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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匪-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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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行啊大当家……”
  秦念叹了口气,“我问你,你当初如何认定这是头肥羊,可以下手的?”
  小船儿一愣,“我看他们走得慢,统共六个镖师,箱子四周就护着五个,驮箱子的马每走一步蹄子便陷进泥里……”
  “你若有一百两黄金,你会让马驮着走么?”
  小船儿悚然一惊。
  “他们有六个人,却只有两匹马,一匹马上坐着谢随,另一匹马驮一口死重的镖,我问你,这世上可有这么蠢的镖局么?”
  “对啊!”小船儿一拍脑袋,“不管是雇辆马车,还是分散行装,都好过这样暴露自己……”
  “你们被耍了。”秦念简短地道。
  小船儿瞠目结舌:“可、可是……吹金断玉阁远在扬州,同我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要耍我们呀?”
  “所以我只能亲去一趟扬州,才能问个清楚。”秦念忽而轻轻地笑了一下,“不过是一只装满石头的死箱子,却把谢随给招来了,不管怎么说我都得去问候一下那个安老板。”
  “大当家,”小船儿小心翼翼地道,“那个谢随……您认识?”
  “啊。”秦念漫不经心地道,“是他把我养大的。”
  ***
  谢随并未睡得很久,出来时也不过晌午。肚子饿了,他先寻到了后头的厨房去,却遇上日前那个叫林小鬟的丫头。
  “你们当家的呢?”他左手伸出去摸了两只馒头。
  小鬟正看着灶台底的火,此刻也不抬头,只道:“大当家去后山了。”
  “后山在哪里?”谢随瞧见一只酒葫芦就放在砧板旁边,脚步悄悄地挪了过去,却听见小鬟笑了起来:“你跟大当家说的还真一模一样。”
  他一愣,“她说我了?”
  小鬟点点头,“她说你是个酒鬼。”一边站起身,去角落里提来一只酒坛子,“那葫芦是空的,我给你倒一些带房里去吧。”
  遭这样一款待,谢随反而不敢要了。盯着那清澈的酒水从酒坛中作一条细线汩汩而出落入酒葫芦,他抿了抿唇,“这是你们自酿的酒?”
  “嗯。”小鬟道,“是大当家酿的。”
  “她还会酿酒?”谢随似乎不太相信。
  小鬟看他一眼,“哐”地一声,酒坛子放下了,她将那酒葫芦封好塞给他,“大当家什么都会。”
  他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她小时候可是什么都不会,跟在我后头成日价撒娇耍赖……”
  “年纪小的时候,撒娇耍赖不是应当的么?”
  谢随不接话了。他打开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你们大当家带你们几年了?”
  “三年了。”小鬟给灶下加着柴草,火光在她半边脸颊上明灭扑朔,“我们都是老当家捡回来的孤儿,大当家武功最高、人最聪明,后来老当家走了,就把寨子托付给了大当家。”
  “你们寨子里的武功可不怎么样。”
  “我们平素也不靠这个。这里穷乡僻壤,也没人同我们争,除了跟过路人收点买路钱之外,我们还要种地的。”
  谢随险些一口酒呛出来,“种地?”
  “嗯。这是当家的主意。”小鬟不在意地点点头,“这样能养活自己,而且安稳。”
  “安稳啊……”谢随笑了一下,将喝空的酒葫芦放回灶台。小鬟瞥了一眼,问道:“你晚饭想吃什么?大当家做的菜,我也会一些。”
  谢随望向她,“她还自己做菜?”
  “你昨晚吃的都是她做的。”小鬟忍不住道,“啰嗦个没完,还说自己跟大当家很熟呢。”
  “今晚是你做?”
  “都说了大当家去后山了!”
  “她每次去后山,都会彻夜不归么?”
  “少则三天,多则半月。”
  谢随静了静,“后山在哪里?”他道,“今晚不用给我做什么了,我去找她。”
  ***
  红崖山从山下看去光秃秃的,没想到内里却所容甚大,红崖寨占据的只是前山的半山腰,走上数里向上的山路,才能找到所谓的后山。
  天色未晚,日色却暗淡无光,寒风吹雪,枯萎的草木间杂着浑浊的白,脚踏上去便簌簌作响。按着小鬟指的路径走到后山深处时,抬头已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寒空,四下里林木环绕,寂静得骇人。谢随不明白为何秦念会在这样冷的天气去后山,何况那箱子的事情还未处理完,她做事总是这样顾头不顾尾的么?
  “念念?”谢随四顾找寻小鬟所说的那一方山涧,却没有听见水声,只有枯枝间呼啸来去的风声——
  “唰!”一刀劈来,谢随侧身一避,衣发被刀风带得飞起,而那刀再度逼上,横斫下盘,谢随往后一跃,不料背脊撞上了树干——
  寒芒凛冽的刀锋在他肩颈处抖动着停住。
  他低眉,看见那弯刀形似残月,刀刃亮得发青,刀背上缀着叮当作响的金环,再往前,刀柄上包着鲨皮,握着刀柄的手洁白如玉……
  “你过来做什么?”秦念收了刀,转过头去。
  她的长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颈项,肌肤上还隐隐渗出汗珠。一身黑衣劲装结束,袖口和腰身束得很紧,他看了很久——他不太习惯她这样的装扮,明明只是为了练刀的方便,却未免太过风情摇曳了。
  “我来瞧瞧你。”他说道。
  她转身往前走,他跟了过去。绕过一道山崖,一方结冰的湖泊出现在他的眼前,湖边有一块大石,石上放了些杂物,包括一个牛皮做的刀鞘。她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到了湖面上去。
  “——小心。”他脱口而出。
  她回过头,看着他,笑了笑。
  他不说话了。
  她足尖一点,便踏着湖面上的薄冰飞了过去——
  他来到岸边,沉默地端详着她的轻功步法。
  她将手中弯刀往崖壁上一挂定住了身形,而后足下施力一踩,靠着山崖的湖面突然接二连三裂开一道道冰冷的缝隙。谢随不由得往前踏出了一步,却只见她低下身子往裂开的湖水中伸手捞了半天,竟尔捞出来一件庞然大物——
  他呆住了。
  她却好像也怔了一怔。
  那是一把长刀,蒙着黑色的刀鞘,比她的弯刀大上一倍。
  两个人,隔着破冰的湖,严冬的寒冷模糊了对方的形貌,只剩下白茸茸的雪色。
  她的声音像是被碎裂的浮冰送过来的:“我一直留着你的刀,想着你有一日或许会回来的。”
  他抿了抿唇,苍白的脸容上,深黑的眸子更加地深,“你过来吧。”
  她一手握紧了插入崖壁的弯刀,另一手将那长刀捧在怀中,身子摇摇欲坠,声音却是逞强的:“我留着你的刀,不是因为我等你,是因为我要将它还给你。”
  “念念,你过来。”
  “你也……太随便了。”她将嘴唇咬出了血色,白茫茫的暮色里一道殷红,“你怎么能……怎么能将这把刀都丢下了呢?你就算是讨厌我、要丢下我,也不能这样……”
  “念念!”
  她抬起头,被泪水濡湿的双眼什么都看不清楚了。湖冰接二连三地碎裂掉,那声音令她想起火焰吞噬一切的噼啪声。男人的身影由远及近而来,猝然间他一把抱住了她,拉着她的手拔出了弯刀,然后带着她抢在最后一刻飞快掠回了岸上去!
  他抱紧了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再回头看时,那靠近崖壁的湖冰已裂开一个大洞,冷彻的水面泛出粼粼波光。而后,他才感觉到什么异样。
  “你哭了?”他捧起她的脸,被她一手打开了。
  泪水转瞬即收,他只看见几道交错的泪痕和红通通的眼睛,像只小兔子。她将那把长刀往他怀里胡乱一塞,“你的刀,收好了。”
  他叹口气。这把刀确是他的故人了,从五年前与他失落,到而今重回他身边……眼前的女孩也是一样。
  他将刀交右手,左臂揽住了她的肩,凑过头去轻声哄道:“别哭了,嗯?你到后山来是练刀法的?要不要我陪你练?我看你刚才那架式,真有几分模样了……”
  她只是低着头,不言语。
  他带着她到那大石旁坐下,捧起她被冻僵的双手给她递些热气,又伸手指轻轻刮了刮她发红的鼻头:“想哭就哭吧,这么久没见了,我知道你想我。”
  “你臭美。”
  “我是臭美。”他笑道,“是你让我有这个资格的。”他又低哑地重复一遍,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我知道你想我。”


第4章 再别离(一)
  秦念的心情很快就平复了。
  这似乎也是谢随教与她的:当你不能控制事情变坏的时候,你至少还能控制自己的心情。谢随与她交握的手掌很温暖,她不想甩开他,毕竟方才为了给他捞那把长刀,她的右手在湖下被冰刃刮了无数遍,冻坏了都应该赖他的。
  他还是和她记忆里一样,温柔体贴,爽朗爱笑,死不要脸。可是她却已经变了很多了。
  令秦念感到陌生的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黄昏将临,山谷里的风冷峭逼人,她冰冷的手心被他一暖,微微地发潮。她终于垂了眉,低声问他:“你冷不冷?”
  “冷。”谢随夸张地耸了耸肩,“要是有酒就好了。”
  她扑哧一声笑了,“酒鬼。”
  一径的暮色,湖冰反射着微淡的夕光,映着她转瞬即逝的笑容。可算是哄好了,他想。
  “我们回去吧。”秦念低声说。
  秦念走在前头,谢随便跟在后头。他有时会低头掂一掂手中的长刀,有时又会抬起头看一眼女人的背影。很多年以前,这把刀曾与他形影不离,他一度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放开它。很多年以前,他也一度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放开这个女孩——女人。
  黄昏的颜色令人窒息,就如此刻的沉默。谢随是耐不住的性子,他于是想说些什么来转圜:“我看……你方才的刀法,当真是长进了。”
  她不说话,似乎是礼貌地笑了一下,好像也并不为他的夸奖而高兴。
  明明她小时候,只要被他随口表扬一句,她都会开心得跳起来的。
  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嗯,你……你武功长进,我自然是最高兴的。从前我总是为你担惊受怕,往后大约不会了。”
  “你知道你每到紧张的时候话就特别多吗?”她突然道,“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我难过吗?”
  他停住了脚步。
  “我早就不难过了。”她说,“五年太长了,我从决定不再等你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再难过了。你不用紧张,那口箱子的事情,我会亲自去扬州问个清楚,除此之外,我们再不需要往来——”
  “你知道你每到紧张的时候,话也会特别多吗?”谢随说。
  秦念的手在刀柄上松开了又握紧,声音开始发哑:“我——”
  “小心!”谢随突然将她往身后一拉,带鞘的长刀往空中挥去,“哐啷”一声脆响——
  两把兵刃在空中交击的一瞬,颓丧的暮色中刹那亮出了尖锐的冷光。
  一阵簌簌的落雪声,三个蒙面的白衣人从树枝上一跃而下,其中一人的长剑正格挡住谢随的长刀。
  谢随没有握刀的左手抬了起来,臂膀拦在了秦念面前。这是他过去惯常的动作,意思是让秦念躲到他身后。秦念却仿佛没有看见,反而是唰地拔出了弯刀与他背靠背地站立。
  而那三人已将他们包围起来。
  谢随侧首看了她一眼,只看见她脑后随风飘荡起来的红色发带。她掂了掂手中弯刀。
  “男人留下,女人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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