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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难江山-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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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符柏楠帕巾掩口,在女人震天价响的撒泼打滚中,用力拔出被抱住抹泪的左腿,咬牙道:“报上名——”
  “呜啊啊!大人!给民妇做主啊!”
  符柏楠的右腿又给抱住了。
  “……”
  站在一旁的一众厂卫快忍笑忍出内伤来了,符肆捅了捅符糜,后者干咳两声连忙上前道:“主父,此女名虹月,是瓦市西栏的贫娼,据她所述,应是三月前九哥领队里人做的。”
  符柏楠铁青着脸道:“带她去认人!”
  旁边厂卫将虹月拉起带走,半刻后回来,身边还跟着蔫儿得小白菜儿一样的小竹子,厂院里的笑声终于憋不住了,此起彼伏起来。
  虹月掐着小竹子的手腕尖声道:“大人,就是他!哼,这张衰脸化成灰老娘我也认识!”
  小竹子苦着脸道:“你……你别拉我……”
  虹月猛一拽他:“睡老娘的时候甜言蜜语,睡完了就跑,怎么?现在知道找补脸啦?”
  小竹子往符九身后缩着,忍不住道:“那、那是我睡你吗,你简直能生吃了我,到底谁买谁还不定呢……”
  院中笑声更大了。
  虹月瞪眼,一把揪住他耳朵:“嚯哟,床上叫得响,现在翻脸不认人啦?怎么,老娘伺候得你不舒坦是怎么着啊?再说了,”她斜着眼扫了小竹子下半身两眼,忽然一把抓在他裆上,骇得小竹子猛踮起脚,一个高音就飙出去了。
  “哎哟!姑奶奶你轻点!我……”
  “——再说了,老娘就是要你睡我,你有吗?”
  “九哥……九哥救我……”
  “够了!”符柏楠抓住小竹子后领把他拖到一旁,打怀中掏出张十两的银票,克制道:“银钱已讫,你走罢。”
  虹月瞟了眼银票,哼了一声道:“这点钱,连给老娘买胭脂水粉的零头都不够。”
  符柏楠道:“你要多少。”
  虹月绞着发尾扬头道:“老娘的身价可是一百两。”
  “……”
  符柏楠嗤笑一声。
  院中气氛为之一变。
  他扔下帕巾猛攫住虹月的下巴,轻声道:“你可知这是何处?”他眯了眯眼:“你听听,仔细听听,听到那头院子里的哀嚎了吗?闻到铁烙人肉的熟香了吗?”
  “你……”虹月张了张口,颤声道:“你……你别唬我,滥用私刑,我可要、要报官的……”
  符柏楠柔笑道:“那你去啊,看看官府,是升堂还你一个贫娼三四贯银子的公道,还是对我东厂点头哈腰。”
  他猛地放开虹月,将银票搓成一团抛给她,蔑声道:“十两银子够你躺着花上一整年,若再闹,”他微微一笑。
  “本督不介意让这世上少一条贱命。”
  “……”
  目送虹月跑远后,符柏楠回头冲小竹子道:“以后再做这种事,给老子把屁股擦干净了!”
  言罢走出厂院,翻身上马,符肆紧随其出。
  二人出了东厂已近晚膳时,街边排排灯火,细雪之中,食肆门房白烟袅袅。
  符肆赶了两步马,在符柏楠身边道:“主父,薛侍人那……似是在被锦衣卫的探子秘密纠察。”
  “如此之快?”符柏楠左调马头,垂了垂眸道:“此事应该拿不到把柄,叫薛沽不要自乱阵脚。”讽笑一声又道:“便是露出马脚,只要痴傻是真,皇帝必也不会深究。”
  符肆点点头。
  二人又转一条街,路旁夜食摊林立,热闹非常,驾马极难过去。符肆探头望了望,道:“主父,不若绕道而行罢。”
  “……”
  “主父?”
  “……”
  符肆扭头,却见符柏楠目光直远望着深巷,一时有些出神。
  他刚要出声,符柏楠忽然道:“你回去同司膳司说,本督今日不回宫用晚膳了。”
  符肆不知他为何突下决定,只得领命,调转马头而去。
  符柏楠在街口下马套缰,只身走进里弄,越过熙攘食客,在家蛇羹摊前撩袍而坐。
  “这位爷,来碗什么啊?”
  符柏楠揣着袖子,冲对坐人偏偏下颚:“同她一样。”
  “……”低头进食的女子动作一顿,抬起头,咽下口中食道:“督公,劳烦把那瓶醋给我。”
  符柏楠没有动作。
  二人对峙片刻,他慢吞吞抽出手,两指将醋瓶推到对面,白隐砚倾了些在碗中,继续安静用食。
  不多时符柏楠那碗上来了,雪白的蛇羹热气蒸腾,雾气中模糊了眼前人像。他拿勺搅了搅羹汤,忽然开口道:“白老板似乎极中意这蛇羹。”
  白隐砚自碗沿抬眼道:“嗯?还可以,用料考究手法得宜,虽多食与血行不宜,但偶尔吃吃还得。”她擦擦嘴角,又道:“我每年年末都要挑一个月,吃一遍京城各大食肆酒楼。”
  “哦?”符柏楠挑眉讽道:“怎么,偷师么。”
  白隐砚托颌笑道:“对也不对。食业需得活做,常年常新,采他人变化之长补自己之短,若不懂攀爬学习只固守本业,必有一日要被甩下去的。”她喝了口茶道:“我已算惫懒了。”
  “……”
  符柏楠垂下眼帘,舀了一勺送进口中,旋即皱眉将碗推远,抽出帕巾拭了拭嘴角。
  他抬眼见白隐砚含笑直望着他,对视片刻,符柏楠禁不住恶目:“你看甚么。”
  白隐砚玩笑道:“督公不请我一顿么?”
  符柏楠立刻讥讽一声:“本督为何要请你?”
  “因为这样,”白隐砚视线下落,飘在他按着帕巾的苍白手掌,“下回白娘便有理由,名正言顺的邀督公一回啊。”
  语落,指尖轻轻和他的靠在一处。
  指尖方触,那手迅速由掌变拳,丝帕霎时化作齑粉三分。
  白隐砚目光上抬,在近前见到一个终而支撑不住破功的人,他神情可怖,嘶声低道:“从初见到如今,你三番五次戏耍与我,到底图谋何在!”
  符柏楠双拳紧紧摁在桌面,话语一字一句从牙缝中挤出来:“你既知本督身份,必然知本督脾性,白隐砚,你真当我不敢让你从这九京十八坊中消失么!”
  言语如拳般狠狠砸下,说着说着,渐真带了七分杀意。
  “……”
  白隐砚愣住了。
  闹市人声喧闹中,一桌死寂。
  停了一阵,白隐砚缓缓垂下眼帘,摊下灯影中神情克制。再抬起眸时,她又冲符柏楠笑起来,眼角一闪的湿被笑纹遮住了。
  “讲笑罢了,白娘怎能叫督公为难呢。”她搁了几个铜板在桌上,站起身,微点头道:
  “那,督公,回头见了。”
  语落转身,白衣红伞,头也不回没入风雪中。
  “……”
  符柏楠忽然没来由地心中一悸。
  这心悸陌生而庞然,它安静而迅速地奔来,猛将他长久的壁垒撞碎,把躲缩的失防和慌张拖拽出来,用力摔在地上。
  旧事新事,轰隆隆瞬息走马而过。
  你因何百里奔袭,自污双手。
  你因何汲汲营营,图谋此生。
  你因何,打捞我。
  毫无预警的,符柏楠猛然起身追去,拉住了白隐砚。
  掌心触手腕,两人均是诧异,符柏楠反应过来,被烫到般迅速松手,在半空停了停,背到身后握成拳。
  白隐砚微抬眉,转过来望着他。
  符柏楠却并不与她对视。
  他暗暗咬牙,视线落于雪上,良久没有言语。
  白隐砚看了他一会儿,亦垂下头,了然地弯了弯嘴角。她上前半步,将雪伞罩了一半到他头上。
  “符柏楠。”
  她轻声道。
  “夜路长,我有些怕,你能送我一程么?”
  “……”
  二人在风雪愈疾的街口立了片刻,拉长的灯影中,符柏楠静静接过雪伞。                        

  ☆、第十三章

  “……父……”
  “……”
  “……主父……”
  “……”
  “主父!”
  符柏楠回神,撂下手中奏折蹙眉道:“做什么。”
  符肆干咳一声:“主父,属下已唤您四五声了。”他并不敢明说心中所想,只躬身道:“这件折子不甚重要,若难以决断,主父不若交于阁部处理。”
  符柏楠动作一顿,揉揉眉心道:“暂且歇息片刻罢。”符肆低头称是,迅速收拾起桌上成堆的奏折。
  符柏楠起身走到窗边,望了外间许时,忽然道:“符肆。”
  符肆拾掇着茶具,随口答道:“属下在。”
  “……你道……”他停了停道:“你道女人都喜爱些什么?”
  【锵——】
  符肆手一个不稳,碎了只茶杯。
  符柏楠回身,符肆瞠目结舌地张张口,“回、回主父……属下不知……”
  “……”符柏楠帕巾掩口,蹙眉道,“你去吧。”
  符肆忙收拾了地上碎瓷快步退了出去,屋中寂静下来。
  符柏楠转回视线,指尖在窗柩上敲打,又望了外间片刻,四指一停,他忽道:“来人。”
  大半个月后,符柏楠的私宅在禁城西侧拔地而起。
  夏朝古来有制,皇城根儿下地属官家,锦衣卫指挥坊,西厂内行厂皆环紫禁坐落,寻常人家不许在此私设宅邸。
  故而符柏楠的宅子刚刚落成,朝堂上反对的呼声便浪潮般涌起,即使有薛沽门生和阉党的帮腔,谏官弹劾的奏折还是几乎淹了司礼监。
  内阁不批不压站在一边看热闹,碰到弹劾的折子全转递给司礼监,刘启乾一把年纪了,为转递个奏折两头跑,就为看符柏楠的黑脸。
  然而下有对上有策,十几册奏折近万字的不忿,皇帝根本没见到,符柏楠一力压下了。
  他又趁新居乔迁的名头接迎早想来巴结的朝官,大肆敛财,黄白之物古籍珍玩,一应照单全收,三日流水席铺张长街,贪了个盆满钵满。
  落雪的京畿,在软骨士人与祸朝宦臣的高笑中,静静迎来了这一年的十日长休。
  “礼部右司郎中玉谦和玉大人,赠古卷一箱,红珊瑚两只!”
  “太傅朱子夫朱大人,赠银鱼十袋,字画一幅!”
  “翰林士田宇邈田大人,赠珍珠耳壶一对,黄鱼三百!”
  “刑部郎……”
  “主父。”
  符柏楠将视线从号礼官身上收回,符肆躬身递给他一本青皮小册,“礼单已经做成了,六部近半官员都在列,除了徐贤等多数谏官,内阁刘大人等五位,锦衣卫全数未到外,凉司公也未赠礼。”
  符柏楠应了一声,将礼单收入怀中,淡淡道:“其他人照旧,不要为难凉钰迁。”
  “是。”
  二人站在角落望了大门片刻,符肆叹道:“真是好光景。”
  符柏楠扭头。
  符肆笑道:“盈盈满满,趋之若鹜啊。”
  符柏楠嗤笑了一声,扭回头去。
  “他们也不过求生罢了。”
  静了静,符肆道:“主父,圣旨早就拿到了,主父怎么这时才想设私府?若早些提及,兄弟们也好早准备。”
  符柏楠方要开口,忽然远远见到个女人迎面走来。
  那人马尾高束腰挎长剑,袖口内敛官靴蹬脚,暗红的朝服紧扎在身上,胸前盘着漆黑的虎纹。
  两人近前照面,符柏楠随意点了点头道:“王大人,别来无恙。”
  王颖川并未接话,她在符柏楠面前站定,扫了眼符肆,冷声道:“符公公,下官有话要问。”
  不待符柏楠开口,符肆迅速退下,王颖川开门见山道:“郑孔是怎么死的。”
  符柏楠懒声道:“王大人记性不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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