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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谏，是多么刚毅高尚的死，落到最后竟然是为了辞官？
一时间，屋子里一片寂静，站着的，跪着的，都没有了言语。似乎，好像，大概，死谏在这位爷身上行不通……
他们沉默了，沈如峥就该说话了，他看向沈如谨，主动问道：“不知皇兄深夜紧急召唤，所为何事？”
他故意加重了紧急两个字，不说还好，一说这个，顿时让所有人都火大了，你都知道是紧急了，还说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两个多时辰了才到！
你这故意得也太明显了吧！
啧啧，沈如峥心里淡笑，看看，这就是逗猫，想要他们顺从，他们就乖乖的，想要他们恼怒，他们立刻就斗志昂扬。这眼神，是每个人都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啊。
沈如谨也懒得仔细思索他是什么路子，被岔开这么久，好不容易他自己绕回了主题，他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快速而猛烈地完成今日的目的。
沈如谨面色一沉，严肃地看着他，威严肃穆地问道：“想必皇弟近日，也听闻了妖女祸世一事吧？”
“没有。”沈如峥摇了摇头，回答得相当坦诚。
“……”你真当他们都是傻子吗！
面对他们无语控诉的眼光，沈如峥依旧一脸坦诚，坦诚得让其他人都忍不住为他脸红，偏偏他自己还恍若未知，十分郑重而忧心道：“在皇兄的治理下，一直是太平盛世，怎么可能有祸世妖女，定是危言耸听的传言。”
“……”卑鄙，无耻，不要脸。
这话虽然听上去是在奉承沈如谨，但他却十分不高兴，而且一点也不想接受。
他接受吧，那么就不存在妖女，今天的目的无疾而终，到此结束，那他们在这里忙活大半夜干嘛？过家家吗？
他不接受吧，那不就间接承认，他沈如谨的治理不好，没有达到太平盛世？祸世也是天兆，现祸世妖女，那就是因为他不能使天下安康、四方平乐，所以才有祸世妖女来预警。
沈如谨脸色阴沉，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这样要他怎么快速猛烈嘛！还没开始就感觉已经结束了好不好！
这时，沈正轩走上前，行了一礼，恭敬道：“四叔，听闻安虞乃是祸世妖女，而且正在您的府中。”
他不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直中要害，因为他了解，若是同沈如峥绕弯子，怕是天都亮了也说不到主题，而且还会不知不觉被他牵着鼻子走。
沈如峥看了他一眼，暗暗一笑，淡淡道：“哦，这样啊。”
嗯，这样，然后呢？没了？你这什么反应！
沈正轩不在乎他的言语，继续道：“今日众位忠臣义士在此死谏，就是为了四叔能顾天下大义与皇室尊严，与安虞断绝关系，将安虞交出来，给天下一个交代，还世间一个太平。”
话音刚落，众官员也同时俯身叩地，痛呼道：“请王爷明鉴！”
沈如谨心里暗叹一口气，他竟然还没他儿子有魄力了，同时，心里又是一惊，他这儿子，可真是不简单啊，权利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吗？这些官员，竟都对他臣服了……
御书房内，沈如峥站在中间，一眼扫去，皇帝看着他，太子俯首对着他，众官员跪在地上死谏，都只为了——逼他送末尘上死路。
☆、第103章 第103章 孤家寡人
一一扫过众人； 沈如峥心里冷冷一笑，很好，这就是皇室，这就是生他育他的皇室。一个个抱着为天下、为人民、为他的名义，行的却是为钱、为民、为自己的事。
当真是； 好的很……
“可是……”沈如峥神态自然地看向他们，不急不缓地沉吟道； “安虞郡主，不是已经殁于御林军之乱了吗？”
众人一愣； 是啊； 他们忘了这件事了。
沈正轩心里微顿； 然后暗暗握住拳头，他当初安排这般安排； 可没想过会有如今这番局面。难道当真如他父皇所言； 为他人做嫁衣了？
沈如峥微微垂眸，语气有些低落道：“当初御林军之乱时； 本王还在昏迷之中，醒来就听闻本王义女殁于皇宫； 永不得入皇陵； 至今连尸首也不曾见。”
话是没错； 也是在叙述事实； 可为什么从他口里一说，加上这幅模样，这幅口气； 就变味了呢？
有什么事，非得让一个备受宠爱的闺女，在自己父亲昏迷不醒，生死未卜之时，不守在床榻边，而冒死大闹皇宫？而且，最后还死无全尸，没了身份，连尸首都无处安放？
众官员心下都生出一丝疑惑，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皇宫和王爷昏迷有关！
众人心头一惊，纷纷将目光投向沈正轩。
沈正轩眉头一皱，看来不仅是为他人做嫁衣，还引火自焚了。当初之所以加一条永不得入皇陵，就是让他们死也不能同穴，如今却成了死无全尸、无处安身了。
而且，人家明明没有死，人还活生生地待在你府中好不好！你在这里一副悲伤的模样，睁眼说瞎话，良心都不会痛吗？
沈如峥他良心说，当然不痛，还很爽。
不过，沈正轩也是一个见过风浪，自持慎重之人，立刻就反应过来，哀伤道：“安虞当初也是被段无淳所骗，而段无淳也在那场动乱中身亡。”
他说得比较隐晦，但也十分明了，也就是有关也只和段无淳有关，而且段无淳已经罪有应得的死翘翘了，死无对证就这么着吧。
哪个宫廷没有一两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之事，众官员立刻明了，这已超越了他们所能知道的范围了，再多就是宫秘。
只是，可怜了王爷一颗慈父心啊……
一不留神，又被沈如峥带偏，沈正轩回过神来，避免他一开口，又要慢慢挽回，立刻抢先直言道：“听闻四叔府中近日来了一个女子，乃是祸世妖女。”
他直接避免提名字，也不拐弯抹角，看你还能怎么样。
沈如峥很配合的不再纠结于上一个问题，连情绪都很自然地带出，又恢复了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丝毫不见先前的忧伤。
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同时所见，他们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怎么换脸比翻书还快啊！
沈如峥看向沈正轩，仔细地想了想，很认真地问道：“你是指哪一个？”
“……”还能哪一个！你又装什么傻！
“自然是指近日到你府中的女子。”
“哦。”沈如峥点了点头，淡淡应道，“那是个男子。”
“啊！”众人惊呆，你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越来越高超了。
沈如峥继续一本正经道：“那人乃是江湖上闻名的雅盗，风流七少。”顿了顿，他看了眼沈正轩道，“嗯，你知道的，他有些特殊癖好。”比如扮成女人什么的，他可擅长了。
沈正轩：“……”卧槽，你看他那一眼是几个意思！他哪里知道那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啊！
攸宁居内，燕七打了喷嚏，怎么感觉又有妖孽要害他？
他话是说得没错，只是最后那句话的语气，配上那恰到好处的一眼，令众人的目光都不觉投向了沈正轩，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默默地叹了口气。
唉，难怪他们殿下至今没有正妃，原来是……断袖。
沈正轩完全没有意识到众人思想的偏轨，所以也就造成了他今后的悲惨生活。
至于造成那悲惨生活的原因，当然不是他思想觉悟不够高，而全因是他此刻还不死心要对付他亲爱的四叔。
沈正轩笑了笑：“四叔玩笑了，那燕七有何癖好，本殿怎知？”
“你看，你都知道他叫燕七。”沈如峥淡淡一笑。
众人心下了然。
沈正轩：“……”他此刻说，是他弟弟告诉他的，有人信吗？
你看，一个不留神，又被他给带偏了。
沈正轩反应过来，意识到又被他打断，内心有些烦躁，严肃问道：“四叔可知，同妖女勾结，会给皇家造成多大诟病？又可曾想过，要如何给天下一个交代？给那些死去的人一个说法？”
他如此严肃的态度，令一干心思飘远的臣子们顿时回过神来，想起他们来的目的了，于是，又是齐齐一磕，异口同声道：“请王爷以天下苍生为重？”
“以苍生为重？”沈如峥笑了笑，玩味问道，“你们这么说话，问过苍生的意愿了吗？”
这……众人一愣，这又是什么招数？
一人回道：“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大夫失职，行事不公；以我为贤，派遣不停。”
沈如峥轻笑一声，看向沈正轩，淡淡道：“那你要我如何？”
听他这般说，沈正轩内心冷笑了一声，任你再怎么狡辩，再怎么厉害，不也是向他低头了吗？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回道：“就如刚开始所言那般，请四叔断绝与妖女的关系，以免殃及朝堂。”
“就这样吗？”沈如峥挑眉，勾了勾唇角，意味深长地说道，“诸位大半夜的在此死谏，就这样，未免也太轻了。”
众人面面相觑，轻了吗？你先前的表现，可一点也不像觉得轻微的表现啊。
沈正轩皱了皱眉，直觉他的态度不对，很反常。怎么会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她不是他的死穴吗？
末尘的确是他的死穴，只是眼前这些人，还没有刺中他死穴的本事。
沈如峥拂袖一转，面向众人，肃穆而立，威严道：“四王爷沈如峥，与妖女勾结，不知悔改，辱没皇室，今日在此，自愿断绝与皇家一切关联，去除王爷头衔，永不入得皇陵。从今以后，所作所为，所言所行，均与皇室无任何干系。”
百年以后那清冷冰凉的陵墓，又怎及与她同穴而眠？
一言一毕，满室震惊，然后是一片哗然。怎么能这样！他是皇家的骄傲，是那么多人崇拜的对象，是天下第一公子。他们死谏于此，是为了护住皇家尊严，更是为了护住他这个最佳的代表，可是，他却要为了那人而抛弃名利权势，落为平民？
“王爷三思啊！”众官员又是异口同声的大呼。
沈如谨心里既惊又喜，他终于可以摆脱他了吗？可又不明白，有什么值得一个人付出这么多？
沈正轩则是牢牢握住拳头，心里一阵恼怒，他要的结果不是这样。应该是他沈如峥处于下风，求着他们放过他们，而不是现在这般，让这些人求着他不要离开。
为什么又被他反将一军？他狠，比他更狠。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进宫了，皇兄珍重。”说完，沈如峥转身就往外走。
“等等。”沈如谨疾步上前，叫住他，“你真的不要再考虑一下了吗？只要交出……”
“不必了。”沈如峥停下脚步，打断他，微微侧身，可以看到他如玉的侧颜泛起一抹温柔，低声回道，“皇权与她，我选她。”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不顾屋内一群诧异的人。
门未关，沈如谨站在那里，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夜风吹过，虽已是初夏，却渗出一丝悲凉。
到头来，他还是失去了他这仅剩的一个兄弟……
他可以风轻云淡地放下名利，而他却永远为名利权势所累，学不来他那份洒脱，也永远做不到洒脱。
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斗不过他，因为他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最可悲的是，你一辈子想要超越的人，却始终追求的同你不一样，根本就没有可比的地方。曾庆幸他的病弱，曾惮于他的康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