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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奴默默收回视线,小心把扫帚放好,穗映又提议道:
“趁着现在喝梅汁的时间,咱们且去那边树荫下坐坐!”
水奴无奈,只好跟着她过去坐下。
穗映见她额头上犹自滴落汗珠,不由说道:
“水奴,五郎君在对待奴婢方面并不严厉的,不管是炎热的夏季还是寒冷的冬天,除了每日必须喂养猪羊牛马的奴仆,其他人都可以偶尔歇息的。”
水奴饮了一小口手里的梅汁,把碗放在石桌上,低声道:
“多谢穗映阿姊提醒,只是婢子蒙五郎君所救,每日里只是扫扫院子本就有愧,不敢松懈丝毫。”
“你可真够老实的。”穗映笑了笑,拿起自己巾帕替她擦额头的汗。她虽然只比水奴年长两岁,确是殷暖屋子里伺候的婢女中最年长的,做事沉稳心细。和容柳一内一外的照顾殷暖起居,很得谢氏信任。
对她的亲近有些别扭,水奴不动声色的躲开穗映的动作。
穗映收回帕子说道:“申时左右五郎君要出门,我有事走不开身,现在正是蚕忙时节,其他屋里伺候的婢女又被织房临时换去了一些,只有阿元和几个奴仆陪着也让人不放心。水奴你做事最是踏实最是让人省心的,你能跟着五郎君出门一趟吗?”
水奴一怔,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不曾想自己等了这么多天的机会就这么轻易的送上门来。平日里虽然能偶尔听容柳说起外面的情况,终归还是自己能出门见闻一番也好判断。
几乎想也不想,水奴便点头应承下来。
申时将过,太阳已经西斜,下午凉风徐徐吹过,此时出门不禁不热,还有些舒爽之意。
殷暖此次出门并无要事,不过闲来去书肆逛逛可有新进了什么好书,以及随便在街上走走而已。阿元性格活泼些,见殷暖身边有水奴跟着,便自顾东看西顾去了,几个奴仆跟在后面,不声不响的,偶尔不动声色的隔开推挤着殷暖的人群,却也不会让人侧目。
“水奴,之前可有逛过新安城吗?”殷暖见水奴偶尔抬头四顾,以为她是好奇,故而由此一问。
水奴想了想,摇头道:“不曾。”
之前因为明照的缘故她虽然常在新安城,不过偶尔出门一次都是浩浩荡荡兴师动众的,后来就懒得出门了。
殷暖闻言,便起了为水奴讲解的心思,城里多楼阁之类的建筑,殷暖抬头欲言时才发现视线被一把油纸伞遮挡住。
“水奴。”殷暖道,“现在日头已经不那么毒辣,不撑伞也没关系的,何必累着。”
“谢五郎君关心,婢子不累。”水奴撑着油纸伞的手不动分毫,由于两人年岁较小,身量不过到常人肩膀处,水奴又刻意压低了油纸伞,是以很好的隔绝了周围的视线。
两人说着说着便走到城墙边较为空旷的地方,忽然一队官兵气势汹汹的走过来,隔开群众之后在一面张贴了一张画像,并有一人高声说道:
“百姓听令。”
说话之人声如洪钟,气势如雷,声音传出老远,不过转瞬间百姓便纷纷聚拢而来。殷暖几人离那画像较近,都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却不注意身边的水奴早已经苍白了脸色。
。。。
第八章 伺候
第八章伺候
那人见百姓大多已经聚拢而来,便继续说道:
“画中人乃是本朝东阳公主殿下。陛下有令,全国上下,发现公主殿下行踪而上报属实者,赐猪羊牛马各三千,升高门之族;发现公主殿下且安全护送公主回宫者,赐金银无数,封官大司马,升膏腴之族;谎报消息者,杖责六十;严重危害公主性命者,立斩无赦!”
此言一出,人群立即骚动,虽不敢在官兵面前大声喧哗,但是因那官兵所言内容实在震撼无比,除了偶尔几个声音是在讨论那九天之上的公主为何突然失踪之外,更多的是被这无比丰厚的赏赐刺激了心智。
水奴双手止不住的颤栗着,思绪纷乱:她的父皇已经知道她失踪了吗?可曾伤心,身体是否无恙?这些日子的苦难终于到头了,终于能回宫了?待处置了李陵容,一定要把明照接回宫去,从此再不离开他了。
纷纷扰扰的思绪让她甚至开始头痛,脚步不由自主的上前,然而,说话的官兵接下来的一段话让她双脚钉在原地,犹如被一盆冰水浇下:
“以上,如有消息者,报到新安王府!”
新安王府!李陵容!还是…逃不掉吗?
“水奴?水奴?”殷暖见她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双眼直直的看着前方,忙焦急的唤着她的名字。
“啊?”水奴忽然回过神来,有些呆滞的问道,“五郎君唤奴婢何事?”
“没事。”殷暖见她回神,松了口气,“你刚才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没什么。”水奴双手死死握紧了伞柄,顿了顿说道,“可能是天气闷热,婢子有些恍惚而已。”
“我知道。”阿元笑说道,“水奴肯定是和我一样,被刚才听见的消息惊呆了,说起来,公主殿下为什么会不见了呢?”
说着又看了看墙上的画像,默默的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一点印象都没有,看来婢子是和这些近在眼前的高官厚禄无缘了。”
“回去吧!”殷暖见水奴已无大碍,也无心再做停留。府里不知道听见了这个消息没有,是不是已经天翻地覆?
“是。”水奴紧了紧双手,低低的应了一声。只是临行前,又死死的看了墙上的画像一眼。
那根本不是她,除了衣服装饰曾经属于她之外,没一处像她的地方。她是一国的公主,当今皇帝唯一的血脉,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皇帝从来不曾让那些所谓的宫廷画师近过她的身侧。
回到殷府,才进了大门,就见穗映急匆匆的走过来,见到殷暖立刻缓了口气。
“五郎君,你总算回来了!”
“穗映。”殷暖有些不解,“可是出什么事了?”
穗映道:“四娘子来了好久了,正在司园发脾气呢!”
殷暖道:“可有惊动了阿母?”
“没有。”穗映叹气道,“四娘子再厉害也不敢闹到大娘那边去,不过五郎君你再不回来,树砚阁的动静也只怕是瞒不住大娘了。”
几人回到树砚阁,便看见原来较为清净的院子里此时闹哄哄的,院门处多了两个奴仆,走进前厅便看见殷萝在主位上坐着,旁边三四个婢女围着,颇有些宣兵夺主的感觉。
殷暖有些无奈,这个四阿姊总是这样,便是在殷府,也从不忘记这些排场。
“殷暖,你可算回来了。”殷萝一看见几人,立即冷了脸色,“家里面因为那所谓的公主殿下闹得天翻地覆的,你倒是跑外面躲清静去了。”
“四阿姊请慎言。”殷暖道,“不知道四阿姊今日来我院子可有什么要事?”
“倒是没什么大事。”殷萝摇了两下手上的团扇,说道,“之前游湖时你不是也看见了吗?我的院子里死了一个婢女,刚好,听说你院子里好巧就多了一个婢女。我就想这也算是一种缘分,你就把你多出来的这个婢女送我如何?”
她话音才落,殷暖眉头就皱了起来,自己这个阿姊是什么脾性最是清楚不过,能随便要了家僮性命的人,水奴在她手里怎么可能讨得了好?
“四阿姊。”殷暖摇头道,“水奴是我院子里的人,断没有随便送人的道理。”
“你这种道理我可不明白。”殷萝冷哼道,“不过是个贱婢而已,卖了还不值几头猪牛的银钱。殷暖,今日我既然亲自过来了就一定要把那婢女带走的,你要是舍不得,我就只能让我阿母去找你阿母了,反正现在家里正乱着,阿父可没那个精神气为谁说话。”
谢氏性格淡然,真要和殷家主母--殷萝阿母遇上,也只有忍让退避的可能。殷暖咬牙皱紧了眉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年龄尚小,平日里又温和惯了,再如何生气也不比殷萝的盛气凌人。加上被她用母亲威胁着,更是一时无言。
水奴一直看着这个年岁比自己还小些的小郎君,见他满脸怒气却无可奈何的模样,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不过是个孩子,平日里再如何温柔懂事,在殷家这样的地方,要保护一个人还是太早了。
最终水奴还是跟着殷萝回到她住宣罗院。殷暖咬紧了下唇,欲言又止的看着淡定的向自己道别的水奴,不知道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这样无助的感觉,明明就只是他的院子里打扫落叶的一个婢女,没有多少交集的,可是却让他有一种眼睁睁失去一个人的感觉。
“水奴!”
“五郎君。”水奴回头笑了笑,对殷暖说道,“这些时日,你对水奴的大恩,水奴记在心上。”
水奴平日比较寡言淡漠,这番忽然笑了一笑倒是让殷暖怔愣了一下,待回过神来,院门处已经没了殷萝和水奴几人的身影。
出了树砚阁,穿过一道长长的回廊,再走过一座假山,踏过一道石桥,便彻底的出了殷暖母子所住的司园。而后便看见四个壮妇并一乘软轿停在阶梯下等着,一个婢女小心翼翼的上前扶着殷萝上了软轿,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往宣罗院的方向走去。
期间没有一人开口,众人凝神屏气,生怕一不小心错了一步。水奴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直到进了宣罗院,来到前厅,殷萝在主位上坐下,方才转向水奴,不怀好意的打量着。
一个婢女忽然上前推了水奴一下,“还不见过四娘子?”
水奴低头上前,行礼道:“婢子水奴,见过四娘子。”
殷萝打量半响之后方才冷哼道:“殷暖倒真是好运,随便在水里捞捞就捞了个模样还不错的。”
听闻此言水奴心里便咯噔一下,之前就听容柳和容碧说过这位四娘子的脾性,随随便便一个理由就能要来奴婢的命的。因此她此时这么说可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心血来潮夸人几句而已。
果然,殷萝话才说完,突然伸手接过一旁的婢女递来的鞭子,站起身便是一鞭子扫到水奴身上。
水奴猝不及防之下闷哼了一声,随即便紧紧的闭上嘴,也不问缘由,淡然接受的模样。
“你倒是挺识相的。”殷萝把玩着手里的鞭子,她比水奴也大不了多少,长相颇有些好看,只是此时满脸的狠厉之色,让人难生亲近之心,“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婢子不知。”
“你自然不知。”殷萝又是一鞭子扫过去,水奴疼的脸色苍白,“殷暖从小仗着有个厉害的舅处处与我做对,而你便是此次他与我做对的活生生的证明。”
是指殷暖救了她抛下水的婢女转而无意中救上自己来这件事吧?想起自己被救前因,水奴有些不好的感觉,此番自己是不会好过了。
殷萝似是恨极,“啪”的一声又是一鞭子扫在身上,水奴身子摇晃了一下又直直的站住,脸上冒出冷汗来。
“这一鞭子是教你规矩,在殷家可从来没有站着被我惩罚的家僮。”
牙齿疼的打颤,水奴终于还是跪下身去,低声道:
“婢子让四娘子不快,婢子认错!”
殷萝总算满意,扬鞭欲再打,想了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