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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容风顿一下,决定委婉点:“燕王,成家确实不能和你议亲。这是为了玉儿着想。你想想,你昔日带玉儿来洛,玉儿住在你的府上。之后天子看上玉儿,公子湛又和玉儿议亲。中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在明面上都没有掺和进去。而你现在非要掺和进来……你让天子怎么想?天子会不会觉得你早就和玉儿暗度陈仓了?是不是你和玉儿一直在骗天子,不让天子纳玉儿进宫?我们成家在其中是不是也说了谎?”
成容风语重心长:“你当日没有掺和进来,现在又掺和什么?”
范翕如同一下子被刺激,他眼神一下子阴森冷厉了,周身爆发出极强的杀意。他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成容风便沉了脸:“我看你脑子就不正常,我是不会让玉儿嫁你的。你请回吧。”
范翕淡漠道:“我上门本就不是来求娶玉儿的。你让不让她嫁,我并不在乎。”
成容风警惕地看着他,以为这人还要强取豪夺,就见范翕淡声:“我是来送礼物的。”
成容风:“成家不收!”
范翕:“必须收。”
成容风怒得起身:“来人,将他和礼物一起轰出去——”
范翕拔身而起,身如鬼魅,立时纵向成容风。他自己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也罢了,还高声一扬:“吕归!”
吕归现身。
这个武力极高的青年人一出手,和范翕同时动手,成家就被搅得一团乱了。
——
玉纤阿和成夫人在府外听到了里头的打斗声,更看到了马车停在府外,知道里面必是发生了什么。
玉纤阿匆匆提裙裾上台阶,成夫人还在后面问管事“怎么回事”时,玉纤阿心惊肉跳,奔向会客厅。过影壁,隔着回廊,玉纤阿一眼看到了那打斗场面。看到范翕和自己的兄长对掌,看到范翕长剑拔出,秋水剑光抹向成容风脖颈……
玉纤阿厉声:“范翕!不许杀我兄长!”
那边满身杀气的范翕目中泛红,他杀红了眼,看到成容风就恶心十分,各种模糊的幻想在他脑中转。脑中响起鼓声,他急切地想杀人来平静下去。他阴狠十分,盯着成容风,想就是这个人阻挠自己和玉儿。只要这个人不存在了,他的难题就解决了……
范翕在来成府前,怕自己犯了病,特意不配剑,唯恐自己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但他现在被成容风激怒,随手切了旁边一卫士,从那人腰间抽剑,就向成容风杀去……而玉纤阿一声厉喊,让范翕手一抖。
他的剑搭在成容风颈上,已经刺破了皮。成容风肩头皮开肉绽,血流如注,但范翕到底回了神,没有刺下去。
范翕回头,看到了玉纤阿苍白的脸,也看到了玉纤阿身后的成渝和姜女。
吕归那边看到玉纤阿来了,就收了剑,叹口气。
范翕脸色白如纸,在看到玉纤阿的一瞬间,他眼中就浮起恐惧色——恨自己百般避免,却还是被玉纤阿看到了这一幕。
范翕握剑的手颤抖,他喃声:“玉儿……”
玉纤阿目光只梭过他,看向成容风:“兄长,你没事吧?”
成夫人也到了:“夫君……这是怎么回事?”
玉纤阿快步过来,她心中急切,唯恐成容风真的被范翕弄出什么好歹来。她扶住成容风,看到兄长肩头的血,看到兄长微白的脸色……玉纤阿当机立断:“兄长先处理伤口吧。”
一众人围住了受伤的成容风。
范翕站在原地,他盯着玉纤阿,但玉纤阿眼中只有成容风,没有他。
玉纤阿更是带着成容风一起走了……还特意绕过他,好似怕他再发疯似的。
范翕脸色苍白,他低低笑一声,将手中剑扔了。
——
他孤零零地站着,玄衣被风吹拂,几绺发丝贴着面。
脸上还沾着一点儿血渍。
他想他要失去玉纤阿了。
玉纤阿见到他这一面,她开始害怕他了,她不要他了。
她只要成家人,只关心成容风。
她害怕他了。
就不要他了。
——
玉纤阿指挥一众人,先帮兄长处理伤口。兄长的血止住了,嫂嫂围着兄长落泪。玉纤阿才出去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弄清楚是范翕非要送他们府上礼物后,玉纤阿心事重重,才想起范翕没有过来。
玉纤阿连忙回到前厅,却见人去楼空,范翕已走了。
玉纤阿茫然一会儿,没料到这么短时间,范翕怎么会走了。
他不应该留下跟自己解释么?不应该请自己原谅么?
他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纤阿有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的情郎,恐有些事是她不知道的。
玉纤阿匆匆出府,让人备马车。成渝这时才现身,说公子是回府了。玉纤阿肯去找公子,成渝是非常欣慰与积极的。
——
成府门口,梓竹正要出门,就见马车到来,玉纤阿和姜女一前一后地下了马车。
梓竹眼睛一亮,奔过来:“女郎,王上他……”
玉纤阿神色平静:“我知道,我去看看他。”
梓竹一路领着玉纤阿进府,抓紧时间告诉玉纤阿发生了什么。他说王上失魂落魄地回来,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去了房舍,根本不开门。
玉纤阿敲门:“公子?”
里面没人吭气。
玉纤阿对后方的卫士沉声吩咐:“把门撞开,我自己进去,你们就不要进去了。”
吕归这时阻拦:“玉女,你不要进去了。王上此时情绪不稳,恐他伤了你。他有时候情绪激动起来,是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的。”
玉纤阿回头,神色平静地看向吕归:“他这些年,一直如此?”
吕归迟疑点头。
玉纤阿厉声:“你为何在丹凤台时不告诉我?!你为何不早说他到了这个程度?”
吕归道:“是王上要隐瞒你……”
玉纤阿语气沉冷,冰冷的目光盯着吕归:“你瞒我这么大的事,让我以为他一切都好,只是在用膳上吃药上有些懒怠而已。我现在没空与你算账。梓竹,先将吕归扣下关起!吕归,你若反抗,我就拿下奚妍!等我出来再与你细纠此事!”
“砰——”门被成渝撞开了。
成渝让开,玉纤阿抬步进屋。成渝也着急十分地想跟进去时,“砰”,玉纤阿关上了门,将门从里栓上,显然是不让外人再进去。
——
玉纤阿进了屋,就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她心中发抖,声音放低,颤声喊:“公子?”
她掀开帷帐,一点点走进深处。她目光忽一凝,看到了地上蜿蜒的血迹。她呼吸一顿,猛地掀开帐子,看到范翕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一手持剑,剑扔在地上,而另一手臂上,遍是血迹斑斑。
都是他自己弄的。
他自残!
他竟自残!
玉纤阿一下子浑身冰凉。
她发着抖奔过去,将倒在血液中的苍白公子扶起来。她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先抖着手试了一下他的呼吸,见他呼吸虽微弱,却还是有的。她才放下一点儿心,她抚摸他的面容,轻声唤他:“公子……公子,醒醒?我是玉纤阿!”
玉纤阿!
范翕浑浑噩噩中,听到有人喊他。
他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玉纤阿,却没有认出是她。
他睁了一下眼,又闭上了。
范翕喃喃自语。
玉纤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便低头将耳凑到他唇边。这一次,她听清他声音低弱地在说什么:“……让、让玉儿离我远一点……别让她知道我这样,别让她看到我这样……你告诉玉儿,我很好、我很好……”
可是他一点都不好。
他闭着眼:“是我强求。我非要她跟着我……我是坏人。我生了病,却还想装下去,不让她知道。她不知道的话,她就能嫁我了……”
他喃喃自语:“玉儿就能嫁我了。我的眉眉就有了。”
“玉儿喜欢我好看些。我、我要恢复过来……”
他蹙着眉,唇色发白,面颊冷透。他难受地呓语,整个人昏昏沉沉,玉纤阿明明在他面前,他却认不出来……
玉纤阿抱着他,忽然泪流满面。她抱着自己的情郎大哭出声,抱着他虚弱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从未这般崩溃,因她不知范翕病到了这一步。她美好的公子,她温柔的公子,她那个压抑着所有情绪来爱她的公子……玉纤阿心里的仇恨要淹没了她——齐国!卫国!
她不能等了!
她要动手,她要报仇!
将飞卿害到这一步的人,她绝不再等了!
第138章
玉纤阿将范翕弄到床上。
她心痛得不行,却又要强行抑制。她要冷静; 她的爱人如此脆弱; 只有她冷静; 她才能救他。
将范翕弄到床上,他闭着眼皱着眉; 睡得极为不安稳。玉纤阿坐在旁边; 他就本能地靠过来; 拉住她的袖子。却是小心翼翼; 提防着对方的拒绝。玉纤阿擦掉眼中的水渍,握住他的手臂。她将他袖子向上掀; 便看到他手臂上的累累血痕。
是他自己拿剑划的。
没有人伤他。
玉纤阿低头望着范翕; 她握着他手臂的手轻轻发抖。她记得在丹凤台时; 这些伤是没有的。那时范翕身上也有其他的伤,玉纤阿生起过怀疑; 问过他。他却不在意地说是在打斗时不小心留下的伤。现在看来; 恐怕不止如此。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她可以想象到范翕在经历怎样的绝望。但是他又不让她知道; 在丹凤台时特意伪装出一切都好的样子。
他将她骗了过去。而今却仅仅因为他差点杀了成容风、她没有第一时间理他; 他就——
将自己一人关在屋中,不敢自杀,怕自己死了就无法报仇了。但是又实在难过,他就拿着剑自残。他兀自怆凄; 黯然神伤; 用这种方式缓解自己的痛苦。玉纤阿知道他一直是一个敏感至极的人; 但是丹凤台事变留在他心中的伤这么重……仍超过她的想象。
玉纤阿再次擦去自己面颊上的泪。
玉纤阿忍着心中悲痛,为他换了干净的里衣。她让侍女将水送进来后,又替范翕擦身体。这一次,她就着灯烛,仔细查看他身体上的伤。她判断着哪些是敌人留下的,哪些是他自己留下的。那些狰狞深重的该是敌人留下的,那些细密不断的应该是他自己做的……
玉纤阿在心中默念:不怪范翕。他只是生病了,他也不想的。
将青年的里衣全部换了一遍,玉纤阿又为他将他手臂上的伤上了药。他中间断断续续地清醒过,他本来身体紧绷满是警惕,看到是她后,他又皱着眉,重新闭上了眼。玉纤阿辛苦地照顾他,到将他从里到外全都换干净后,玉纤阿自己后背都出了一层密汗。
她坐在榻边,低头看着终于干净了的沉睡公子。
眉目如山水,唇红面白。范翕还是那般好看,闭着眼时,他身上呈现一种水仙花般孤零自怜的脆弱美。
单看外表,范翕还是她喜欢的香香软软的公子。但他内里已经在腐化,在枯朽。显然他自己也知道,于是他静默等待。他就一日日地这般煎熬着,执拗地对抗着、等待着。他既挣扎,又放弃。既崩溃,又乐观。
清醒的时候,他自信地觉得自己能熬过去;不清醒的时候,他就痛苦地自残,觉得一切无望。
所以范翕才会和她讨论如果他死了,他想让她摄政吧。
也许能击倒他的根本不是他糟糕的身体状况,而是他腐朽的精神创伤。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