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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类表白的话不应该是讳莫如深的吗?
人尽皆知皇帝很讨厌苏宜,何必摆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给她看?
皇帝从桌下抽出一副明黄卷轴,“拿着这个,有多远走多远。”
皇帝说完,深情疲倦,向内室走去。张怀恩挡着楚情的视线,“太子妃,上路吧。”
“陛下……”
突然出现两个人,扛起楚情跳上房梁。
楚情只觉眼前一片昏花,等到看清事物时,发现自己竟回到东宫的起居室。
“这到底……”挟制她的人消失了。
楚情看着手上的明黄卷轴发呆,好像一切都不真实。
楚情刚离开,书房门被人推开。
来人是苏沁。
“本宫来见父皇。”苏沁向张怀恩说:“怎么只有你一人?”
张怀恩抱着拂尘,躬身行礼,“回禀殿下,陛下身体不适,在内室小憩,此处不容喧哗。”
苏沁冷笑,“父皇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不适?分明就是你这等奴才偷奸耍滑,不用心伺候!来人,请徐太医给父皇请脉。”
张怀恩拦住苏沁,几乎贴在苏沁面前,“公主殿下,使不得。”
苏沁一把抓住张怀恩的衣领,一字一句恨声道:“真是个狗奴才。”
“殿下息怒。”
苏放身穿朝服,站在书房外朗声道:“陛下听闻太子叛国的消息,一时急火攻心,才感到不适,该速速请太医诊脉。”
身后都是穿着朝服的大臣,朗声道:“请陛下请脉。”
连喊三声,徐太医跪在书房外,“微臣给陛下请脉。”
一连串动作让人没有反应的时间,分明是一早谋划好的。
张怀恩大怒,甩起拂尘,“放肆!”
苏沁毫不留情提到他腿弯处,张怀恩狼别地跪下,方向正对着苏放,一时咬牙抬着头瞪着苏放。
苏放心安理得受了张怀恩这一拜,迈过门槛,抚平衣袖,“陛下身体不是,该留下诏书,以备不测。”
“张公公,何不速将大门关闭,伺候陛下笔墨?”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张怀恩从地上爬起,在徐太医进门后,关上书房大门。
一行人绕过屏风,到内室。
皇帝斜倚在床上,闭着眼,手上捧着半卷书。
张怀恩从皇帝行礼,“陛下。”
“哼。”皇帝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果然是你们几个。”视线最后落在张怀恩身上。
张怀恩低着头,捏着拂尘的手翘起小拇指,小拇指摇了一下。
张怀恩动作轻微,除了皇帝谁都没看到。
皇帝换了个姿势,“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
张怀恩暗自叹息。
这片刻时间,徐太医跪在皇帝塌前,放置脉枕,请脉。三指搭在皇帝手腕上,眨眨眼,起身,向苏放回禀,“陛下龙体违和,恐怕撑不过今天。”
苏放满面春光,从怀中抽出一卷空白的圣旨,“陛下,请把。”
皇帝奇怪地看向他,勾嘴一笑,“你随便带来一个太医,摸摸朕的手腕就敢断定朕的生死。依朕看,徐太医不当神棍可惜了。”
徐太医撅起屁股,头磕在地上,不发一言,反倒显得从容自在。
苏放预料到皇帝“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右手负后,“既然张公公是陛下的秉笔太监,就有劳公公代为拟旨。嗯,玉玺在何处?”
侧头对苏沁说:“公主殿下,没有玉玺,即使有传位昭书,外面那群人也不认。”
苏沁摸摸下巴,看着黑着脸的皇帝,再看看张怀恩,笑了,“父皇年龄大了,忘了玉玺在何处,张公公不可能一无所知。不如请张公公好好想想,想不出来,就请张公公移步慎刑司。”
从来都是他送别人到慎刑司,他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到那种地方。
若是平时,他还可能卑躬屈膝求免受皮肉之苦,但当着皇帝的面,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狠狠心,“奴婢,不知。”
苏沁嗤笑,“没想到一个宦官也讲究风骨。本宫今日成全你。”
殿外带刀侍卫听到苏沁传唤,进入带走张怀恩,张怀恩经过满地跪着的大臣之间,大喊“陛下,奴婢只对您忠诚。”
逼宫历来都是伴随着腥风血雨的。
他们今天只是收到太子叛国的消息,进来听皇帝的解释,没想到解释演变成无力抗争,不由得担心项上人头的安全,都低着头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张怀恩出去后,七八个侍卫翻动御书房的东西,最后一无所获。
苏放一直观察皇帝的表情。皇帝只是闭着眼,默许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他们的开国皇帝?也不过如此!
苏宜已经失踪,头上还被他扣上通敌的帽子,已经不足为患,胡承志在南方陷在和逆党的纠葛中,即便有心挽救局势也鞭长莫及。这个天下,该是他的了。
苏放余光扫过喜形于色的苏沁,道:“公主,时间不早了,陛下该上路了。”
苏沁有些犹豫。皇帝毕竟是她父亲,一向待她很好。
苏放微笑道:“太子妃下落不知。萧炎远在边关,不知落到楚唯手中会有怎样的下场?”
苏青一惊。
他们现在最多的是时间,最缺的也是时间。
手中无兵权,只能趁帝都无人钻空子,玩一招生米煮成熟饭。若是其他人反应过来,死的就是他们。
苏沁点了点头。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帝猛地把怀中半卷书扔到地上,“白眼狼。”
苏沁心虚,“父皇,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您教我的?我正在做你教我的事情。”
皇帝深吸一口。
苏沁的野心是他鼓吹起来的,这种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不怨别人,只是遗憾自己竟亲手养出一个蠢货。
突然,天地间响起一声鼓声,片刻,又是一声。
午门外的鸣冤鼓,一旦敲响,能震动整个皇城。
皇帝嘴角露出一份笑意。
他没有输。
御书房外跪着的官员瞠目结舌,感慨有人击鼓打破僵局,也疑惑究竟何人击鼓。
苏放冷冷瞪着皇帝,朝苏沁微微点头,大步离开。
只剩下皇帝和苏沁两人。
皇帝说:“朕来了,总喜欢回忆以前的事。”
“朕总记得那时很小,朕一只胳膊就能把你抱起来,把你抛到天上,再借住你,吓得你母妃尖叫。那时候朕就想啊,这么好的姑娘,以后要便宜谁家的臭小子?”
“一转眼就长大了。长大了,就盼着朕死。”
皇帝不是啰嗦的人,至少,苏沁很少见皇帝唠叨的样子。
他是想拖延时间。
苏沁想起苏放的警告,“你别想指望我心软。你偏心太子,把我置于何地?”
父皇闭上眼,左手抬起。
空中飘下两个身穿黑衣的影子,晃到苏沁身前,苏沁只听到嘎嘣一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出现。
皇帝单手敲着几案,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着地上断了脖子的苏沁,又移开眼。
他给过她机会,不止一次。这个孩子,太让他失望了。
苏放大步流星越过群臣,群臣抓住机会爬起来,跟在他后面,有些官员趁没人注意偷偷溜走。
等苏放从乾清宫走到午门时,身后的官员已经从浩浩荡荡变成支零破碎。
苏放没心情清点人数,振臂一挥,打开午门,沉声喝道:“何人击鼓?”
鸣冤鼓前,胡承志扔下鼓槌,“胡承志击鼓鸣冤,请求上达天听。”
苏放心中一惊,抬头看到城门楼上是自己的人,心中安定,一步步走出午门,“原来是你。你不是奉旨到南方查案,何故无诏回京?”
鸣冤鼓最大的威力不是任何人都能告御状,而是鸣冤鼓设置在午门前,一旦敲响,不管是多么隐秘的丑闻,都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围观群众远远张望。看热闹不损失任何利益,他人的丑事对他们的生活来说就是一种谈资。
胡承志默不作声看着苏放,突然抬手,解开衣裳。
苏放不明所以,“你这是……”
胡承志双手猛地往外一扯,露出胸膛。胸上上沟壑纵横,都是刀疤。腰上别着一块布,隐约能看到红色的痕迹。
胡承志抽出布片,展开。
“这是圣上赐我的密旨,时刻关注帝都动态,发现逸王府有不轨之心,可先斩后奏!”
苏放眯起眼睛,“哦,发现逸王府有不轨之心?你可有什么发现?”
“当然,你可以派人在我府中摆弄出什么龙袍,显示我有改朝换代的野心,或者让几个内侍当替死鬼,说我给陛下下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胡承志诧异看着苏放,最后飒然一笑,收起布片,系上衣服,“你我相交多年,没想到你是这种小人。和那姚皖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放脸色微变,随即拍拍胡承志的肩膀,“兄弟,早些认罪,我可保你一生富贵。”
“保我一生富贵?你先保住你自己的命吧。”
胡承志越过苏放,跪在午门前,大声道:“启禀陛下,微臣已经证实,太子失踪和世子有脱不了的关系,太子通敌的罪证全部是伪证,真正通敌的人是世子、以及公主。请圣上明鉴。”
苏放背对着胡承志,摸索着手指。胡承志不给他面子,他又何必手下留情?
右手抬起,挥下。闭着眼,等待刀剑刺进皮肉的声音。
很久,丝毫没有动静。
胡承志再次大声禀告。
苏放大惊,回头看着城楼上穿着亲兵甲胄的侍卫,一连做了几个手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皇城侍卫在苏沁手中,苏沁把令牌交给他,他为何指挥不动这些人?
大理寺卿的轿子停止午门前,见到一站一跪的两人,挑眉轻笑,“原来中郎将状告世子。可巧,我手中也有世子逼迫良臣,扰乱朝纲的罪证。不如一起进宫面圣?”
苏放脸色灰白,惊疑不定地瞪着两人。
苏沁还在宫中,皇帝已经被苏沁控制,但他有预感他已经败了。
胡承志不在预料之中,他的亲信亲眼看到苏宜失踪,难道这也是一个变数?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小心。
转身,同胡承志一般跪下,“陛下,臣糊涂。臣所作所为都是听从长公主安排,求陛下明察。”
大理寺卿和胡承志完全没料到苏放这一举动,都愣了愣。
苏放死命磕头,世上留下一滩血迹。
三人就此僵持在午门前。
宫门内敲响丧钟,胡承志掰着手指头数,一共九声。
九声,天子之殇。
胡承志大惊,缓缓跪下,带着哭腔大喊,“陛下!”
陛下不在了,谁还能替太子主持公道。
苏放全身一震,双手因为激动而痉挛。
皇帝就这么死了?
苏沁实在太靠得住了。
只要皇位落到苏沁手中,那和落在他手中有何区别。
从今天,从现在开始,他就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然后,找机会废掉苏沁……
苏放从地上直起身,站起,平静的神情掩饰着神采飞扬,“两位大人不是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