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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幼亡母,父亲又被罢官,如今妻死子亡,坊间便开始流传他克父克母克妻克子,这样的传言瞬间传遍了大街小巷,再也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他也不想再娶,徐家后继无人。
继母姜氏便提议将养在身边的侄女嫁给他。府里并无一人反对。
她无父无母,无人肯娶。
他克妻克子,无人敢嫁。
天作之合,也不过如此。
他春风得意之时,这样的女子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没想到一朝落魄,竟成了天作之合。
他看着站在他身旁的女子,畏畏缩缩的毫无大家风范,心里便益发的怀恋起锦儿来,锦儿的知书达理,锦儿的出口成章,锦儿的一颦一笑,都是这个贫家出生的女子无法比拟的。
他藏起心思,对她客客气气的。
她果然是一个好妻子。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从未踏进她房门半步。
那时的他受尽人情冷暖,经历生离死别,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难以自拔。
她嘘寒问暖,他恍若未闻。
她翘首以盼,他绕道而走。
她一朝生死,他才品出这悲凉彻骨的离愁别绪来。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的扉页上的心字上,字慢慢的晕开,他急急的擦去,那个心字已经有些模糊了。
一如她的心。
她的一片心意终究是被他辜负了。
☆、第十二章 相处
姜令仪睡的并不踏实,睡梦中前世今生交错着,迷迷糊糊的折腾了一晚。
徐伯卿也一整晚没睡,听着隔壁棚子里翻来覆去的声音,心里竟然异常的踏实。
天刚亮,姜令仪走出棚子,看见两辆马车停在棚前,徐伯卿和赵天瑞并肩站在马车前。
徐伯卿俊郎的脸上含着一抹笑容,迎着晨光,再一次耀花了姜令仪的双眼。
赵天瑞的外貌也是较为出色,不过站在徐伯卿旁边便显得像是陪衬。
当然更不显眼的大有人在,比如姜令仪。
姜令仪看着徐伯卿,头发梳的油光可鉴,再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睡了一夜,乱糟糟的,因为没有梳子,只随便用手整理了一下。这样一比,真是相形见绌,她的心里便暗暗嘀咕,“一个大男人,收拾这么整齐做什么?真不知道,是来赈灾的还是来比美的。”
赵天瑞走了过来。
姜令仪将目光挪了过来,这才发现赵天瑞乌青的眼,心里就有些心疼,赵天瑞前世今生都对她有恩,当下便关切的问道“赵大夫,你一晚上没睡吗?”
赵天瑞嗯了一声,“今天一早去又给诊治了一回,有几个没有患病的一早被送走了,又给那几个重病的扎了几针,也不知道效果,只等晚上回来再看。”他对姜令仪交代道,“我今天要去各户确诊,你到底是女儿家,跟去极不方便,最要紧的也不安全,我和伯卿商量过,你还是跟他一起好。”
赵天瑞其实心里也是极不舍的,倒不是说他现在对姜令仪的感情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的地步,只是正常男子都希望身边跟着个善解人意的小丫头,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厮。
不过他到底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姜令仪跟在徐伯卿身边比跟在自己身边要好太多,他并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交代了几句,倒更加不舍了。
赵天瑞难得的说话温柔起来,姜令仪自然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赵大夫也要注意身体。”
赵天瑞拍了拍姜令仪的手臂,还想再说。
徐伯卿却是抢言道,“灵枢姑娘只管放心,朝廷拨了几个太医,明天也该到了,累不了赵大夫。”又朝着赵天瑞催促道,“你再不走,都要日上三竿了。”
赵天瑞只得上车先走了。
徐伯卿要上前搀扶,姜令仪摇了摇头,轻轻巧巧的上了车,车子很简陋,不过在姜令仪看来已经很好了。
徐伯卿递过一个纸包,“吃点吧。”
说完放下帘子,十分自然的坐到前面驾起车来。他扬了扬马鞭,马车便稳稳的行驶起来。
姜令仪打开纸包,是一个白面馒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小口的吃了起来。
这几日待在救助棚里,每日里吃的都是米粥,那粥熬的极稀,还泛着一股怪味,即使跟在赵天瑞身边,也不过吃了几口咸菜加干饭,只是那米和熬粥的米一样,有点霉变的味道,她到底在徐府里锦衣玉食的过了七年,虽说不改吃苦耐劳的本性,不过这样的食物到底还是难以下咽。乍然见到这样白净的馒头,不由得有几分惊喜,她想开口道谢,便将帘子拨了一个小缝,露出徐伯卿挺直的背影,因为驾车的小厮常青随赵天瑞去了,他不得不自己来驾车。
可是她在他的脸上没有看到任何不悦的神情,他还是那样的彬彬有礼,可是她觉得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却是说不出来了。
多活的岁数总不会是白活的,现在的姜令仪有了更深的感触,不再是七年前的不谙世事,然而很多东西都变了,只一样没变,她依然看不透他,或者说更加看不透他。
重活一世的他好像对她亲近了不少,好像健谈了不少,可是她总觉得,他更加深沉了,更加让她猜不着看不透。
“看够了没有?”徐伯卿微微侧起身子问道。
姜令仪有些恼羞成怒,不管是二十岁还是十三岁,终归是女孩子,她的面皮总不算太厚,忙放下帘子,还嘴道,“我没有看你。”道谢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徐伯卿的唇角不自觉的上扬,“我是问你看够景色没有,你偏偏扯上我,原来你看的不是景色而是我啊?”
“徐伯卿!”姜令仪怒道。
喊完连自己也有点惊呆了。
果然帘外传来他悠悠的声音,“这是你第二次叫我的名字。”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是在她跳湖的那一晚。
她忘不了,
他也忘不了。
她没有回答。
他也不再说话。
诡异的气氛萦绕在四周。
马车行驶了约摸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
徐伯卿掀起帘子,“到了。”
姜令仪探头一看,只见一片瓦房呈现在眼前。这里空气清新,地处偏僻,再好不过了。又一辆马车到了,从车上下来几个衙役,姜令仪十分不解,既然他已经解决了房子的问题,又有衙役可供差遣,为何要将她带来,她心里疑惑不解。
这些衙役是徐伯卿从府衙带过来的。他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昨儿刚刚买下来,里边还没来得及收拾,你看我们都是些大老爷们,不比女儿家细心,你能帮忙吗?”
姜令仪不再疑虑,跳下马车,她本不是富家小姐,这些脏活累活自然不再话下,当下便朝瓦房走去,房子很简单,不过遮风挡雨却是没有问题。她手脚麻利的收拾起来,他便也吩咐那些衙役照葫芦画瓢的干,自己跟在她后边打下手。
他是贵公子出生,这些事自上辈子就没有做过,她看着极为不爽利,便只支使他做些简单的活,他性子倒是极好,又配合,她怎么说,便怎么做。
细细数来,一共只有几十来间,几个人一上午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几间没收拾,姜令仪叹道“不知道够不够。”
徐伯卿道,“每间房估摸着可以住个四五人,这里能住几百个了。先将那边救助棚里的人挪到这里来,再就只看天瑞那边了,若是伤患太多,还要建房。”
这时天边传来一声惊雷。姜令仪有些着急了,“不会又要下雨吧,那边的棚子肯定经不住,有没有什么办法?”
徐伯卿当机力断的对着几个衙役道,“你们几个就用这马车去把人接过来。”
一个衙役说道,“公子,这文江县令滑的很,他派在棚子守卫的几个衙役也不是省油的灯,迁移伤患,不是小事,只怕他们不会同意,您看,下了半月的雨,才晴了几天,不会再下了,要不还是等大人到了再说。”
徐伯卿看了看天,心里终究不敢拿人命来赌,将那衙役腰间的佩剑取了下来,“张虎,你留下照看好好的照看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试问。剩下跟我一起去。”
☆、第十三章 迁徙伤患
几个衙役唬的一跳,忙阻拦道,“公子,你不能去,那些患者都感染了瘟疫,迁徙过程中总会接触,小的们贱命一跳,死不足惜,公子不能以身犯险。”
徐伯卿却是不容再议,就要上车。
姜令仪看着他坚毅的神色,心里突然有些担心,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和他们记忆中的不一样,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只是一个女流之辈,瘟疫之事完全使不上力,想到这里,她叫道,“徐伯卿,你要小心。”
她难得主动关心他,他本是高兴的,只是危难之际,谁也没有心思儿女情长,他只是朝他点点头,“等我。”
他重活一世,自然将自己的性命看的分外宝贵,他还要留着自己的命给心爱的人幸福美满的一生,又怎么会舍得去死。
他心情大好,做事自然事半功倍。
他大笑着乘车而去。
她自然不会等他,即使心里偶尔悸动,她也不会再像那一世一样,站在他的身后,巴巴的等着他回头,哪怕只是看她一眼也好,现在的她只想着这场瘟疫快快的过来,然后各走各的路,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她转过身便去收拾屋子。
留下的衙役张虎陪着姜令仪继续打扫,当她把最后一间房收拾出来,徐伯卿仍然没有回来。
姜令仪拿出事先备好的苍术将每个房间熏了一遍。这才走到屋前。
一道道伞电划破天际,雷声四起,震耳欲聋,姜令仪站在屋前,心里多少有了几分急躁的感觉。
这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行驶过来,驾车的是跟着徐伯卿的衙役,徐伯卿却没有回来。
几个衙役衙役清一色的用布蒙着脸,只露了眼睛在外面,将车上的人叫了下来,安置在东边的几间房。
姜令仪眼尖,这些都是最早被赵天瑞挑出的疑似患者,现在被移了过来,只怕已经感染了瘟疫,心里又有几分庆幸,自己被隔离的早,又吃了一碗防病的药,不然与那些人混住在一起,只怕今日自己也要染病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正是赵天瑞的那方帕子,帕子她早就洗干净了,本来准备一早还给赵天瑞,当着徐伯卿的面感觉有些刻意,便收在了身边。
蒙了脸,要上前去帮忙,张虎将她一把拉住,“公子说了,这里用不着姑娘。厨房,和药房都设在西边,姑娘去烧点热水,我给姑娘打水去。”
一个衙役捧了一大包药过来,放在地上,“姑娘快去煎药吧,这是赵大夫一早配好的,煎了先每人吃一点,公子已经去派人接赵大夫了,只怕晚一些就会过来。”
张虎急切的问道,“怎么这么顺利,公子人呢?”
那衙役满脸的愤恨,“那些守卫的衙役有几个也有了症状,现在闹成一团,巴不得都住过来才好,哪有闲情阻拦,昨儿公子找那县令去,也是百般推脱,现在药材还没运到,米粮又不够了,公子急都急死了,骑了匹马就出去了。”
姜令仪自然知道那些卫兵在洪水退去时救人时接触过,互相传染也说不定。
人草草安置了下,几个衙役架着马车匆匆离去。依然留下了张虎。
姜令仪只得扯下了手帕,放于袖中,又接了药朝药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