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什么?!”碧霞面色登时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这是为何?”
“为何?只为昭府的千金小姐不能许配给一名寒酸的门客。”婵媛平静地注视着女儿的眼睛。
“女儿不以出身贵贱论高低,只看重品性才华!”向来温顺静默的碧霞此时眼中已是少有的坚持与倔强。
婵媛并不恼,亦不急,她复又端起那枚玉簪端详,片刻才悠悠道:“是了,我昭家的女儿自是心高品洁,不诱于誉,不恐于诽。只是那仓云也能够如你这般自在清高吗?”
见碧霞面带困惑,她缓缓道:“此事既能传入我的耳中,早晚亦会传到你父亲那里……”
甫一听到“父亲”二字,碧霞单薄的肩膀便轻颤了一下,这一细微之处并未逃过她母亲的眼睛。婵媛又淡淡道:“若知晓你们如此私相授受,以你父亲的秉性,恐怕轻则将他驱逐出府,重则……”
婵媛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已在碧霞眼中看到了足够的惊惧与惶恐。
“父亲……他怎能……”碧霞终究没有说下去,她又何尝不了解身为朝廷大员的父亲是何脾性。
婵媛握住女儿的手,温言道:“仓云出身寒微,能入我昭府为卿,应是历经十数载寒窗苦读,身上又背负了家中殷切期盼。你只与他整日吟风赋月,又可知他家中父母年事已高,弟妹却皆是未及黄口?”
见碧霞怔怔未语,婵媛又道:“适才你说他生性善良,诗才品性兼具,正因如此,若一朝被我昭府驱逐获罪,于你也许只是失去一个良人,于他或他的家人,却将是灭顶之灾。这郢都之大,将再无他立身之地。”
一席话如一柄利剑直直刺入碧霞的心窝中,她只觉那剑刃一分一分深入,直将她的心剖成了不堪的碎片。
婵媛见女儿如此凄楚神色,心中亦是疼痛,只是于官场人场之中积年行来,她早已学得了那烈火烹油的火候。
至此,她将手中玉簪紧握,静静退去了。
同是自朝中归来的大司马屈伯庸,此时亦是在府中焦灼异常。夫人柏惠伴在身侧,长子屈由也立于一旁。
“大君注意到原儿了?”柏惠半喜半忧地问道。
“何止是注意到,大君亲自吩咐原今日入朝侍驾,下朝后又将原直接请入宫中。这是何等的看重啊!”屈由带着由衷的骄傲与欣喜。
柏惠听后,却并无什么高兴的样子,她侧头看了看屈伯庸沉郁的神情,良久,叹了一口气。
屈由不解:“爹,娘,弟弟得大君欣赏,是喜事,你们却为何如此担忧?”
见屈伯庸犹在出神,柏惠叹道:“原儿自小散漫惯了,性子不拘冲动,如此行事却伴君王近身左右,如何叫人不担忧?”
屈由笑笑道:“爹娘不必太过担心,我自会好好看顾于他,必不叫他做出什么乖张突兀之事来。时日久了,相信原弟自会有所长进。”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屈原的声音:“哥哥便是有这个心,做弟弟的也怕是要辜负喽!”
说着,便见屈原信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的繁复贵服早已换成一袭霜色错花纹底的窄袖锦衣,腰间一条石青革带,两端系无纹白玉带钩,更显长身鹤立,孑然清傲。
“灵均,来得正好,大君处如何?”屈由眼睛一亮。
屈伯庸夫妇亦是急切与探究地望向幼子,只是一时克制着没有问出声来。
屈原眉毛一掀,便已将哥哥的期待与父母的焦色尽收眼底。他垂下眼睛微微笑了笑,换上惯常的散漫神色:“能如何?仍是那张仪借璧之事罢了。”
“那你是如何回答大君的?”屈伯庸终究还是焦急地问了出来。
“我?”屈原略微一顿,继续微笑道,“我能说出什么机妙,左不过平日在父亲身边惯听的一些泛泛之言,随口诌的,已记不清了,应付过去而已。”
“大君于你难道没有招揽之意?”屈由有些失落。
“纵是有,我也必是难以胜任,所以早早借更衣而去矣!哪能给大君以开口的机会?”说罢,屈原还露出狡黠的微笑。
屈伯庸无声地松了口气,眉宇间的乌云不觉间散去了大半。
“你个竖子,与大君也敢开这种玩笑!”柏惠笑着嗔骂道。
屈由亦是摇头苦笑,拿这个玩世不恭的弟弟没有法子。
屈原向爹娘略施一礼:“父亲、母亲,朝中事已回了,灵均还有事要办。”说罢,转身便向门外走去,路过哥哥屈由时,快速向他使了一计眼色。屈由会意,微微点头,亦告辞而出。
及至门口,柏惠关心问道:“要去何处如此慌张?”
屈原脚下未停,人已走出门口,声音悠悠传来:“自是哪里于朝堂远些,便去哪里!”
兄弟二人走后,屈伯庸与夫人坐于房中良久无言。
第二日清晨,郢都郊外的乡道上,屈由与屈原正自策马疾行。屈由侧头看看屈原额头上已经渗出的细密汗珠,不由无奈暗叹,勒住马头,停在了路边。
屈原见状也忙勒马,问道:“为何停下?”
屈由将随身水囊递过去说:“赶路急,怕你身子吃不消,稍事休息片刻再行。”
屈原接过水囊,并不急喝,先下马自鞍后解开一个包裹,小心取出一盆碧绿清香的兰草,将囊中之水缓缓倒了一些在盆中,见盆中泥土将水悉数喝饱,这才放心地在自己口中也灌了一些。
屈由见状,有些疑惑地问道:“这盆兰草之名贵可说是当世罕见,多少贵胄公子以重金求之,都被你拒之门外。它与你相伴多年,已谓老友。如今真舍得将它入药,只为救那一个乡野莽夫?!”
屈原闻言,面色不改,只是将水囊装好递还给屈由,淡笑道:“再是名贵,亦不过是草木,怎可与人命相论?何况他的旧症复发与咱们总脱不了干系的。”
二人启程,屈由忍不住问道:“昨夜我们已去你上次所说的庙宇中探过,百戏班早已撤去。若只是送个药引,我代你送到便是,何必非亲自追去那权县?山路难行,你一介书生怎受得了这长途颠簸跋涉?”
屈原却只是专心赶路,并不答话,眼睛望着去路的方向,亮着微光。
宝髻松松挽就,粉黛淡淡妆成,嬴盈斜卧榻边,望向窗外渐落桂花。深院秋浓人疏,她静静地感受着腹中传来的胎动,目光清明而散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片刻,虞娘强忍喜悦的声音传来:“恭喜公主,张相求见!”
嬴盈收回逡巡在落花之上的目光,似是宽慰地搭在隆起的腹部上,懒懒起了身。她扶了扶鬓边的散发,看也未看虞娘,只淡淡道:“刚才那一阵车马嘈杂,这般兴师动众,王兄真是一点未变。”
待她收拾妥当,袅袅行至外殿,殿中已排开几行雕龙盘凤、点金描彩的髹漆大箱,箱子被一个个打开,各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琼瑶玉佩光辉熠熠地横陈在箱中。
嬴盈从箱子前依次走过,间或用手随意拨弄一下其中的物件,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喜色。
张仪躬身深深一礼:“见过公主,久闻公主容色倾城,质傲寒霜,今日一见,果然更胜传言。”
嬴盈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便是王兄新拜的张丞相?”
张仪依旧执礼道:“正是张仪。”随即又道,“君上甚是惦念公主,此次来使前,特嘱微臣务必替他好生看看公主,将君上的顾念之情如实转达。”
嬴盈掩口轻笑一声:“劳烦丞相国事繁忙之余,还要来管这档子闲事。”
张仪不动声色道:“公主之事岂是闲事?公主入楚多年,想来必是思乡情切。微臣此次前来,特带了您往日最喜爱的一应吃食玩意儿,皆由君上亲自挑选而成,只盼能解公主愁思一二。微臣这里还有君上亲笔书信一封,请公主……”
张仪自怀中掏出一封信,话还未说完,便被嬴盈打断:“请丞相代为转告,有劳王兄费心,只是嬴盈如今有孕在身,任何吃食与物件,须经过宫中医官查验方可使用。这几大箱的东西要查到何时?想来实在麻烦,还是劳丞相带回去吧。”
她掩口打了个哈欠,懒懒道:“今日丞相来得匆忙,我们也未曾预备下什么,有身子的人又是特别懒散无状,便不留丞相久坐了。山高水长,秦地风光无限好,待丞相返回之日,还请转告王兄,相见争如不见,乡情何似无情……”
最后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言罢,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往内殿的层层帷幕鸾帐之中。
熙攘的集市外,一条小巷中,溜着墙根走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他的身子在秋风中有些瑟缩,步履蹒跚,身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篓,篓中是一尾尾新鲜的大鱼正甩尾翻腾,在阳光下泛出点点银光。
老人在巷口停住,四下里张望了一会儿,便慢慢地将背后的竹篓卸下,轻轻地放在地上。那篓中垫着一块又大又厚的油布,将鱼与水都盛在其中,以此来延长鱼的寿命。
老人在地上铺了一张略显破旧的麻布,然后又从竹篓中小心地挑出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鱼,摆在布上,随即找了个有些阳光暖意的位置盘坐下来。他正要开口向过路的行人吆喝,忽见自集市方向走来一行人,顿时心下一颤,糟了!
只见为首一名大汉满脸横肉,面目凶恶异常,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亦是飞扬跋扈、气焰嚣张,正是权县著名的地痞恶霸刘歪嘴和他的狗腿子们。
老人慌张张起身,急急将两条大鱼塞回篓中,又将身下的麻布随意一团,还未及收起,便听到那刘歪嘴远远喊了起来:“卢茂老儿!休走!”
老人双手一颤,险些将鱼篓倾翻。他眼见已难逃此劫,只得紧紧抱住怀中鱼篓,颤巍巍地乞求道:“大人……求大人高抬贵手……”
话还未说完,那刘歪嘴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条黑黝黝的皮鞭。人未到,鞭已至,他一鞭子狠狠抽在了那鱼篓上。只见老人护在前面的双手登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纵是如此,他却依旧强忍剧痛,不肯松手。
刘歪嘴身边一个眉眼可憎的帮手,扑将上来欲抢下老人手中的鱼篓,卢茂拼死抵抗,口中依旧哀哀求着:“求大人开恩,这已是我一家老小最后的口粮!”刘歪嘴哪里管他这些,抬手又要一鞭抽过来。卢茂面色绝望地闭上双眼,只以全身护住鱼篓,拼死抵挡。
只是这一鞭子并未落下来。他瑟缩等待片刻,才颤颤地睁眼望去,却惊见一名眉目清秀的年少书生正牢牢地护在他的身前。只见这书生英眉微蹙,一双眸子似寒星乍现般明亮。
书生身后,一名丰神俊朗的挺拔青年用一截马鞭紧紧缠住刘歪嘴的黝黑长鞭,只轻轻发力,便立刻夺将过来,甩在地上,眉目间全是不屑。
正是屈家兄弟。
刘歪嘴见鞭子被夺,不免着眼打量一番,见来人服色普通、年轻面生,其中一人嘴角还挂着极为轻蔑的笑意,顿时心头怒起,率先一拳便向着屈由面上而去,口中狂叫:“兄弟们,上!”
屈由剑眉微挑,淡淡看着那拳头夹着风声袭来,及至面前,他才轻描淡写地踹出一脚。只见那身形魁梧的刘歪嘴便如破布口袋般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墙上,又软软落在了地上。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众狗腿皆是反应不及,刘歪嘴飞出后,他们已冲至屈由近身,却被他那一脚飞踹吓得一激灵,顿失了怒恶之气,愣是将人围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