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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多年,肝胆相照,决不会被这种卑鄙手段所迷惑。目前摆在我军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是趁现在士气尚在,溃围而出,绕过崇仁向北。江南东路敌军稀少,我部可杀到池州一带与吕师夔汇合。伯颜大帅己经派兵渡江,只要能得到我军消息,他必派兵从雷州口向南接应。虽然沿途凶险,但一旦能突出去,就有机会杀回来给战死的弟兄们复仇!”
“我等与文贼周旋多年,如何把握机会出击,如何迁回包抄,俱有心得。纵然身负战败之罪,想陛下也知我等苦衷,不会追究。相反,在伯颜大人帐下,我等还能重津功业,再塑辉煌!”伯颜的话在众人耳边回荡。为了照顾探马赤军,他刻意用汉语说这些激励的话。对于本族将领,达春认为到了这个时刻大伙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个人生死荣辱是小,能把这些年与火器作战经验带到伯颜大人那里去,为整个蒙古族利益而奋战,才是唯一的大事。
元继祖的眼皮跳了几下,心里涌起几分苦涩。达春果然沉不住气了,怕被困在孤城太久后探马赤军阵前倒戈。他说那些话无非是想告诉探马赤军将领,士卒丢光了不可怕,只要将领逃出去,大元肯定想办法把兵额给大家补回来。
但事实真的如此么?朝廷对探马赤军和新附军的心思谁不清楚!忽必烈对于这些非本族部队向来抱的希望是打光一支少一支,全部打光了,刚好省去了一些潜在咸胁。
弄明白了达春的真实意图,蒙古、党项、契丹将领们都保持了沉默。很多蒙古将领己经厌倦了,一连串得败仗打下来,心中关于蒙古铁骑无敌于天下的信念早己倒塌,此刻想得最多的是如何才能活命。有的蒙古将领却是怀疑探马赤军的忠心,如果元、李二人起了异心,无论是困守还是突围,今夜的状况同样危险。只有少数几个民族感情非常强烈的将领,心里赞同“达春宁可把士卒打光,也要把与破虏军作战总结出来的经验带给伯颜垂相”的说法,在他们眼里,长生天把一切都踢给了蒙古人,世界是蒙古人的,其他民族都是奴隶和牲畜。那些不肯服从长生天安排的破虏军不知好歹,早晚会被蒙古铁骑踏得粉身碎骨。至于强大的大元能否给他们个人带来任何分享,他们不知道,也不在乎。
“元将军,李将军,你们意下如何啊?”达春见大伙都不肯说话,只好主动点将。
“末将想听听大帅的另一条应对之策!”没等元继祖说话,李谅抢先回答。
闻此言,达春身边的蒙古武士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腰刀上。几个对探马赤军决战时出工不出力行为心存怨恨的蒙古武将也吵嚷起来,用力向元继祖、李谅二人身边挤。元、李二人身边的探马赤军将领也不是省油的灯,手按刀柄,对周围的人横眉冷对。
“众将莫乱,本帅的第二条应对之策,的确应该说给大伙听听!”达春挥了挥双臂,制止了属下的进一步动作。元继祖和李谅的几个亲信没来应卯,如果此事发牛在平时,达春绝对可以把斌峰绍视军纪的人斩首示众。但此刻,有人没来说明元、李二人己经做了准各,在围城中与探马赤军翻脸,大伙都得不到什么好处。
领兵多年,达春在军中的声望还是很高的。对峙的蒙古将领和探马赤军将领各自后退,不再互骂,手却都按在刀柄上。
达春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本帅之所以不欲采用第二条应对之策,就是怕大伙中了邹贼好计,自相残杀。第二策自然是苦撑,等待敌军粮尽,伺机突围。或困守孤城,等待伯颜大人的援兵赶到,里应外合,尽歼城外这二十万草寇!”
说到这里,达春忍不住又笑了,笑容中带着几分凄凉。“恐怕伯颜大人很难杀到此地来,破虏军一心报福建之仇,拼了性命不要,也会挡在伯颜大人的路前!而等敌军粮尽,不失为一个办法,但诸位可有把握,今后同心协力,彼此互不猜疑?”
刚才还闹着要火并的将领们都惭愧地低下了头。伯颜的话说得没错,邹贼的计策是明显的挑拨离间。但心存芥蒂的大伙明知道敌人挑拨离间,却依然忍不住按敌人的布置行事。
“困在孤城中,即便我等知道伯颜垂相即将赶来,弟兄们的士气也会越耗越弱。大帅说得有道理,与其坐等下去,不如趁着士气尚在的时候,拼死一博!”半晌没说话的元继祖向前踏了几步,大声说道。
达春终于盼到元继祖表态,不觉喜上眉梢,离开帅案,向前走了几步,拉着元继祖的手大笑道,“我就料到你我弟兄生死同心,绝不会上那邹贼的当!”
“邹贼小计,又怎能迷惑英雄!”元继祖后退两步,解下自己的佩刀,躬身放到达春的脚前。“探马赤军永远听大帅号令,如果有人信不过我等,希望大帅亲自领军,末将绝不让大帅为难!”
“继祖何必如此,蒙古军和探马赤军本属一家,只有没眼界的人才怀疑自家弟兄!”达春俯身将元继祖的佩刀捡起来,亲手给他挂在腰间。转过头,对着众将命令道:“尔等回去准各一日,咱们明晚三更吃饭,四更向北闯营。本帅与元将军冲在第一线开路,额尔德木图将军与李谅将军各带本部人马在第二线。其他弟兄,部分探马赤军和蒙古军,一并组成第三线。咱们草原汉子,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蒙古、探马赤军将领们举起刀来,跟着达春高喊。
幸存的幕僚送来地图,达春对着地图开始分配详细作战任务。据白天在城墙上观察,堵在北方的是武忠和张直的部队,人数不少,战斗力却未必强悍。比较难对付的是那些灌了水的战壕和乱木搭建的鹿碧,大伙一旦突围受阻,很可能向上次一样把四面八方的民军吸引过来。因此,达春安排了蒙古和探马赤军各出一支决死队分别向东、向南强攻。吸引敌军注意力。又命人把这些天剖下的马皮,还有士兵们的营帐作成口袋,包满黄土,准各届时填充壕沟。
把各项事情安排好了,也就到了大半夜。诸将纷纷领命散去,元继祖和李谅带着探马赤军将领还有一千侍卫向达春告辞回营。
一路上,李谅都黑着脸不肯说话。直到进了自己的地盘,招回了事前安排应急举措的将领,李谅才气哼哼地向元继祖质问道:“元兄好仗义,咱这近万弟兄的性命,都让你当礼物送了出去。北方有崇仁、峨峰、始丰三座大山,还有一条汝水。不知咱们这条命,够周围兵马截杀几回!”
“我若不肯答应,你能保证咱们活着回来么!”元继祖冷笑一声,问道。在决定向达春妥协的那一瞬间之前,他己经看后殿隐隐的身影在闪动。那应该是达春靡下的死士,也许是达春为了示威故意让他看见的,也许别人仓卒布置下的,反正,现在己经都不重要了。
“多活一天而己!”李谅惺惺道。
“未必,你明天且听我安排!”元继祖冷笑着回答,手轻轻地按在了李谅的肩膀上。
打了半辈子顺风仗,突然由追杀被人转为被人包围,这个转折达春有些难以适应。强迫着自己睡了几个时辰后,天还没放亮,就披上恺甲从行辕早走了出来。
两个不称职的亲兵乌恩和吉亚听到大帅的脚步声,赶紧爬起来拖着靴子向外跑。达春见了他们狼狈的样子,淡淡一笑,安慰道:“莫急,我只是四下走一走,看看弟兄们准各得怎么样了!”
亲兵答应着,整顿好衣甲,又去点了一队当值的侍卫,跟在了达春的身后。街道上很安静,蒙古武士和探马赤军都从低级军官口中得知了晚上要突围的消息,所以尽最大可能的去恢复体力,以便在突围时能跑得比同伴快些。
街道尽头处传来几声战马的长嘶,听起来令人感觉心里酸酸的。突然,嘶鸣声嘎然而止,代之的是动物临终前粗重的喘息声。那是士兵们在屠杀战马,一路上没有补给点,大伙必须在突围之前准备好足够的千粮。
几声低低的哀嚎从一个院落里传了出来,伴着哀号,还有低级军官的喝骂声。接着,有人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更大的哭声在院落里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城里还有南人么?”达春迷惑地看了看亲兵乌恩。在对方脸卜,他看到了同样的茫然之色。摇摇头,达春带着侍卫走向了院子。
这是一个当地大户留下来的庭院,房檐、瓦当看上去己经很破旧,但院子内的树木、假山布置得很有条理。与院落淡雅风格不适应的是,本是用来观赏风景的回廊上躺满了受了伤的士兵。大军败得太惨,草药、白布等疗伤物品都失落在战场上,连日来伤号们没得到细心的照料,所以轻伤也变成了重彩,至于那终重伤者,己经被抬到院子的另一个角落新挖出来的土坑边,随时准各掩埋了。
“给我一把刀,给白音一把刀,白音可以在城里掩护大伙突围!”突然,“尸体”堆中滚出一个浑身是血的蒙古汉子,跪在地上大叫道。
“白音,你难道想下矿井么!”一个身穿百夫长服色的人追上来,用力拉住汉子的衣领,怒骂。
“我还能战,我还能战!我不想死,不想死!”白音哭喊着挣扎,浓血顺着身上的伤口滴滴答答流了下来。“尸体堆”中,几个同样伤重的蒙古武士放声长号,悲愤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凄凉。
达春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作为一军统帅,他从未关心过普通士兵的命运。乍一看见蒙古人如此疗伤,震惊得全身发木,如泥塑般楞在了当场。
“兄弟,你先走一步!”百夫长刀刃一挥,白音跌进土坑。追随着他的动作,几个士兵擎着利刃,向重伤号扑去。
“住手!”达春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大叫。紧接着,他冲过去,夺下刀,一拳把百夫长打了个跟头。
土坑里,己经躺了十几具武士的遗骸。每一个身上都粘满了血污,分不清哪个是伤重而死,哪个是被自己人屠杀的。达春用脚狠狠地瑞向那个狠心的百夫长,边瑞,边怒骂道:“谁让你杀自家弟兄,都是蒙古人,你也下得去手,你这个畜生,黑了心的狼崽子!”
百夫长被他踢得满地打滚,却不敢还手,双手保住头,哭叫道:“是额尔德木图将军下的令,大汗不会叫人出钱赎他们回去的,大帅啊,与其让他们死在暗无天日的矿井,还不如给他们个痛快啊!”
“额尔德木图!”达春听到这个名字,停止了对百夫长的殴打。额尔德木图是在败军之中唯一保持清醒,并收拢了队伍的将领,达春感觉到他这样做,必然有其道理。
达春心里慢慢涌起了一个正确答案,不知不觉间,下唇己经被自己给咬破了,血顺着嘴角慢慢流下。额尔德木图说得对,为防止草原上的牛马南流,大汗绝对不会让俘虏的家人赎回他们。那样,等待这些重伤号的命运只有两个,要么病死,要么累死于矿井。即便侥幸被其他草原英雄赎回,也会被利用成为蒙古人自相残杀的工具。与其那样,还不如让他们干脆利落的死掉。
“大帅,给我们一把刀,我们愿意掩护大军突围!”几个躺在尸体堆中等死的伤号从达春的举动中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匍匐着爬过来,抱住达春的双腿。
达春犹豫了,心中瞬间被伤痛所充满。在此之前,他己经觉得自己在世间了无牵挂,女儿早己送走了,与破虏军作战经验的总结,也抄了几十份,分别带在不同的将领身上。辉煌了小半生,即便醉卧沙场,心中亦无所撼。但是在看到伤兵们哭泣的瞬间,他犹豫了,
是这些士兵,成就了忽必烈陛下的帝国和达春自己的功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