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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此时,家丁来报,说昭碧霞与屈原来了,有要事与昭和商议。
昭和一愣,看看窗外已是月至天心,婵媛急道:“不会是碧霞……”
“快叫他们进来!”昭和匆匆披衣起身。
门开了,昭和一眼望去,不禁一惊,屈原的形容憔悴不堪。昭碧霞顾不得任何礼数,直言道:
“爹,我们求你救救莫愁姑娘。”
昭和一怔:“莫愁姑娘?”
昭碧霞微微一顿,低头静色道:“即是……今日行刺你的那个女子。”
“你说什么!”昭和霍地坐起,恼怒道,“你们这夜半过来,竟是为一个刺客求情吗?”
“昭大人……”屈原垂首道,忽然又觉得不妥,只好硬着头皮改口道,“请父亲大人救下莫愁。”
昭和的心情略略平复,冷冷看屈原一眼,心下已明白几分:“碧霞,我也与灵均有些话说,你先与娘回屋歇息。”
昭碧霞看向父亲,眼神恳恳。“快去吧。”昭和挥手道。
内室的门轻轻合上,昭和坐在案前,看着屈原静色道:“给我个救她的理由。”
屈原镇定心神,缓缓道:“父亲大人可记得当年的大楚巫?”
“大楚巫?”昭和不由敛眉,沉声道,“那应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大楚巫因预言触怒威王,招致杀身之祸;不想此后三年楚国连续大旱,朝堂之上绝口不准提大楚巫之事,也未再立过大楚巫。只是……那时你年纪尚小,如何知道此人?”
屈原不答,只静色问道:“当年奉命处决大楚巫的,果真是父亲大人?”
昭和脸上不觉有痛苦之色,良久,才缓缓道:“王命难违啊!此事一直是我的心结。那时本是大楚巫一家被诛,所幸她夫君卢茂带着一双儿女逃走,但至今下落不明。”昭和说完顿了顿,抬眼看向屈原,问道,“不过,此事与那莫愁有何关系?”
屈原看向昭和道:“莫愁正是当年大楚巫之女。”
轻轻一声,惊得昭和几欲跳起:“所以她今日,是专程来找我报仇的?”
屈原起身,深深一揖道:“请父亲大人看在莫愁幼年横遭丧母之痛的分上,原谅她这冲动之举,饶她一死!”
昭和刚刚起身,又牵得手臂剧痛,不禁愤怒道:“放肆!大庭广众之下行刺老夫,此事若得赦免,天下岂不大乱,再说,她又与你何干?”昭和说完,忽然顿了一下,冷冷看着屈原道,“说说看,与你何干?”
屈原静默半晌,将自己与莫愁的旧事和盘托出。
说完,屈原深深一揖道:“父亲大人,灵均与莫愁的事已悉数告于您,求父亲大人看在孩儿面上,免莫愁一死。”
不出所料,昭和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道:
“荒谬,荒谬至极!大婚之日,你那旧好前来杀你岳丈,此时碧霞竟与你同来请求放过你旧好,屈原,你听过这样荒谬的事吗?”
“父亲大人,说句不敬的话,灵均与莫愁心许之时,同碧霞尚无婚约!”屈原亦起身道。
昭和恼怒至极,颤巍巍地指着屈原斥道:“你这话何意?是碧霞误了你与那女人的好事?”
“灵均不敢。只是,父亲大人既无大碍……”
昭和已急火攻心,捂住胸口道:“放肆!荒唐!这女人公然要取我的性命!不管于大楚律还是为碧霞,我都绝不会留她!”
暴怒之后,昭和满心疲惫,抚胸沉沉坐下。屈原默然片刻,缓缓走到昭和面前,哀声道:“只要父亲能饶她一命,灵均保证此后与莫愁永不相见,只与碧霞一心一意生活。”
昭和一怔,又听屈原沉声道:“还有,莫愁姑娘刺您的那一刀,灵均替她来还。”
语落,还不及昭和反应,屈原忽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刺进自己胸前,鲜血喷涌而出,瞬时染红那艾草色织锦宽襟。
“啊——”昭和惊恐叫道,“你做什么?”昭碧霞与婵媛与一众家丁应声而出,只见屈原手握匕首,胸前一片血污。
“快去请医官!”昭和嘶吼道。
“原,如何这样傻!”昭碧霞扑过去扶住他泣道。
“父亲大人,求您放过莫愁,灵均今日所言,说到做到。”屈原直直看向昭和,哀声道。
“屈原,一个农奴女子,何以值得你至此?”昭和悲呼道。
“父亲大人,那俱是过去了,灵均此时,只求您饶她一命。”屈原扑通跪下,垂头道。
见那淋漓之血,昭碧霞心下悲痛,猛然跪下泣道:“爹,求您放过莫愁姑娘!求求您!”
众人大惊,不觉乱成一片,昭和亦混乱了思路,叫道:“就算我答应放了她,她又能放过我吗?”
“只要您愿意放过莫愁,我保证她以后不会再伤害昭家任何人!”屈原忍痛道。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昭和冷哼一声。
“我的性命。”屈原一字一顿,即使此时他已阵阵眩晕,依旧强撑着说完这几个字。
昭和一惊,见女儿亦切切看向他,心中深深一叹,半晌,终于缓缓道:“好,我答应你。只是你亦要记得自己的承诺。”
“多谢父亲大人……”屈原浅浅一笑,轰然倒地。
午时,莫愁漠然坐在囚车上,早春寒风瑟瑟。
旧时,妇女虽有刑不在朝市,囚车渐渐向人迹罕至处行去。
“这位姑娘,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呵,公子看似儒雅,怎地说话如此轻薄,莫不是觉得我们乡野戏班的戏子人微品贱,好欺负不成?”
“姑娘,在下所言非虚,姑娘确与我一故人形神俱似,只是这位故人只在我梦中出现,所以并未得知名讳。今得见姑娘姿容清丽,并身带异香,正恰如梦中情状,灵均真三生有幸!”
莫愁忽然想起那旧日种种,只闭上双目,咬唇忍住泪水。
刑场已到,兵士将她拖下,绑在十字板上。一众弓箭手站成一排,箭已搭在弦上。
“罪犯莫愁,公然行刺朝臣,罪大恶极,依楚律,处乱箭穿心而死。”陈轸肃然道。
屈由已悄然赶来,一脸焦色。
陈轸抬头一看天色,开口宣道:“时辰到!”说罢拿起令牌,正欲抛下,屈由箭步上去道:“慢,陈大人慢!”
陈轸一愣:“屈将军何意?切勿碍我公务。”
“陈大人,现在才午时一刻,日光不盛,何不等至午时三刻?”屈由纠缠道。旧时行刑,都取一天中最阳之时,是为避阴鬼之讳。
陈轸抬头一望,轻哼一声道:“屈将军多虑,已到一天至阳之时。”说罢一扔令牌。
屈由忽然鱼跃猛扑过去,一把接住令牌,对执箭兵士晃道:“令牌未落地,不得射箭。”
陈轸怒道:“屈将军何意,如此阻挠本官,莫非你与刺客是同伙?”
屈由自知理亏,亦素知陈轸执拗,此时只暗暗祝祷屈原快到。陈轸拿过令牌,转身看向弓箭手道:“行天刑!”
“唰——”众弓箭手搭弓引箭,齐齐瞄准莫愁。莫愁轻阖双目,喃喃道:“爹,莫愁下辈子再报您养育之恩……”弓弦齐齐拉开,千钧一发之时,一阵急促的蹄声传来。
“休要行刑!”屈原高举一纸令书脸色苍白地骑马冲进刑场。
沛罗江边,莫愁疾步而行,屈原亦步亦趋。
“多谢屈大人救命,只求您莫要再跟着我!”莫愁头也不回道。
“莫愁,你别走。”屈原哀求道,“可不可以给我解释的机会?”
莫愁停下脚步,冷冷一笑道:“屈大人新婚燕尔,要和我解释什么?解释王命难违、农奴配不上屈家、你亦无可奈何?”说罢转身便走。
屈原拉住她:“听我说……”莫愁一怒,一把推开他,不想这一掌正推在他那新伤口上,屈原一时疼得撕心,捂住胸口说不出话,莫愁方觉不对,再一看,那衣襟已浸上斑斑血迹。
“你怎么了?”莫愁大惊,连忙扶住屈原。
“你先别走……”屈原哀声道。
听屈原说完事件的原委,莫愁心痛不已,却只斥道:
“我杀昭和是为报仇,你是何苦?”
“事到如今,我挨千刀又如何……”屈原垂头,说罢颓然掩面,“我不过是负心薄幸之人,我懦弱、无能,连自己想要的感情都守护不了,多可悲、可笑。”
“噤声吧!”莫愁悲痛地喊道,“我一句也不愿再听,亦不想原谅你!”
屈原痛苦摇头道:“我从未奢求你原谅。”
莫愁闭上眼:“可笑的是我,不是你,是我一直相信你会为我放弃一切!请收起你对我馈赠的怜悯,也保留我的一点儿自尊!”
“你说什么?”屈原痛苦道,“如果所有的后果都由我一人来担,我会毫不犹豫地带你走,可违抗王命,株连九族,整个屈家的人命都背在我的身上,莫愁,我如何走……”
“借口,都是借口!”莫愁已不管不顾,哭喊道。屈原的泪默然滑落,掩面于双臂之间。
那泪忽然让她心软,让她清醒:“或许,我们一开始就不该相识……”
说罢一顿,便起身而去。
“莫愁,你去哪儿?”屈原哀声道。
莫愁苦笑一声,并不回头:“屈大人还有何事?”
“莫愁,你要答应我,不再找昭和报仇。”
“什么?”莫愁不可置信地转身。
屈原心一沉,只低声道:“昭大人亦有苦衷。”
莫愁怔住,良久,淡淡一笑道:“呵,看来这昭府的乘龙快婿当得确实如意。你我既不是同路人,便各走各的路。”
屈原知她误解,无奈叹道:“你孤身一人,如何与昭和斗?”
“不用你管!”莫愁一拂袖。
“我如何不管!”屈原恼怒道,“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我不许你又拿性命去冒险!你如此冲动,有没有想过你爹,想过乙儿?昭大人这次可以放过你,可若有下次,你爹与乙儿必与你一同性命难保!就算你真报了仇又能如何?你娘能再活过来吗?”
怔怔听屈原说完,莫愁沉默了,周身似乎都柔软下来,屈原说到她最心痛处,她如何可以拖累爹和乙儿?
只听屈原又轻声道:“我相信,大楚巫在天有灵,亦也不希望你再次毁掉现在的生活。”
残阳如血,连绵远山已成一片暗色。
两人沉默了很久,莫愁轻声道:
“你回去吧。好好养伤。”
屈原心中一疼,轻声道:“你以后……如何打算?”
莫愁哀伤一笑:“这些日子经历了太多事……我很久没见青儿了,亦不知她们到了哪里,往后,大概会去找她们吧。”
屈原看着莫愁,许久未语,心又像被一刀一刀刺过。他之前那一刀刺在自己的胸口上,亦是想,若真死了,便当作陪她。
“公子,到时候,可不许再来百戏班调笑。”莫愁哀婉笑道。
这轻轻一句忽然让屈原瞬回那初见之景,一时万千情愫萦绕心头,良久,只黯然道:“若能回到最初该多好。”
莫愁看向屈原,忽然凄然一笑:“我前日想起来很多事,我娘说过,若是能跑过风的速度,便能回到从前。”
说罢,她一把牵过屈原的手,高声道:“我们跑!”
江风软软,金色的夕阳一片温柔,水鸟拍打翅膀,他们尽情地跑,飞快地跑,带着身体和心灵的疼痛跑。
风在耳边呼呼而过,泪在笑颜里不停滑落。“我们已跑出了郢都!”“我们已跑出了楚国!”“走,我带你去远走高飞……”屈原那胸口的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