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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润拍案而起,在对上卫戗的冷脸后,克制地笑笑:“多谢款待,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卫戗不耐烦地掀掀眼皮,这个司马润,虽然骨子里宿着一条老黄鼠狼,可外头这副欺世盗名的臭皮囊却生嫩着呢,还在生长中,饭量本该不小,眼下却只草草吃了几口饭,依礼来说,即便他吃饱,身为东道主也该客套地劝上两句,何况这明显没吃好的情况……
然而卫戗目光冷淡地瞥过司马润面前和茶盏差不多大小的饭碗,没有剩饭,点头道:“殿下好走不送。”
于是司马润的臭脸更加扭曲,他咬牙切齿:“本王初来乍到找不到回去的路,夜已深,岂好劳烦二位送本王回驿馆?这里刚好有三间卧房,就请戗歌与芽珈挤一挤,本王在戗歌房间将就一晚便好。”
出乎司马润意料,卫戗并未坚持轰他走,反倒爽快道:“哦,殿下如若不嫌,便在此屈尊一晚吧。”
见卫戗不像先前那么排斥自己,司马润心下稍宽,表情也缓和了,结果高兴没到半个时辰,愕然发现洗漱完毕的卫戗自然而然走向王珏房间。
先前卫戗收拾碗筷,王珏去洗漱,司马润趁机踩盘子,确定芽珈始终躲在自己房间,并反锁了房门,而王珏洗漱完毕后,走向距芽珈房间较远的那间房,他还跟过去扫了几眼,结果衣衫不整的卫戗也往那房间钻,搞什么?
动作敏捷的司马润,闪身至王珏门前,堵住卫戗去路,抬手指着芽珈的门:“你妹妹房间在那边,你跑这儿来干什么,回去!”
卫戗抬眼直视司马润,坦然道:“夫妻二人同床共枕是合情合理的,殿下未免管得太宽了点。”
得到这个回答,比先前在厨房亲眼目睹她和王珏搂搂抱抱更扎司马润的心坎子,他的脸色瞬间煞白,结巴道:“你们,无媒无聘的……圆,圆了?”
含含糊糊,卫戗却听明白了,她面不改色反问道:“此乃下官与外子的闺阁私事,于情于理都不必与殿下言说吧?”又拱手,皮笑肉不笑,“劳驾殿下挪挪脚,下官疲乏,想早些歇了。”
即便是自己的幕僚家臣,依常理来说,多半都不会过问他们和谁睡觉的问题,何况卫戗并又不是他属下,哪怕搬出三从四德来,他个非父非夫的外人,又有什么资格阻拦她的儿女私情?
大道理都懂,可让司马润就这么偃旗息鼓,他如何甘心?仍端出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堵在门口:“好,我走还不行么,你回自己房间去休息。”
卫戗改拱手为抱臂环胸:“殿下堵着的,就是下官房间。”
司马润差点被卫戗气吐血,僵持不下之际,房门敞开来,衣衫比卫戗更不整,露出大片奶白色胸膛的王珏站在门里,歪着脑袋与闻声回头的司马润对视:“殿下还不去休息,挡在我夫妇二人门口作甚?”
观其形再听其话,司马润顿觉喉咙里泛起腥,这下真要吐血了。
卫戗趁司马润失神,凭借敏捷身手,蛇形走位蹿进门去,投入王珏怀抱,在司马润回魂开口前,王珏砰的一声甩上房门,差点没拍歪司马润挺翘的鼻梁。
此后,司马润一直蹲守房门口,确定里面没搞出什么不可描述的声音,直到半夜芽珈打开房门,又被他惊吓回去,他才讪讪地回到那间原以为属于卫戗的房间,进屋之后再次确认,才发现这里果然没有多少卫戗的气息,可见没他严防死守,而芽珈那个废物又管不住卫戗,让她肆无忌惮去跟那妖孽鬼混……哼,有她后悔的那一天!
翌日一早,卫戗和王珏都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而芽珈大概是被司马润吓到,气色稍差,但精神头最糟糕的还是司马润,可惜没人有那闲心对他嘘寒问暖,自然,王珏也是不肯再进厨房的——给卫戗做饭是在抓她的心,让司马润享用不过是为了炫耀,一次是稀罕,再次可就该算是伺候人,他才不干呢!
早餐去食堂解决,饭后芽珈还想回公寓,却被卫戗给拒绝:“芽珈,我准备带你去见个人。”
秉持“除去离别之外,戗歌说什么都对”信念的芽珈,乖顺点头:“好……听你的。”
卫戗抬手摸摸芽珈的头,笑道:“近来好像总是听到‘听你的’这三个字。”
芽珈朝王珏看看:“姐夫……总说,我向他……学习,因为……戗歌……喜欢……”
卫戗哭笑不得:“好吧。”
司马润眯起眼:“姐夫?”
惊得芽珈直往卫戗背后躲,也令卫戗刷的一下变了脸:“殿下这是作甚?”
司马润神色复杂地看着这对姐妹,上辈子卫戗这个脑子有毛病的妹妹,可是从未唤过他“姐夫”,当然,那个时候他觉得芽珈是个傻子,让她扮演琅琊王妃,怕她露馅,常年将她锁在王府后宅里,偶尔躲不开,必须到人前,便一遍又一边告诫她,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便唤他一声“殿下”,没事就闭嘴……久而久之,除去卫戗回府的时间外,芽珈基本上也就是个关在囚笼里的哑巴……
总不能实话实说吧?司马润在噎了好一会儿后,状似好心提醒道:“你扮作男子,让芽珈这么乱叫一通,给旁人听了去,不怕横生枝节?”
王珏轻笑一声,截过话茬:“殿下无须记挂,我既然让芽珈如此唤我,便是有十成把握能护她们姐妹周全。”
换个人来听这话,只会当王珏这是少年意气,当着心仪女人的面说些豪言壮语,但司马润心里有鬼,再听这话,就觉得像是专门针对他说的,又开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沉默地生闷气去了,没人搭理他。
卫戗拉着芽珈去找桃箓,想让他帮忙引见一下鎏坡,结果听说桃箓一早就去找鎏坡了,又问鎏坡在哪里,大家便不知道了,不过这境内还有一个奇女子,好像无所不知——于是卫戗拉着芽珈,领着王珏去找翠娘。
翠娘很好找,一问之下确认,她果然知道:“可能是去络渊台了。”
☆、妄自尊大
卫戗心下打了个突; 一种异样的感觉向她袭来:这里竟也有络渊台?
络渊台不同于佛寺、道馆、城隍庙; 遍地开花随处可见; 前世她东征西讨,去过很多地方; 可见到的络渊台却也是屈指可数; 统共就那么几座; 到后来也因为种种原因而被铲平,连块基石都没留下……
卫戗憋了半天; 到底没憋住; 状似一无所知; 开口问:“络渊台; 干什么的?”
翠娘耸肩摊手:“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卫戗讶异道:“怎么会?从我们进来第一天开始; 就由翠娘姐姐带着; 相处这些时日,让我感觉翠娘姐姐是无所不知的。”
翠娘双手摆了个打住动作:“得得; 别给姐姐我戴高帽,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用李叔他们的话说; 我就是个小丫头片子; 常规的东西大家都知道,那络渊台才修建起来没多久,映秀峰那片儿; 又不是能够随便游玩的地方,别说是我,怕是李叔他们也不清楚那台子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闻听此言,卫戗心下愈发不安起来,忙安慰自己:戗歌,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临沂的络渊台建成差不多快有十几二十年了,只是用作祈祷献祭,和相关庆祝活动的台子罢了,此地的络渊台,大抵也就那几个用处,至多再加一项“约会的新景点”,嗯,一定是这样的!
其实李逵回境,翠娘又要去读书,他二人便重新做过交接,现在卫戗他们的向导本该是李逵,然而找上翠娘,她照旧知无不言,并送佛送到西,直接将他们送到距离络渊台最近的岗亭。
站在岗亭前,翠娘向里面的工作人员介绍,说卫戗他们是“贵客”的朋友,劳请其帮忙给通个信儿。
工作人员听完翠娘的话,微笑着跟卫戗他们打了个招呼,说了一句:“那边有长椅,诸位请坐,稍候片刻。”然后转身回亭中,不知鼓弄了些什么便又出现,翠娘起身和对方辞别,又朝卫戗他们挥挥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就不陪你们了。”
卫戗起身道谢辞别,接着坐下来等那个工作人员去报信,结果人家死守岗亭,就是不走。
就在卫戗忍不住,想要问问那工作人员什么时候去给报信之际,却有人先她一嗓子叫起来:“呦呵我的小蔷薇,师兄□□叨着你呢,还想着回头就去找你,没想到你竟先一步前来寻我,果然你我最是心有灵犀。”
卫戗站起来,王珏挡在她身前,皮笑肉不笑地面对说话间便闪到眼前的桃箓:“别误会,只是让你给鎏坡传个话。”
求人是这么求的么?卫戗嘴角抽抽,抬手推开王珏,迈步来到桃箓面前,拱手:“仙家……”
在卫戗站出来的瞬间,桃箓又祭出自己那柄招眼的羽毛扇,像个含羞带怯的小姑半遮了脸,笑得比临沂城中头牌花魁还妩媚,听到卫戗称呼后,移开羽毛扇,一本正经纠正道:“叫师兄。”
卫戗僵硬笑笑,含糊地来了句:“师兄。”一闪而过后,立马接茬,“可否劳烦师兄帮忙引见,我想见见鎏坡大人。”
桃箓嬉笑:“想见我师兄,随便找个人捎句话,坐家里等着便是,何必大老远专门跑这一趟?”
卫戗连僵笑都维持不住,索性不再折磨自己的小脸:“师兄莫要说笑,我有正经事,欲向鎏坡大人请教。”
桃箓撇嘴:“谁说笑了?即便你们不过来,我师兄也是要去找你们的。”
卫戗:“?”
桃箓挥挥扇子:“罢了,这附近有座观景阁,师兄就在那里,小生这便带你们过去。”
卫戗微笑拱手:“有劳师兄了。”
没走几步,拐过遮挡视线的树墙,便瞧见一座三层高的楼阁,底层最大,中间次之,上层最小,木质结构,飞檐斗拱,是境外常见的古朴形态。
桃箓像回自己家一般,径自开门走进去,感觉到卫戗三人没跟上,回过头,挑挑眉:“莫不是要我师兄亲自下来迎接?”
卫戗忙摇头:“岂敢岂敢。”忙不迭牵着芽珈跟上去。
没走几步,就见穿着藏青色贴身翻领短衣,搭长裤和革靴的鎏坡步下台阶走过来,卫戗定睛再看,他今天这身有点像胡服,虽然依旧胡子拉碴,但整个人却透出显而易见的精气神,反正怎么看怎么不像一把年纪的老人家。
鎏坡径直来到王珏面前,王珏在卫戗的眼神威逼下,冲鎏坡拱手一揖:“王珏见过鎏坡大人。”
“我知你已久。”鎏坡微笑回礼,“不敢妄自尊大。”
知他已久?卫戗愣了愣,转念一想,鎏坡也是魁母的高徒,而王家兄弟这些年一直受魁母照拂,所以鎏坡知道他们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待卫戗也和鎏坡打过招呼后,一行人上到三楼坐下来,卫戗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鎏坡对芽珈进行了较为细致地观察和测试后,确定芽珈是典型的“学者症候群”,说这是一种认知障碍……
卫戗心中一阵激动,忙追问:“可有医治之法?”
结果鎏坡绷着脸摇头:“此症多半是大脑遭受不可逆的损伤,请恕我无能为力。”
卫戗眼底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见她这模样,鎏坡又补充道:“我水平有限,帮不上什么忙,但家师不同……”顿了顿,“听说你们此行便是要去拜访家师,到时可一并给她瞧一瞧。”
失落确实有,但也只是转念之间,毕竟前世卫戗遍访天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