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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运筹帷幄与天争
林缃绮跟着住持走了,顾含章走到井边,看着井水出神。
有公主之尊却成为阆寰阁的人,身怀血海深仇,心中隐藏着刻骨恨意,她会是谁?
顾含章细致白皙的手指在井沿划动,随着他手指的移动,一个林字在黛青色的井沿上出现。
顾老夫人怔看着林缃绮身影消失的方向,眉头紧蹙道:“章儿,出家人不打诳语,鱼娘若真有母仪天下的尊崇,怕是与你无缘。”
“呀,又是没逮到。”酥脆软糯的叫声打断了顾老夫人和顾含章的说话,万素映活泼泼跑跳着进入顾老夫人的视线。
林缃绮换了衣裳回来时,便看到顾老夫人与万素映言笑甚欢。
万素映伶俐活泼,顾老夫人会喜欢她人之常情,何况,这一日的万素映的着装委实费了不少心思,一身粉嫩嫩的浅绿裙子把她衬得像草木精灵一样可爱,那双清澈纯净的眸子像明亮的星星,云雾阴霾也无法遮挡住它们的光芒。
万素映看到林缃绮时眼里闪过厌恶,随后又是惊诧。
“这丫头喜欢变妆,这脸不是她的本容。”顾老夫人笑着解释。
万素映听万东海说过林缃绮会从中周旋,初见不喜那个冶艳的脸,继而又觉得那人应该是林缃绮的,故又露了诧异。
林缃绮笑了笑表示不在意,像甫相见般赞了万素映几句问了名姓,几个人闲谈了许久,林缃绮对顾老夫人道:“相府里冷清清的,老夫人,要万姑娘到府里小住几次陪咱们玩儿可好?”
顾老夫人乐呵呵点头,问万素映:“愿意到相府陪我老婆子吗?”
“夫人说的什么话,能到相府去,素映求之不得。”万素映扮了个鬼脸,撅起嘴道:“就怕相爷不欢迎我?”
顾含章在一旁一直沉默着,万素映这话说出来,他不看万素映倒去看林缃绮,视线在林缃绮脸上停顿了片刻,笑道:“欢迎。”
四人坐了马车回相府,路上,万素映叽叽喳喳讲着市井见闻,顾老夫人听得很开心,眉开眼笑,顾含章虽言语不多,却也同万素映讲了几句话,气氛融洽活跃。
马车快到相府大门外时,顾岩驭了一声勒住缰绳,小声道:“相爷,咱府门外停了一辆马车,看徽记,是敏王府的,要过去还是先调头避开?”
顾含章垂放在身侧的袖子动了动,身体抖地坐直,顾老夫人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敏王?他不是一直卧病在床不能见阳光吗?”
“兴许有事同孩儿商量吧。”顾含章道。
顾老夫人戴着护甲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看了万素映一眼,对顾含章道:“敏王府和大将军府势同水火,章儿,依娘之见,咱们不如暂且回避。”
顾含章目光平视前方,沉吟片刻,开口吩咐道:“顾岩,过去。”
“章儿。”顾老夫人低喊,眼里满是不赞同之色。
“娘,敏王爷不在人前露面也罢,若露面向杜威挑战,孩儿身为一品宰辅,选择立场是避无可避的。”顾含章淡淡道,没有回避万素映和林缃绮的注目。
那个天纵英才少年俊杰的敏王爷到相府来做什么?
顾含章到正厅春禧堂去了,林缃绮陪着顾老夫人往内院走,心中不免猜测不定。
顾老夫人也是心神不宁,才走了几步,一推林缃绮急促地道:“鱼娘,你从春禧堂后侧门进去,他们要是谈起一些不该谈的,你就出声扰开话题,快去。”
翠羽红帏从屋顶高高垂下,青蓝色的银丝緾枝搭钩松松勾着,大厅中的鎏金大香炉燃着玉华香,袅袅轻烟下,疏懒地坐在楠木椅上的敏王的背影有些模糊,从侧面只看清足上一双墨靴上金线暗纹繁复交错,五爪莽龙傲气勃然。
“敏王爷大驾光临,章倍感荣幸。”
“顾相为国操劳,辅佐父皇劳苦功高,本王一向钦仰,今日得以相见甚悦。”
大厅里两个人说着官腔客套话,林缃绮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是在看戏台上的演戏,不是在看活生生的真实的人。
“王爷一直深居简出,眼下身体是大好了?”顾含章问道。
“抱恙着,只是心有一事憋着不说不快,故冒昧登门。”敏王轻笑了一声,气息短促虚弱,似是随时会晕倒过去。
顾含章没有接话,大厅里有片刻的静谧,敏王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喟叹了一声,道:“顾相,本王今日进宫向父皇请安,路上道路阻堵绕路,马车在相府的马车后面经过西大胡同的。”
顾含章哦了一声,抬头看向敏王,静等他接着说下去。
敏王停了一下,道:“男人犯罪作恶诛杀刑囚理所当然,内宅女子何罪之有,本王觉得,没入教坊司的那些女子很可怜,不知顾相对此有何看法?”
“律法有规,要更改需三司衙门会同商议再呈请皇上圣断。”顾含章说得很慢。
敏王低笑,道:“律法更改不易,不过,可以特赦,顾相觉得父皇四十寿诞时呈请父皇特赦如何?”
特赦!林缃绮脑袋嗡地一声炸响。
若真能求得特赦,教坊司的女子都将得到自由,她可怜的三妹是不是就能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离开杜威的魔掌?
顾含章怎么回答敏王的,敏王后来又说了什么林缃绮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袋嗡嗡响着,眼前金星火芒,身体激动得不停发抖。
林缃绮的神智从狂喜中回神时,厅中两人已站了起来往门外走。
敏王踏出厅门时突地回头朝林缃绮所在的帷幔方向看来,林缃绮扶着帷幔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敏王有一张与暗哑虚弱的声音极不相符的俊美的脸孔,鼻梁坚…挺剑眉朗目,一双黝黑的眸子比子夜还黑,幽阔高远如一望无际的天空。
他和苻卿书真像,林缃绮脑子里有过模糊不清的闪念,又给她否定了。
景劭骏浑身从上到下透着尊贵的皇家子弟的霸气贵气,一派意气风发的颐指气使的上位之风。苻卿书虽也是成竹在胸运筹帷幄英雄盖世,可周身却弥漫着一种遗落在尘世之外的孤单苍白和萧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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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运筹帷幄与天争
“鱼娘,他们都谈些什么?”顾老夫人看到林缃绮回转,也不等她细细说,急迫地站起来抓住林缃绮的手连声发问。
“相爷和敏王爷谈请旨特赦的事……”林缃绮拍了拍顾老夫人的手安慰她,心尖有些难以自抑的疼痛。
顾老夫人显然是要顾含章独善其身,不要和杜威树敌,看来,自己得尽快离开相府,莫和顾含章纠葛太深。
“为教坊司那些女子求特赦?”顾老夫人重复着问,早上她神情悲悯,这时却是犹疑闪烁,
“章儿应下了吗?”
“我也不知道,听他们说的是特赦不是什么大事,我就走了。”林缃绮也心急着想知道顾含章应下没有。
顾含章送客却送了许久方进内堂,一同来的还有万东海。
万东海一身雪青色素面交领右衽锦袍,白色青鹤云纹滚边透着沉稳大方,头顶束发插着简洁大方的乌木簪子,站在顾含章旁边虽没他的光华风采,却也朗若皓月气概不弱。
虽非仕族高门子弟,万东海到底行多识广,气度十分大方得体,言谈举止从容款款,顾老夫人跟他谈了几句,面上笑容浓浓很是喜欢他。
说了会儿话,万东海从袖袋里摸出一把牛角梳递上,笑着道:“听说牛角梳子梳头发行气活血精神放松,相爷每日为国劳神费心,这牛角梳也许能派上用场。”
做母亲的最关心的莫不过儿女的身体,一把小小的牛角梳烫贴到顾老夫人心窝处,顾老夫人喜笑颜开,开口留了万东海在相府用膳。
膳毕大家移步花厅品茗谈心,林缃绮几次想问顾含章特赦的事,又怕他不想给万东海知道,憋得有些难受。
两杯茶后,顾含章却自己开口了,他道:“娘,你早上说教坊司那些女子可怜,巧了,敏王爷到访正为那些女子的事,他约孩儿在皇上四十寿诞那日一起请旨为那些女子求特赦,孩儿应下了。”
顾老夫人迟疑着没说话,万东海拿茶杯的手略一顿,道:“若我没记错,八年前皇后娘娘中毒身亡,太医院苏太医涉嫌谋害皇后娘娘,苏家一门男丁被抄斩,女人没入教坊司,现在苏家尚活着的只有一女,被敏王带出教坊司留在敏王府了,听说那时为苏家这个女儿的事,敏王和杜威大将军唇枪舌战许久,后来,人虽带出教坊司,却没能脱掉乐籍。”
顾含章点头,万东海接着又道:“先前有传言皇后娘娘之死是琳贵妃所为,经由苏家女儿一事后,敏王府与杜府便势同水火,特赦旨意若下,苏家这个女儿的乐籍便脱了,只怕大将军不甘不懑。”
“可不是。”顾老夫人忍不住开口,“章儿,此事你应承得有些草率了。”
“敏王爷亲自登门,相爷不应承也不行的,咱们可以让此事行得不惹恼杜大将军。”万东海笑道。
“东海你有良策?”顾老夫人看向万东海,眼里满是欣喜,称呼一下子从万公子改为东海。
“咱们可以让此次特赦看起来和杜大将军有关。”万东海压低声音,小声道:“若是杜大将军也犯了需要特赦的罪责,相爷提出特赦,杜大将军不止不会怪罪,还会对相爷感激不尽。”
“杜威怎么可能犯了需要特赦的罪?”顾含章摇头。
林缃绮心中一阵作呕,对万东海圆滑的行事作风起了厌意。
“欺君之罪难道不需特赦?有所觉的欺君之罪杜威不会犯,无知无觉的呢?”万东海小声说起了计划打算。
设局布套无中生有!林缃绮对万东海的反感瞬间消失,万东海的提议看起来是投机取巧讨好顾含章使他免于站到杜威的对立面,然他说的的计划是由他全权负责的,那计划稍有一毫差池,他的图谋泄露在杜威眼里,万家便会招来灭门之祸。
“好,就这么办。”顾老夫人尚在迟疑,顾含章已一锤定音,伸了手出去,万东海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甫相识便将彼此身家性命交付,顾老夫人微微皱眉,万东海就在这时拉了万素映突地跪了下去。
“老夫人,相爷,在下有一难以启口之事相求,老夫人与相爷若是觉得为难,拒绝亦无妨。”
他这是要开口求顾老夫人认万素映为女儿,林缃绮想,太快了吧?心思一转,对万东海的智计又赞佩不已。
今晚万东海无意间渗入到相府的机密中,此时相求,显得真诚坦荡,因是有所求又可使顾老夫人和顾含章免了疑忌忧怕,恰是最好的时机。
果然顾老夫人听万东海说完身世求她认万素映为女儿后,只略有犹豫之色却没有不愉。
顾含章笑道:“娘,孩儿没有兄弟姐妹,能得一妹妹甚好。”
顾老夫人见顾含章赞同,随即喜色满面愁容顿扫,乐呵呵道:“素映这丫头我喜爱的紧,得她做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