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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刻,敏之才震惊地望一眼父亲。
连吉服都派了人来量了,必定是心中有了打算,只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就没有人告诉她原因呢?
金岳溪见女儿面色苍白,全无欢欣之意,隐隐觉得是不是搞错了,可是错了又能怎样?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前车之鉴还少吗?可是也不忍见着女儿这个样子,只能算是解释一般地说了一句。
“那封信给错当成公文寄去了府衙……”
后头的话,敏之没听见也明白了。
“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好在你二人先前也见过,彼此都有印象,虽我并不想就这么仓促定了你的终身大事,可是现在……”
父亲没说出口的无奈,敏之还是懂得的,只能压着胸口那一股越来越强烈的闷闷的痛,低头拜了拜,算是应了。起身时头晕恶心,还是躲过了父亲伸过来要扶她的手,强撑着走到门口。
离那门越近,便越觉得头顶一张大网将自己拢得更紧些,终于在开门的一瞬间,胸口那股舔腥顺着紧闭的牙关溢了出来,随即是眼前的一片漆黑,力气与意识仿佛被抽去,入耳是两个奴婢的惊呼。
“小姐?!”
“血!”
第四十七章
秋风送爽,丹桂新发,霜林尽染,转眼已是暮秋时节。
姑苏乡下有个西山镇。坐落在太湖之中,实为湖中一个小岛。相传夏禹来此治水,“三江既入。震泽底定”;吴王夫差偕西施来此消夏赏月;汉初“商山四皓”在此隐居避乱;历代文人雅士来此游玩者又甚。
此刻湖中一叶扁舟,随风浪自在起伏,仔细瞧时,船上坐着的二人,正是漕帮少主陆隶铭和袁家长公子袁克烈。
“袁兄,来尝一尝这安溪铁观音。”说着替他斟上半盏。任凭小舟浮沉,手里的点金银山水砂铁壶却不见一点多余的水洒出。
克烈面上此时已有些青绿,他是北方人,骑马擅长,坐船却不行,这么一艘扁担宽的乌篷船更是见都没有见过,进来的时候还撞着了头。
可难受归难受,嘴仗还是要打的,头筹也还是要拔的:“陆兄,听说姑苏西山产的洞庭碧螺春乃是贡品,怎么如今倒是舍近求远拿了这铁观音来糊弄我。别是弄不到吧?”
隶铭微微一笑:“袁兄有所不知,洞庭碧螺春确实产自这洞庭山,如今却不是时候,碧螺春一向春分起采摘,到谷雨便歇,又与好些茶叶不同。以嫩为佳,若是现在袁兄想尝尝,也不是不可,只是恐怕茶汤浑浊,入不了袁兄慧眼;再者秋季干燥,最宜饮这青茶,青茶者又以铁观音为最上佳。愚弟见袁兄近来情绪不稳。恐是秋燥,才特意叫备了来呈给袁兄的。”
克烈只看见对面隶铭嘴巴一张一合说了许多的话,无奈晕船实在是难受的很,又要分出心神来与他打嘴仗,便有些头痛。
“如此谢过了,只是今日怎的定在这里相见?”倒是不能说自己晕船,太丢脸。
“袁兄前日传信来说要找个僻静没人打搅的地方,愚弟想了一圈,还是这湖中央最好,怎么袁兄不觉得吗?”隶铭怎么会看不出来克烈那个面如菜色,要是能让他当场吐出来那是更好,哼哼,这回是知道了,往后再有不老实就诓他来坐船!
克烈终于明白过来,陆隶铭他就等着自己上套栽在他手里呢,只是心中不甘不免还要垂死挣扎一番。
“这几个月来倒是未见敏之小姐,不知她现下如何了?”
果然见隶铭的眉头皱了皱,声音不自觉就带了冰冷:“尚好。”
船舱中的气氛终于如克烈所愿的开始趋向于冰点。
那夜金府三少奶奶闯进自己院中时,陆有正打了一盆洗脚水上来要替他泡脚。正走在楼梯上,被后头赶上来的三少奶奶推了一把,一盆热水浇了陆有一头一身,那红木鹅头盆正正砸在陆有脚上,杀猪似的嚎叫声把隶铭都给惊动了,屈尊到楼梯这边来看一看,正瞧见金家三少奶奶一张怨怼中带着一点惊吓的脸,那惊吓估计也是给陆有吓的。
后来的隶铭时常想起这一幕,金家三少奶奶带来敏之被逼婚吐血的消息,无论如何都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但是隶铭每每想起这一幕,总觉得带着微微桃花色,因为三少奶奶接下来说了一句让他听着无比舒心的话。
她说:“敏之思慕之人是你,若你对她无意,便当我这一趟未曾来过。”
隶铭已不记得后来自己是如何在书房坐定,又是在何时叫陆有换了一盆水来替自己泡脚,只记得母亲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时的第一句话是:“铭儿,你怎的笑成这幅样子?”
攸宁一出隶铭的院子,就撞上了闻讯急急赶来的陆夫人。听闻有一女客杀进陆府,抓了一个小门童叫带路去大少爷院子,还以为是自己儿子在外头哪里又惹了风流债呢,陆夫人怎会不急,见是攸宁,更加震惊,“你,你,你们……”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反而叫攸宁一句话堵了回去:“敏之被父亲逼婚袁公子,我来问问你家隶铭的意思。”说着丢下手里头拎着的那个小门童,径直回去了。
都来不及打点府中人叫隐了今夜攸宁的行踪,便急急去寻了隶铭问缘由,却没想到看见自己儿子笑得那一副花痴样子。
“三少奶奶说的那些……你是什么意思?”最后到底是陆夫人撑不住,先问了这么一句。
隶铭已调整了面部表情,回到一贯的样子,此刻只是淡淡笑着道:“母亲不必挂心,我自有主张。”台状叨弟。
攸宁来过后的三日间,隶铭就在自己书房里每日入定,什么都没干,这期间陆夫人屡次以各种借口来查探,派丫鬟们送吃的喝的,要不就是让隶钊揣着学堂里头先生布置的课业来找他……每逢此种时候,隶铭便都是该吃吃该喝喝,该做题做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隶铭坐得住,陆夫人却坐不住,遣去金府打探消息的嬷嬷小厮流水似的回报,把她急的什么似的:敏之吐血昏迷未醒,金参领倒是挺淡定的带着人各处置办物件,虽未明说,但瞧着都是嫁妆里头的东西,现下沪上各处都在传说金参领要嫁女儿,新郎官不知道是哪位,这么一位富贵佳人倒是便宜他了,云云。还有想象力尤其丰富的,猜那新郎官必定是新来沪上督办军务的袁大人,怎么他一来就说参领要嫁女儿呢?八成是他!
第三日用过午膳,隶铭那里忽然有了动静,现如今陆夫人是睡觉都要睁一只眼,就等着隶铭去做点什么。忙赶了去,见陆有正替隶铭换衣裳勒额带,打扮得好是好,只是不知道这么光鲜的是要干什么去。
“回母亲大人的话,儿子要去提亲。”
陆夫人险些背过气去,前几日动静全无,一来就是这么大一个动静,好在她见惯沉浮,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万全不会出手,既然要去,想必不会败得太过难堪,便点点头,算是允了。
金府的门房,这几日回了好些访客,来人皆说:听闻你家小姐要出阁,咱们都是来道喜的,您老通融通融就让我们进去吧。老门房年纪虽大,心却不糊涂,自然知道里头混了些小报记者来打听花边新闻,不由分说全都一顿棒子打了出去。可眼下这年轻后生站在自己跟前的,瞧着面熟得很,不是那位结了义亲的陆帮主家的少爷么?怎的他带了这许多的仆从及箱笼?
这暑天大太阳下的,这后生站在这里也要给晒出汗了,哦,是找老爷的,那便进去吧。
第四十八章
金岳溪晃一打眼瞧见隶铭时,确实被他一表人才的样子打了个咯噔,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想到了:得此佳婿乃我幸事!
待听清了他的来意,也确实有那么一丝可惜与不舍。奈何府衙中人人看过了那封信,都道我要将女儿嫁与袁克烈,此番由着隶铭进门已是不妥。怎么还会同意他的求亲呢?
只是碍着与陆丙坤的交情,不好叫直接赶出去,便耐心想要跟他解释。
却没想到隶铭一笑,如朗月穿云:“伯父请带我书房叙话。”
参领大人依言请他进了书房,事后才发觉怎么莫名其妙就听了这个后生仔的摆布。
外人根本就不知道陆公子到底找自家老爷说了什么,只是四个时辰后。陆公子出门时,自家老爷一扫先前的郁郁…………之前老爷虽着人四处置办嫁妆,面上却总觉得有些阴霾,就像冰面下头的游鱼,不留神看不出来,仔细留神着却又没了。
那一夜金老爷兴致十分高昂,破天荒地让小妾和老管家陪着自己饮了个把时辰的酒。
不出几日,沪上便风传开了:参领家小姐确实要出阁,嫁的却不是那袁家公子,而是这里的本地人家,漕帮陆家!
国中各地。都有些排外,又以淞沪为个中翘楚,动不动就“江北人”,哪怕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一不小心给人耻笑的时候,最严重的鄙视还是“江北人”。简言之就是但凡出了上海道。就都是“江北人”。
这位袁公子,家室确实显赫,听说还去过朝鲜,是个有见识的,只可惜不是本地人,还是差了那么一丁点儿;陆公子就不一样了,还是个小囝的时候就看见他穿了开裆裤在码头上玩。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只是比袁公子更多了些书卷气,要符合本地人审美得多……要说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金小姐,到底还是不要远嫁的好。
这些人这样子比来比去,倒像是忘记了她金敏之也非在此土生土长的了。
外头传得热闹,金家大小姐却连日不见一面,从前还时不时的跟着嫂嫂们出来马场或是各大饭店的茶座里头远远让人瞧一眼,自从传出了婚讯倒是不见了人影,连阳历九月一日开学那一日都未曾出现,倒是让各家花边小报的记者在裨文外头白等了那么久。
。……台状欢亡。
如今隶铭坐在船上,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已撑不住却还不忘记嘴硬的死鸭子,恨不得将他的头按进太湖里。
“袁公子若是闲着没事来约陆某人打嘴仗,那就恕不奉陪了。”
隶铭是真的想走,并非耍的花枪:一想到就是跟前这个人害的敏之如今还躺在病榻上,自己却还能耐着性子坐在这里陪他闲话,若非看在他养父的份上……想着不耐,起身的动静就大了些,连他自己都有些没站稳,更何况已经“满腹辛酸”的克烈?
船舱里立刻弥漫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隶铭略有洁癖,拿袖子不动声色掩了掩口鼻,与嫌弃相较倒是幸灾乐祸略多一些,走到舱外在敢呼吸,接着便吩咐项领将船靠岸。看他这个样子也是谈不了什么了,只能下回再约,只是也算替敏之报了仇,那就不枉此行了。
敏之自那一夜吐血后便一直精神不济,陆夫人仍旧以义母的身份将敏之接了去苏州乡下的别院照顾。
要照着金岳溪的意思,既然这亲都提了,那便择个日子换过庚帖,排个八字,及至议亲、送书、文定,过个场就得了,最好是能在敏之醒来前把事情都张罗好了,她一醒来就换了吉服盖上盖头上花轿。
陆夫人听得又气又好笑,难怪敏之有个生父还是生成了这么一副妥帖性子,武人耿直,竟能耿直到了这份上,也算是自己见过世面了;世上男子皆怕麻烦,隶铭却不想叫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受这样的委屈,且他虽近两年收了心,却一向是长三堂子里玩过的,知道女人最爱被哄,若是自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