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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秋景宣并不难找,他一直守在皇子府的灵堂里,守在妹妹的身边,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离他而去了。
“公主,您的裙子都湿了……”
灵堂门外,传来侍女们的声音,秋景宣恍然回过神,转身往门外看,湿漉漉的人儿一步步走进来,终于,他又在元元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元元本有很多话对秋景宣说,可见了面不知从何说起,她便来给嫂嫂上香,送已故之人一程。礼毕转回身,却见秋景宣手里拿着干净的棉布,轻声道:“擦一擦吧,你湿透了。”
秋景宣带她到了一旁,用棉布擦拭她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另有侍女送来干净的鞋袜,他温和地说:“这不是景柔的,是府里丫鬟的鞋,你别嫌弃换上吧,着凉就不好了。”
元元什么话也没说,由着侍女们为她换鞋子,末了秋景宣说:“我有些饿了,你陪我吃点东西可好?”
项元点头,可秋景宣不愿离开灵堂,他们搬了两张凳子坐在屋外屋檐下,看着雨水砸地,秋景宣慢慢往嘴里塞下了一只馒头,元元递给他茶水:“别噎着。”
秋景宣伸手来拿,却故意握住了元元的手,本以为元元会逃开,可她没有动。
“你是来同情我的吗?”秋景宣松了手,微微一笑,“我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雨水声那么嘈杂,可元元字字听得清楚,秋景宣看起来很平静,比她想象得要强。
“去元州的路上,我看见停在树上的人,是你对吗?”曾经让她痛苦万分的事,终于有一天说出口,内心却如此平淡,元元甚至微微笑着,“我一定没看错,那双眼睛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
秋景宣颔首:“是我。”
干脆的答复,让元元的心一定,至少她没有白白为此痛苦一场。
“你要杀我母后吗?”
“只是打探一下,想看看你哥哥值不值得我来费心扶持。”秋景宣回答得很坦率,“至少到这一刻,我也没想过要杀她。”
元元问:“那在你眼里,是把她当亲人还是仇人?”
秋景宣道:“都不是,遇见你之后,他只是你的母亲。是我希望她能有一天接纳我,放心把女儿交付给我的人。”
项元看向他,摇头:“怎么可能呢,后来的事你和我一起经历了,即便你没有杀心,你也和我们对立了,你就没想过当有一天我发现这一切时会不能接受我们的感情?如今一切都成了现实,我先放弃了你。”
秋景宣却笑了,望着元元问:“原来,你已经放弃了我?”
他的笑一定不是因为高兴,是太痛苦了才用笑容来掩饰,项元以为自己很平静,可眼泪已经出卖了她,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从眼眶里跑出来的,不,或许只是雨水。
她转过脑袋揉了揉眼睛,把本该给秋景宣喝的茶自己喝了,故作镇定:“是我太傻了,之前我以为最大的阻碍是皇祖母是父皇,后来我才发现,我最过不去的是自己的心。你可以有一万个理由来杀我母后,这是你的自由你的人生,可就算你只是有一丝恨意,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是我不好,不该连你是什么样的人都没弄明白,就自以为是地认为那是爱情。”
秋景宣淡淡笑道:“我却觉得,这才是爱情,轰轰烈烈一场,一见钟情后转身就化为灰烬。”
元元摇头:“为什么要化为灰烬,为什么不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就算我们不能,总有人可以相爱。”
秋景宣问她:“现在我离开你哥哥,忠心做你父皇的臣子,对你的母亲言听计从,放下过去所有的仇恨恩怨,我们还能长长久久在一起吗?”
项元怔怔地望着他,最终给了自己,也给了秋景宣答案:“不能。”
秋景宣道:“哪有那么容易长长久久在一起,我现在还爱着你,什么阻碍都不放在眼里,可是你不爱我了,就任何事都能拿来作为原因。元元,你不要给自己那么多负担,不用为了我去找什么借口,不爱就是不爱了,坦坦荡荡的知道了吗?”
这是元元完全没想到的结果,可是一字一句从秋景宣嘴里说出来了,他大大方方地说他还爱着自己,可是她,再也没有勇气踏出那一步。
秋景宣继续吃手里的馒头,看着绵绵不断的雨幕,说道:“你可能察觉到,那天景柔流血昏厥,绝不是月事中暑那么简单,她是小产了。”
“是,我猜到了。”
“但那孩子不是你哥哥的,是我的一个护院。”秋景宣惨惨地笑着,“堂堂皇子妃红杏出墙珠胎暗结,我们兄妹真是把你项氏皇朝的脸都丢光了。”
元元难以置信地看着秋景宣,而秋景宣道:“我不怪景柔不守妇道,也不怪你哥哥对她不温柔体贴,把她带来京城的人是我,让她受尽委屈的人也是我,我不知道昨晚皇后见她说了什么,我也无心再去听你三哥的辩解。逼死她的人,是我。”
“景宣?”
“说出来,我自在多了。”秋景宣从元元手里拿过茶杯,将剩下的茶水喝下,像是解脱了一般说,“她终于摆脱我这个没用的哥哥了。”
元元刚要说话,门前有人进来,几个下人为沈云打着伞出现在了雨幕中。秋景宣站了起来,元元也站了起来,她听见身边的人说:“他来了。”
第432章 傻瓜,没事了
沈云是来吊唁皇子妃的,自然他也知道,此刻元元也在这里。
走到屋檐下,看见项元通红的眼睛,又看了眼秋景宣,他猜不出这两个人在谈什么。
“我来吊唁皇子妃,节哀顺变。”沈云如是道。
“多谢。”秋景宣谢过,“之后我会转告二殿下。”
沈云颔首,再看向项元:“一会儿,要不要我送你回宫?”
项元垂下眼帘点了点头,没说话。
沈云进门拈香行礼,门外秋景宣对项元道:“元元,能帮我一个忙吗?”
回宫的路上,项元和沈云坐一辆马车,她安静地伏在窗上看道路旁飞驰而过的景致。大雨将整个世界冲刷得分外清明,可她却在今天才知道,哪怕是近在咫尺的人,他们身上也有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事,这也是为什么,她能无忧无虑恣意尽欢地活着。
“沈云。”元元开口了,“秋景宣想把她妹妹葬在父母身边,不想让她孤零零地在皇陵里,他托我求母后答应,你说母后会答应吗?”
沈云摇了摇头。
“母后不会答应?”
“我不知道。”
元元叹了一声,目光重新回到马车外的世界,可口中的话语是问沈云:“你是不是也有很多秘密,是不是也有很多事不能告诉我?说起来,你最近很忙呢,我都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沈云却道:“在暗杀那些贪官污吏,奉伯父的旨意。”
项元惊愕地看着他:“这种事可以告诉我吗?我、我不是非要你说的,我只是随口提起。”
沈云淡淡一笑:“早些告诉你,任务尚未达成,只会让你为我担心,现在事情结束了,当然能告诉你。对于你,我没什么可瞒的。”
“你不怕我说漏嘴,坏了事,害了你?”项元紧张地问。
“你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沈云笑道,“别自以为是了。”
元元不服气地瞥了他一眼,咕哝着:“说白了,你还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没用又麻烦。”
沈云笑而不语,但元元接着说:“可我想通了,你说的没错,我能有多大本事呢。不过我会尽力帮到秋景宣,好让他把妹妹葬回父母身边。”
“我以为……”沈云欲言又止,还是决定不说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元元猜到他的心思,想了想,便坐来沈云身边。
两人离得那么近,几乎是稍稍靠前就能双唇相触的距离,元元微微笑着,转过头大大方方地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连他都知道,我不爱他。”
沈云笨拙地僵直着身子,生怕自己动一动,元元就会离开。
“可是……”
靠在身上的人,像是在微微颤抖,沈云底下脑袋看了一眼,恰好看见晶莹的泪珠从元元的面颊滚落。
“我真的喜欢过他,真的真的。”突如其来的眼泪,突如其来的悲伤,不需要任何掩饰和伪装,在这个人身边,她能想哭就哭。
沈云心疼,犹豫着张开了臂膀,见元元没有丝毫地抵触,就顺势把她抱进了怀里,轻轻抚摸她的背脊,轻轻地拍了拍:“没事了,傻瓜,没事了。”
长寿宫里,气氛沉重尴尬,太后忧心忡忡,可看到两个孙子这般仇视对方,她觉得自己已经无力挽回。而此刻,气极了的项浩又把矛头指向皇后,问皇后昨天夜里到底把秋景柔找去营帐说了什么。
珉儿神情淡淡:“不是我找景柔,是景柔主动来见我,她在我面前好好的,至于你们说她离开后失魂落魄,我就不知道缘故了。景柔找我,只是为了夏春雨,她说没能厚葬夏春雨,三弟心里必然有遗憾,想求一求我,给夏春雨一个死后哀荣,将来也由她去善待夏春雨的家人。”
项沣和项浩面面相觑,项浩嘀咕了一声:“她难道不是心虚了才想要补偿吗?一定是她害死了春雨。”项沣大怒,直觉得弟弟满口胡言,苦于帝后在此不得发作。
珉儿则道:“还有什么想问吗?”
项浩是不信的,再次重复:“母后所言当真?那秋景柔又为何离开时失魂落魄,我见她的时候,她也是……”
“你说够了吗?”沉默许久的皇帝突然开口,目光如刀一般落在儿子们的身上,失望、愤怒,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咽喉里一股火冒出来,“项浩,你在对谁说话?”
殿内气氛骇人,项沣意识到父亲的震怒,可他那弟弟却昏了头,竟顶回一句:“儿臣在和母后说话,儿臣一直在和她说话不是吗?”
皇帝霍然站了起来,如山一般威严,那迫人的气势直逼向他的儿子,可就在项晔要下台阶时,珉儿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一手抵在他胸前,将丈夫的怒气都包容在眼眸里:“皇上,臣妾陪您回涵元殿去,母后已经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项晔没有收住怒气,身子前倾,便也感觉到珉儿用力地顶着他。纤若的手已经在颤抖,可脸上还保持着镇定的神情,眼波婉转间都是在恳求他息怒,是啊,他这一下冲下去,难道要打死他的儿子不成?
“皇上,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太后颤颤的说着,她当然也看出了儿子的震怒,和珉儿目光相交,婆媳之间尚有默契,她唯有把儿子交给珉儿了。
项晔慢慢冷静下来,从胸前拿开了珉儿的手,轻轻在她的指间捏了一把,想要告诉他,自己明白了。
圣驾扬长而去,珉儿紧紧跟随,留下两位皇子杵在殿中,项沣疲惫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苦笑着:“蠢货,你刚才激怒父皇了你知道吗?”
项浩也是后怕,可还是嘴硬:“我们又不是中宫生的,他若不乐意了,一巴掌就能打死我们。”
项沣眼眉深深地望着弟弟,怒道:“这种话你挂在嘴边,是不想活了吗?”
弟弟却嗤笑:“你觉得我们还能活吗?”
项沣紧紧握着扶手,他不知道。
帝后回到涵元殿时,遇见女儿和沈云从宫外归来,女儿的眼睛红红的,盛怒的皇帝倏然停下了脚步。
平日里见着父皇,总是扑上去撒娇,可今天项元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