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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红哥儿,拿了王氏塞给自己的钱,悄悄的打量了外面一眼。她收回目光,暗暗的给自己打了一番气以后,才鼓足勇气掀了帘子来到院里。
院里草木萧条,半点盛夏的影子也没有,别人院子里珍贵的花木。这里一盆也没有。只有几盆叫不出名字的小花,孤零零的开在墙角,毫无生气。
红哥儿刚来到廊下,便被人拦住了。
这人是三小姐派到院子里来的,一个身高体壮的婆子,听说以前在戏班子里待过,还会几手功夫……
红哥儿连忙消了心里的念头,笑着道:“妈妈辛苦了,大热的天还守在廊下,不如我让小丫头给您端碗绿豆汤来。解解暑气可好?”
“当不得姑娘这一声‘妈妈’,老婆子我不过是一个粗使的下人,上不得台面,哪里有资格喝什么绿豆汤。”壮婆子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明显着不想让红哥儿跟自己套近乎。
红哥儿暗骂了一声,又笑道:“妈妈说得哪里话,您是三小姐面前得脸的人,让您在这儿受暑气,是我们的不是了。”
壮婆子哼了一声,不想搭话。
红哥儿咬了下唇,对这老货的油盐不进感到头痛,她狠了狠心,上前道:“妈妈,人心都是肉长的,姨娘因为四小姐的事儿吃不好,睡不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今天从夫人那里回来,身上又受了暑气,时冷时热的,像是风热症,我想给姨娘抓副药吃吃,您行个方便,可好?”
那壮婆子睨了红哥儿一眼,才道:“三小姐有命,没有她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离开这院子一步,你想给姨娘抓药,也行,拿药方子来,我让人去给姑娘跑一趟,如何?”
红哥儿强压着胸口的火,佯装乖巧道:“怎敢劳烦妈妈。”
“不劳烦,为人奴婢的,不就得为主子尽心吗,红哥儿姑娘,我说得对吗?”那壮婆子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胆战。
“是是,妈妈说得是。”红哥儿几乎要词穷了,她把袖中藏着的银子取出一锭来,悄悄拉过那壮婆子的手道:“妈妈行个方便吧,我要出府,一则是为姨娘抓药,一则,是,是为了会我的情郎,我表哥与我自幼相好,只因我卖无良的爹娘卖进了府中,才分开了,这么些年了,他一直在等我出府,求妈妈看在他对我痴心一片的份上,让我出去见见他吧……”
壮婆子狐疑的打量了红哥儿一眼,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真假。
红哥儿看到了希望,连忙道:“妈妈行个方便,它日是我若出府与表哥成了好事,必定不会忘了您今日的恩情。”
壮婆子摸了摸手里的银子,又瞧了瞧红哥儿,这才四下看了看,悄声道:“快去快回,我只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红哥儿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时辰,足够了。
“谢谢妈妈成全,谢谢妈妈。”红哥朝上房看了一眼,这才出了院子。
壮婆子盯着红哥儿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叫了一个与她一同来的婆子,二人悄悄的耳语了一会儿。
红哥儿出门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秦黛心那里便收到了消息。
“与她表哥相好?”秦黛心又笑了一回,“罢了,既是她有这个心,成全她便是了。”
可怜的红哥儿,哪会想因为自己一时的心软,却搭上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呢。
第四百四十六章 红哥谋划(下)
只说红哥儿出了秦府,在街上三晃两拐的钻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巷子,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走了一会儿,又拐了一个弯,才在一户极不起眼的柴门人家停了下来。
红哥儿朝里头瞧了一会儿,只觉得什么也看不到,她犹豫了一下,便上前扣了门。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脚步声,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呀!”
“三姨,我是秀儿。”
“秀儿?”院了里的声音迟疑了一下,紧接着欢快的道:“是秀啊!”
门被大力的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老妇来,身上穿灰卦子,肩膀上打着两块颜色不一的补丁,一张脸千沟万壑的,花白的头发更显得这老妇正值垂暮之年。
“真是秀啊!”老妇上下打量了红哥儿几眼,才伸出一只枯槁的手来,激动的抓着红哥儿的手臂,老泪纵横。
“三姨。”才几年不见,红哥儿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来,人怎么老成这样?
那老妇哭了一回,才清明过来,连忙拉着红哥儿的手道:“我老了,怎么就这样把你晾在了外头呢!来来来,屋里说话。”
红哥进了院子,四处打量起来,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只是比记忆中的更加破败,矮矮的墙头长满了野草,荒凉的让人不忍直视,那矮小的房屋好像随时就要倒塌一般。
那老妇关了门,转身拉着红哥儿往屋里走,边走边打量着红哥儿这一身花团锦簇的衣裳料子。嘴里还道:“秀儿出息了,别嫌弃三姨家破烂。”
二人说话的工夫便进了屋。
昏暗狭小的屋里只有一只破烂的柜子,炕上卷着两副铺盖,墙角里放着一只缺角的破碗,一只老得快要掉毛的猫正蜷在那里打盹。
红哥儿眼睛一酸。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她扭头拉着那老妇道:“三姨,姨父才去几年,家里怎么就这样了?”
记忆中三姨家虽然过得也不富裕,可至少吃得饱,穿得暧,家中虽然没有什么积蓄,但过日子用的物件总是有几件的,可如今屋里光秃秃的,眼见着是大不从前了。
那老妇红了眼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道:“是三姨命苦啊,一辈子就生养了栓子这么一个儿子,你姨父和我把他当眼睛子,心尖子一样疼。自小宠着惯着。就怕他受了委屈,想着等他长大了,娶了媳妇,我们能指望着他来给我们养老送终,哪成想……”老妇提起往事,悲痛万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呜呜的哭了一通,才又道:“那成想你表哥是个浑的,整天不学好,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待在一处。还学会了赌钱,家里的大小物件都让他输了个精光,连你姨父都硬生生的让他给气死了……”
红哥儿听了这话,不免也跟着掉了一回泪,娘俩个哭了好一通,各自感叹了一番,这才收住了泪。
“秀儿,你怎么样,在那大户人家过得还成?”老妇的目光在红哥儿的身上不住的打量起来。
红哥儿虽然跟着不得宠的王氏,吃穿用度难免比别院的丫头差一些,可她终归也是秦府姨娘身边的大丫头,穿出来的物件不是顶好的,却也足以晃花贫民百姓的眼。她三姨是个命苦的,一辈子没见过什么大钱,穿过最好的衣裳料子,也就是成亲时的那身嫁衣了。红哥儿身上穿的这茧绸绣花的料子,她见都没见过,那花花绿绿的衣裳上面绣着活灵活现的花朵,颜色鲜亮得跟真得似的,肯定值不少银子。
生丫头好啊,听说送到大户人家做丫头,可以拿不少月钱呢!
那老妇暗暗羡慕起来,嘴里也忍不住道:“你娘好福气啊,生了你这么个好闺女。”
红哥儿叹息了一声,只道:“三姨,大门户里头可不是那么好待的,外表看着光鲜自丰,其实内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有钱人家的主子,有几个把下人当人看的?我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听人使唤而已,如果不是家里过不去了,谁家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卖了!”
那老妇觉得红哥儿不实在,脸上的热情便淡了三分,心想这丫头打扮的这般水灵,身上穿戴都跟地主家的小姐似的,竟还到自己面前哭穷来了,难不成是怕自己借钱不成吗?
就在这时,屋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那老妇一拍大腿道:“那畜生回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便听屋外有人叫道:“娘,有饭没,我饿了。”话音刚落,从外头走进一个人来。
这人中等身材,长得倒是浓眉大眼的,只可惜眉目间总带着猥琐的神色,他穿着一个青色的短卦,底下穿了条灰色的粗布裤子,脚上穿了双黑布薄底的紧口布鞋,此人灰头土脸的进了屋,没料到家中还有旁人,见到红哥儿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后脸上露出几分不怀好意的表情来。
“哟,这不是秀妹妹吗?几年不见,真是越来越水灵了。”这人不怀好意的往红哥儿身边凑,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在红哥儿的身上扫来扫去。
红哥儿往后退了退,用帕子捂了嘴道:“表哥,你身上怎么脏成这样,莫不是在外头挨了打了吧?”
那老妇听了红哥儿这话,连忙朝儿子身上看去,只见他一身的尘土,身上还有几个鞋印,脸上也青一块,红一块的,嘴角还有一丝血迹,可不正是挨了打的模样吗!
“儿子,你,你这是怎么了,谁打你了。”
李栓子嘿嘿笑了两声,才道:“不就是六哥他们。”
老妇惊魂未定,听了这话又惊恐起来,“你又去赌了?这回输了多少?”
李栓住满不在乎的道:“不过几两银子。你大惊小怪个什么劲,秀儿妹妹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别给人家吓着。”
那老妇“呸”了一声,才扯开嗓子道:“几两银子?你当那是小数目呢?我每天给人浆洗衣裳,才挣几个铜板。都让你拿去赌了,你给人家看相几天才开一次张,不过十几个大子,几两银子够咱们娘俩吃好几个月的了,你……你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啊!”
李栓住不耐烦听这些,吼道:“行了,输都输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还是想想办法多接些衣裳回来洗吧,要不然利滚利的。没几天就变成十几两了,到时候我没钱还,你当心没儿子送终。”
那老妇听了这话,气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天杀的。你这个没良心的……”
红哥儿不耐烦的叹了口气。出声问李栓住:“表哥还给人看相?你那点道行没丢了?”
李栓住是生活在龙蛇混杂最底层的小人物,真本事没有,看人听茬口的能耐倒是一流,他听红哥儿说了这话,眼珠子便不由得滴溜溜的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谄媚起来,“秀表妹,大家都是亲戚,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啊!你表哥我跟着那茅山道士学了几年的道术,对这个阴阳五行。八卦之术颇有研究,我就靠这个吃饭,哪能丢了道路行呢,你说是吧?”
红哥儿才不会相信这个嘴里跑马的表哥,不过她只是哼了哼,并没有说别的。
李栓住觉得他这个表妹不会没事跑到他家里来问长问短,他觉得没准儿是钱找上门来了,因此对红哥儿不敢开罪,他收起来色心,正色道:“表妹若不信,我便为你露上一手吧。”他煞有介事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目光在红哥儿脸上扫了两扫,接着便笑道:“表妹,可是你有了烦心的事儿,求到我的头上来了?”
坐在地上的老妇听了这话,一拍大腿道:“放屁,你妹子在大门户里头当差,是体面的人,有什么能求到你头上?”
李栓住也不说话,只嘿嘿的笑。
红哥儿暗道一声“泼皮”,这才道:“三姨,我也好久没见你和表哥了,今天难得我能出来一趟。”她顺手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铜钱来,搁在炕上,又道:“麻烦你老去割块肉,买斤米,炒两个菜,咱们团聚团聚。”
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