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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坐下,别像个猴子似的挂在我身上。”沈哲无奈地抱着云裳把她放在椅子上,便到门外命下人请大夫。
这一夜,将军府里有了好消息,更是被马不停蹄地送到宫里,太后在梦里被林嬷嬷催醒,听得云裳有了身孕,真真喜极而泣,连夜带着林嬷嬷到佛堂还愿祝祷,她沈家终于有后了。
第二天沈哲带着云裳进宫,太后又欢喜又责备,说是不叫云裳再出门,不要她再进宫,更派了得力的太医去照顾,大把大把的赏赐往将军府里送。
珉儿在一旁含笑看着,皇帝来时,拍拍弟弟的肩膀,沈哲也露出了几分难得见到的腼腆,兄弟俩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不久就一道走了,还被太后嗔怪:“也不等让哲儿送云裳家去,又要差遣他,哪里就有那么多的事,昨夜晚宴上也见不到人。”
可珉儿和云裳却挺高兴的,彼此目光交汇,也算是心意相通了。之后淑妃、林昭仪等纷纷送来贺礼,淑妃如今胎儿安定了,时常出门走动,当然要亲自来祝贺堂妹,太后见她们姐妹俩都如此兴旺,欢喜地说:“本在纪州时,江家就是人丁兴旺的家族,你们姐妹俩都这么有福气。“
林嬷嬷轻咳了一声,示意太后留心皇后就在一旁,太后尴尬地一笑,没再继续这样的话。便是其他人也能感觉到,这样的气氛下,皇后的处境不妙,就连清雅都担心珉儿会不高兴,却在事后被珉儿告知,她还没打算做母亲。
“我还有很多事想做,也还想和皇上多亲近,有了身孕一年半载地疏远,皇上正当盛年,叫他怎么办。”珉儿自信地对清雅说,“皇上也不是着急子嗣的人,我们俩脾气最合得来。”
果然如珉儿所想,所有人都认为江氏姐妹纷纷怀孕之下,皇后会为自己的无所出而自卑难过,皇帝也会因此着急。但事实上为沈哲夫妻高兴之余,项晔只字不提珉儿自己如何,他有一半的心思是不愿珉儿尴尬难过,而另一半,是真的不在乎。两个人在一起,又不是为了生儿育女。
而那之后,酷暑炎炎,人人都闭门不出躲避烈日,宫里宫外也少了是非,淑妃静心安胎,云裳则在家被百般呵护,太后原说要请她母亲上京来帮忙照顾,但云裳考虑到母亲在将军府,沈哲必然诸多不自由,到底谢绝了。而她身边有的是太医侍女围绕,根本不用担心,相比淑妃的小心翼翼,初孕的人却是大大咧咧。
转眼间,已是秋风扫落叶,宫闱的生活太枯燥,人们会从最初的度日如年,到后来感觉不到时间的消失却已经从指缝溜走,恍然之间天增岁月人增寿,最令人感慨的,便是孩子们的忽然长大。淑妃的小皇子,从牙牙学语,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大孩子,说话想事情都开始有了自己的主意,而淑妃的肚子,也已经高高隆起。
而她怀孕的这些日子里,皇帝没少到安乐宫探望,偶尔是坐着喝杯茶,偶尔还会在那里留宿,自然其中不少是珉儿的提醒,不论如何一个女人正在为皇帝的血脉承受辛苦,珉儿还没有那么小气。
这大半年里,珉儿把宋渊送给她的书,全看完了。
这日秋色宜人,珉儿久违地邀请了宋玲珑进宫,昔日腼腆的应选秀女,如今已嫁做人妇,她的夫君官阶不高,玲珑身上的衣衫虽体面,比起宫里的妃嫔和贵族妇人们,要朴素得多。可却是这样的人,满身朝气,喜气洋洋地出现在珉儿面前,叫谁看着都喜欢。
近一年不见,玲珑的模样长开了些,又盘发又涂抹脂粉,和最初相见时不一样了,珉儿也分不清此刻的宋玲珑还像不像敬安皇后,反正皇帝那儿忙得连轴转,也不会来看一眼。
“这是哥哥来信,让妾身为娘娘准备的书籍,家里的书房里书多的数也数不过来,听说是为娘娘准备的,一个个儿都殷勤地钻进去找呢。”宋玲珑笑盈盈地说,“哥哥之后还来了信,问送没送进来,但是那会儿天太热了,街上都没人走,妾身若是闯进宫来,也太招摇了。”
一年不见,哆哆嗦嗦的小姑娘不见了,玲珑成为了自信又大方的小妇人,必然是在夫家过得幸福又快活,且要为自己和丈夫打理一个家,谁都会成长的。珉儿很高兴这样的人没有留在宫里,她也始终不明白那会儿淑妃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找一个人去代替她的表姐。
“你哥哥在西平府可好?什么时候回来?”珉儿随口问着,而西部通路的工程十分顺利,早在夏日里,皇帝已经将那里改名为西平府。
玲珑说道:“哥哥来信是说一切顺利,夫君他也说朝廷开脱西平府的工程比先前预期的更好,具体的事儿妾身就不知道了,听家里人的口气,哥哥如今是施展了拳脚,做着他喜欢的事情,也要多谢皇后娘娘的提拔。”
珉儿不以为意,随手翻阅着宋渊为她准备的书,竟然有一半都是兵书,她笑道:“真是你哥哥叫你准备的?”
玲珑道:“妾身也疑惑过,可白纸黑字的写着,都是哥哥的笔迹,我们只能照着办了。”
珉儿笑道:“只怕我看不下来,不过有皇上在,倒也不碍,再没有人比皇上更懂兵法了。”
她抬起头看着玲珑,问道:“日后有时间,常来坐坐。”
不想宋玲珑却摇头:“哥哥早就叮嘱,不要和娘娘走得太近。”
珉儿微微蹙眉,玲珑正经地说:“走得太近,就该惹人注意了,没得给娘娘添麻烦,我们家也不能为娘娘做什么,这些书是最容易的事。也许将来哥哥真能成为一名武将,当他手握兵权时,意义就大不一样,不论如何我们宋家,是一定会效忠娘娘的。”
玲珑是自幼读书的女孩儿,见识必然不少,去年她是被吓着了,不然好好的人儿,就该是这样的谈吐气度。珉儿颔首道:“你和你哥哥的心意,我收下了。”
那之后半天,珉儿整理了宋渊送来的书籍,分门别类,给自己定下了看书的计划,皇帝夜里归来时,见书桌上的书又堆得高了些,故意说:“你看看这里乱的,朕想摆几本折子都腾不出地方来。”
珉儿不屑地说:“再摆一张桌子就是了。”
项晔嗔笑:“你看书看得多了,顶嘴的本事也见长。”他随手翻着,漫不经心地说,“宋渊真是不忌讳,他本是有妻儿的人,他家夫人就不担心自己的男人,一心一意想着皇后?”
“皇上?”珉儿虎着脸,“您若不喜欢,直说就是了。”
项晔忙笑:“朕是开玩笑的,你有这么小气吗?”他道,“你也不想想,朕为什么那么提拔宋渊,难道仅仅因为他崇敬你?提拔一个文官带兵,朕承受多大的压力。”
珉儿把书理起来,没当一回事,却听皇帝说:“你背后什么都没有,朕要给你培植足以支撑你的势力才好,而这天下,唯有兵权才是王道。”
珉儿一怔,感受到了内心的震动。
第164章 退出权力的中心
“皇上要给我兵权?”珉儿难以想象,项晔竟然会做这样的决定。
从来没有哪一个皇帝,会把兵权实实在在地交在后宫女人的手上,历朝历代的后宫女人,若有沾染兵权的,无不是帝王已经不在,或是与帝王反目成仇。
项晔丢下了宋渊送来的书,走向珉儿道:“除了朕,你一无所有,现下所谓的靠山宰相府,也很快就会成为逼向你的利剑,朕要做万全的打算。做皇帝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一刻也不得放松,若有一日朕遭遇不测,沈哲一人之力无法力挽狂澜,必须有更多更强大的势力来支持你。若不然你处于弱势,会活得很辛苦。”
珉儿神情庄重,不是撒娇更不是玩笑:“皇上为什么要遭遇不测,皇上说过一辈子都会守护我。”
项晔含笑摇头:“许诺的话若能实现,是你我的福气,但实现不了呢,人要活得现实一些。居安思危方能长久,你心里有个底就好,不必真的为此难过,万一的万一有那么一天,不要慌乱,去寻找可以支撑你的势力,为朕守护这个家,也是守护你自己。”
珉儿背过了身去,怕自己看着皇帝那沉重地却又带着笑容的脸,会难过地落泪,虽说是居安思危,可言语间描述的事太现实了。而皇权崩塌,也常常是一瞬之间,虽说项晔走到京城花了七年,可在他提剑踏入宣政殿的那一刻前,赵氏皇朝的人也一定幻想着他们可以扭转乾坤,真正的消亡,就是血染宣政殿的那一刻。
“珉儿,朕吓着你了?”项晔从后腰保住了她,玩笑着,“原来你也有怕的事,朕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难道我有怕的事,往后皇上天天吓唬我?”珉儿摇头道,“我不想有那一天,我看这些书,又不是为了要治理天下,我宁愿不看了。”
项晔笑道:“要不借给朕,这里头有几本书,朕也没瞧过。看样子该走一趟宋府,宋渊家里一定藏了很多好书。”
珉儿朝桌上看了一眼:“不借的,要看就坐在这里看。”
项晔在她脖子里呼了口热气:“可是在这里只想看你,哪里看得进书?”
珉儿转身来,呢喃着“反正不借”,但又将心定下来,勇敢地说:“在一起就好好的,真有一天要皇上独自面对,或是我独自面对时,我们也要都勇敢地继续活下去,皇上怕自己遭遇不测,我何尝不担心自己呢,这就说好了。”
项晔点头,捧起珉儿的脸颊就吻上来:“说好了,那就再也不要提起了,朕相信永远也不会发生。”
“嗯。”珉儿的心情总算好些了,纤纤玉指划过皇帝的衣襟,细声低语,“今天看到弟弟就要做父亲了,皇上心里是高兴,还是羡慕?太后看我的神情都变了,说实话,我一点也不着急,请皇上也别着急,随缘就是了。”
项晔抱起她来,不屑地笑着:“朕有了你,还有什么可羡慕的,该是他们羡慕朕。至于孩子,朕不强求,若是能让你身强体健,咱们一辈子不要孩子都成。”
清雅奉茶来,见皇帝抱着娘娘往里头去,忙就退下了,虽然听得半句说什么不要孩子都成,可他们日日夜夜地分不开,孩子必定早晚会来的。她端着茶退下来,见周怀在外头,便说:“喝茶吗?”
周怀嗔笑:“胡闹什么,这是皇上喝的茶。”
清雅道:“那也是泼了浪费的,你不喝就算了。”
周怀叹了一声:“谁在乎一口茶呢。”
清雅听见他这语气,便问:“这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不是一切都好好的?”
周怀摇头:“你在内宫没察觉,我天天在宣政殿清明阁之间行走,看得多听得多,沈将军手里的权力正被皇上一点点削弱,今天那么高兴的喜事,皇上把沈将军带去清明阁,却是让他拨出二十万大军,将由皇上重新编制。”
清雅捧着手里的茶,朝四周看了看,见无人在侧,才敢继续问:“这是什么意思,这一下,沈将军手下还剩多少人?”
周怀道:“原不该对你说这些话,你最好也别告诉娘娘,只是你我的性命是沈将军救下的,这辈子也要惦记着报答他,我才忧心忡忡。将军若是交出二十万大军,手中的兵权几乎所剩无几,也不知道皇上会把这二十万人编制在哪里。如今天下太平,又不打仗,我这样的人,怎么猜得透。”
清雅冷静地想了想,问周怀:“你没在皇上面前多嘴吧?”
周怀摇头:“我敢?”
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