:“怎么了?这一路上魂不守舍的。”
  我下定决心; 抬起眼来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那日我同你说要信你; 便是当真会信。”
  他屈指敲了敲我额头; “不然你还得信哪个去?”
  我信你这三个字,于我而言; 远比旁的话重得多。我原以为自个儿是信怕了,难再对他如最初一般,可当我第一眼瞧见那封信; 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想着的却是; 决计不会是他; 必然是有人在打着他的名号。
  他已然是一国储君,难不成还等不了这几年; 又何必屡屡犯险。
  嫂嫂这几日忙着接风宴,隔了许久才得空进宫一趟。我将此事同她说了; 且在这许久的空里头,我已琢磨出了个大概――即便只是个大概,也琢磨到头发一掉便是一把,晨起梳头的时候满地的青丝,小宫女以为是自己手重,跪着怎么也不肯起。结果第二日换了人来,仍是一地。
  太子这几日分外爱揉我发顶,脸上差点就明晃晃写着“再不多揉两把日后怕是就没得揉了”。我叫小厨房连着做了好几日有乌发功效的膳食,直吃到太子脸色同黑芝麻相差无几,方心情好极地叫了停。
  琢磨到这步田地,这时候才敢十分笃定道:“查四皇子。”
  私通外敌,必是暗地里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成了自然是好,若是不成,一旦东窗事发便推到太子身上,左右背后这人是不吃亏的。
  算计来算计去,除了储君的位子,旁的也没什么值得这么一顿折腾。
  嫂嫂挑挑眉,“除却太子外,诸位皇子之中确是他最有一争之力。可觊觎这天下的,不独四皇子一人。”
  我知她上一世以太后之尊扶持小皇帝上位时,没少同小皇帝的几个皇叔斗,比之早早暴病而亡的四皇子,活得久且闹心的那几个自然给她留的印象深刻得多。这时候会习惯性地往他们身上想,也是自然。
  我叹了一口气,足以见得,有时候印象这东西,着实是很限制人的想象力的。
  案上的茶已有些凉了,为着方便说话,殿内并未留人伺候,我便亲手将冷茶倒了,斟上热的来,递给嫂嫂,问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嫂嫂觉着,太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她先是揶揄地笑了笑,“你且先说是想听我夸他还是骂他。”而后抿了一口热茶,正色道:“杀伐果决,心思深沉,颇有些手段。就作皇帝来说,也便只疑心病重这一样不太好,余下的倒没什么好指摘的。”
  我又替她续上茶,“四皇子暴毙,有心人多多少少会有些猜测,就连嫂嫂当年都动了要查的念头,且被太子挡了下来。这其中若是没有点弯弯绕绕的,嫂嫂可信?”
  她眉头微蹙,我接着道:“明知暴毙惹人注目,却偏偏用了这样的手段,这是一刻都不想多耽搁了的意思。”
  “正如嫂嫂所言,太子这般的人,怎么会放任早早便觉不让他省心的四皇子三载,再大张旗鼓地除之而后快?”
  嫂嫂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眼底清明一片,“他是在忌惮什么,等了三年,才等得时机成熟。”
  我心道同聪明人说话果然容易,若是怜薇,怕是我得生生讲上一个时辰,也不定能将她讲明白了。“嫂嫂先前同我说,太子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的人渗透进北疆。我估摸着,三年,虽同贺家当时在北疆的势力不能比,但想必也有了底气。”
  嫂嫂垂下眼帘,轻笑了一声,“果然还是同贺家有关。”
  话已至此,两人皆是心照不宣。若是四皇子一早便同契丹勾结,这一切便好解释的多。有疑点的也就只一样了――贺家究竟参与了多少。
  按常理来讲,前世的贺家,嫡女是皇后,又手握重兵,再怎么想不开也不该同四皇子牵扯上。可萧承彦对贺家的防范已然超出了对外戚的顾虑,至少在对付四皇子一事上,他分明不信贺家。
  琢磨到这儿的时候我盯了太子整整一日,委实看不穿他那九曲回肠的心思,只得做罢。太子察觉后,将手上的册子往书案上随手一搁,朝我走过来,“你总不至是时至今日才发觉我生的好看罢?”
  我被这人的没脸没皮梗住,真真切切道:“我只是好奇你心里整日在想什么。”
  他拉过我一只手去,放在他胸口,“你问问它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