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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庄子门口,丁凝赶紧跟秦泽道谢,下了马车,那一头丁荃也是一刻都不敢多呆,跟丁凝在门口回合,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丁永隽出来之后,丁永善没好气的把今天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丁永隽听着听着,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怪异的表情,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秦泽和容烁,干干一笑:“多谢秦大人和少国公,小女不懂事,叨扰二位了,两位里面请。”
丁永隽将一行人请了进来,客气招呼。
这一头,苏嬷嬷飞快的去了华氏的房间,紧张不已气喘吁吁:“夫人!您猜谁到府上来了!”
华氏最近精神恹恹,谁也不关心,闻言淡淡道:“什么事情这么慌张!?”
“少国公……少国公与秦大人来庄子里了!”
华氏果然眼神一亮:“你说什么!?少国公!?是信国公府那位少国公!?”
“正是!”
华氏赶紧穿鞋:“阿婕呢!?阿婕现在哪儿!?”
苏嬷嬷笑着赶紧去帮她拿衣裳:“大姑娘在自己的房间呢!瞧着这时候,马上也该来跟您问安了!夫人,您可得打起精神来啊!”
华氏的确是有精神了,“须得让她带着那块血玉坠子!若那人就是容烁,便再好不过了!”
苏嬷嬷想了一下,慎重道:“夫人,此事不可急于一时。”
华氏一愣:“什么!?”
“夫人,如今荣少国公为何会来这里咱们谁也摸不准,太后的确是生了给四姑娘做主的心思,不过也是咱们从坠子上头猜来的,虽说太后做主的人不会差,但未必就是信国公一家,再者……”苏嬷嬷还是十分稳妥的:“坠子,咱们先不忙拿出来。那不过是最后的办法,若是少国公就与咱们的大姑娘看对眼了,没有那坠子反倒好一些!若……若咱们大姑娘与他无缘,他日太后要为四姑娘婚配的那人出现之时,咱们再以坠子蒙混过关也不迟!届时生米煮成熟饭,饶是太后也不敢将事情闹大的!如今最重要的是,大姑娘须得抓住少国公这个好机会才是!”
华氏恍然:“你说得对……坠子并非是万无一失的保障……只能是最后破釜沉舟的法子,如今……如今应当让阿婕上心些才是……苏嬷嬷,你赶紧将阿婕唤过来!”
苏嬷嬷立马起身去找人,可不想丁婕竟然不在府里!
苏嬷嬷回来说了此事,华氏气的握拳狠狠在床板子上一锤,“马上把她找回来!现在就找回来!”
“是!是!奴婢这就去找!”
马车刚刚从庄子出来往城中去,缘竹不解的问道:“姑娘,咱们不是要去给夫人请安么!?怎么忽然去书院了!?”
丁婕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缘竹低下头,只见丁婕手里握着一块血玉坠子,握的死死地,骨节都发白。
……
话分两头,丁荃和丁凝回来之后,立刻去看望了王莺。刚才的事情有些混乱,丁荃本想冲上去将那些禽兽狠狠抽一顿,可是却被丁凝拦住了。正如丁凝所说,即便她们真的要为王莺讨回公道又怎么样!?那群人的嘴巴不会安分,讨回公道的同时,王莺的名声也毁了,以后还会被他们抹黑的更严重。
索性王莺并没有真的被怎么样,衣裳只是轻微坏损,不如就先把这件事情盖过去。
只是可怜王莺了。她刚才跟着她们,原来是怕她们被那些禽兽给欺负,没想到被欺负的反而是她。
王家得知这件事情的是周氏,丁荃原本想让王富过来看看她的女儿被弄成什么样子,然后狠狠的去报复吴海的,没想到周氏一看到女儿这样,眼泪就先出来了,在听到丁荃义愤填膺之词时,竟当场跪了下来。
她求的不是别的,而是希望丁荃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丁荃为难了。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吴海一家不对,再加上吴海一家对东家十分怠慢,早就是罪上加罪,难道不教训他们,还继续姑息养奸吗!
可是周氏执着的很,不管丁荃怎么劝她,她都哭着摇头,最后干脆给丁荃磕头。
丁荃哪里经历过这些,无奈的望向丁凝。
只是这一眼望过去,丁荃心里一咯噔。
阿凝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发寒。
“阿……阿凝,我们怎么办啊!?”
周氏转而望向丁凝,似乎还想开口求,丁凝却先她一步开口:“你不用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嘛。可以,我答应你。”
“阿凝!”丁荃不赞同的跺脚。
丁凝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对周氏道:“不过……周氏,你不配做阿莺的娘。”说完,丁凝头也不回的出去了,周氏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望向床上的女儿,王莺自然听到了这些话,她含着泪,转过头望向另一边,默默流泪。周氏坐在地上,也捂住脸哭了起来。
丁荃追出来,还是不死心:“阿凝,你怎么这样就答应了!不能答应!那些孩子跟咱们差不多大小,就已经能做出这么禽兽的事情了,怎么能放过!”
丁凝步子一顿,笑了一下:“谁说要放过他们了!”
……
丁婕到了书院,直奔丁素的书房。
丁素的书房其实也是她住在这里的厢房,她是女子,平日里丁婕没少给书院塞钱,他们这才容下了丁素。
这一来,刚巧赶上了书院里头的好戏——丁素姑娘和宁伯州怼上了。
因为一篇文章而怼,从早课一直辩论到现在,丁家姑娘已经快要落败了。
丁婕的步子一顿,没有凑过去看热闹,但是她正好站在院中的位置,里面的声音传出来,在四合的院子旋一圈儿,听得清清楚楚。
文章是前朝一位文人所著,凑巧也是因为前朝买官风气严重钱财通神,与今相似的情形。被丁素翻了出来,起先不过是与宁伯州评论几句,不料一向温和的宁伯州这一次一反常态直接与丁素辩论起来,丁素一直都以凶悍著称,这一次竟然力有不敌,眼看着就快败了。
在丁素看来,钱本身并没有错,正如古往今来恋权之人,恋权并非就一定会做坏事,那些背负骂名的权臣,也做过许多旁人做不到的惠及百姓之事,所以财也是一样,若能乐善好施,救济灾苦,就是好事,不能因为买官一事就定论钱财为万恶源头。
可宁伯州看来,当权力变得至高无上,野心会增加,当财富变得富可敌国,心态也会改变。权倾朝野之人不再甘于哪怕一人之下,富可敌国之人也会发现,财不仅仅能济贫,还能通神,丁素所说的,都不过是小权小富之人,这些人心态的改变关键,就在于关键因素的不断累积增加,这个因素,就是权,钱,既然促使他们发生变化的就是这东西,又如何能说他们本身是没有错的!?
当它们与作恶之人站在一方的时候,它们所发挥的每一个作用都是坏的,那它也是肮脏不堪的。
宁伯州并非信口开河,他从容的举了一个又一个例子,无一不是因为这个因素积累的到了一定程度,催发了人性中更多的贪欲和恶念的例子。丁素能举出来的例子实在是不敌宁伯州,渐渐地,她也开始哑口无言。
若是这能做到本心不动摇的,皆为圣人了。
可圣人之行,又如何能加注到普通人身上当做结论呢!?
宁伯州见丁素不说话了,收拾了一下书本,起身离开厅堂,外面的众学子对他是极其服气的,他们一点也不怀疑只要宁伯州去考科举,必然是金榜题名,以他的智慧和谋略,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可他也不知道怎么那么轴,从不想科举之事……
宁伯州走到小院的时候,步子猛地一滞。
丁婕就在站在几步之外,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宁先生博学多才,字字珠玑,叫人好生佩服。”
宁伯州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藏了太多的情绪,都在面前这个人隐藏了下来。他还是那副孤高冷清的样子,冷笑一下,越过丁婕直直的朝外走。
就在他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丁婕忽然道:“‘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这首没什么雅韵的诗,不知宁先生是否读过!?”
宁伯州握着书卷的手越发紧握。
“先生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不适合存活于先生向往的那个地方。我很理解先生退而求其次,在根源处遏制一切恶源的想法,但也不希望先生活的太过执着。”
宁伯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轻笑起来。
只是这个笑里面充满了嘲讽:“好一个暂相许,好一个行路心。丁姑娘睿智,一双慧眼早早识出谁是只能暂相许之人,给他一颗行路心。只是与姑娘相交一场,竟不知姑娘也是辩论中的翘楚,照姑娘的说法,有财可交天下,可得权势,又何须选那愚笨只会死读书的仕子?择财不择仕方是良选。”
丁婕心头一痛,脸色微微发白。
宁伯州笑容渐冷:“今日,宁伯州甘拜下风,是丁家姑娘胜了。”话毕便负手而去。
原本就有学生看过来,大家都知道丁素是丁婕的妹妹,丁婕又照顾宠爱这个妹妹,所以就以为丁婕是在给妹妹找说法,不敢过来打扰,见到宁伯州走了,丁素才敢追过来,有点紧张的看着丁婕,“他与你说什么了!?”
丁婕垂眸,苦笑一下:“他没与我说什么,一直都是我对他说。”
丁素见丁婕没有异常,这才挠挠头,指了指厢房的方向:“我们过去说。”
丁婕给她带了不少吃的和用的,丁素看着这些,神情复杂:“你……无需这样频繁的给我送东西,我用不上这些。”
丁婕收拾的手一顿,忽然抬起头看她:“那你用的上什么!?你满屋子的书还是那些文章!?你准备上京赶考还是上战场杀敌!?”她的调子一个比一个高,是从未给有过的失态。
“多少年了,已经由着你多少年了!素素,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丁婕的呵斥让丁素浑身一僵。
丁素笑了起来:“原来在大姐看来,我一直都是小孩子胡闹吗!?”
“难道不是?”
“是!”丁素忽然大吼一声,双目瞬间红了:“是我胡闹!我就是长不大!我是个不让母亲满意的孩子!我一辈子都做不到大姐你这样!所以你们也不要寄予什么不切实际的期望!若是他日女子能考科举,我定然上京赶考,若是战争连连,我必然披甲上阵,我不会比男儿做得差!至于其他的,恕我做不到!不要因为你自己受了委屈,便撒气在我身上!”
丁婕也红了眼睛,她深吸一口气望向一旁,努力的将眼泪压了回去:“你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丁素已经冲到门口打开门:“这里满屋子都是没用的书卷,充斥着没用的味道,大姐还是不要留在这里,免得污了您的鞋子!”
丁婕缓了好久好久,终于缓和过来。她走到丁素面前,又露出一个微笑来:“刚才是大姐冲动了,说了些胡话。你不是什么让母亲不满意的孩子,母亲和我都十分关心你,那些东西也有母亲准备给你的。只是你这样下去不好。又或者……”丁婕耐着性子温声道:“又或者你是不是对书院里哪位师兄情有独钟!?你告诉大姐,大姐帮你,整日待在这里实在……”
“我呆在这里,求的是一份学问,一个安宁,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姐一样,对书院里的哪个人情有独钟!”
丁婕心头一震,险些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