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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士兵上前就架着海陵,拿了特制的柳条,一下一下抽打在海陵身上。这是金国将领最常用的刑罚,跟他们的射柳节有莫大的关系。海陵强忍着疼,咬得嘴巴差点流出血来。金兀术本来已经动了杀机,但见这小子还有几分硬气,便也不再继续,挥挥手:“海陵,你听着,秦大王要是落在本太子手里,管叫他有去无回。”
海陵不敢再说,捂着血淋淋的脸孔倒在地上装死,生怕金兀术的鞭子再次落下。
金兀术收了鞭子,低哼一声:“海陵,收起你那套小把戏,只要本太子在一天,你就休想猖獗。”
他一转身:“儿子,我们走。扫兴,今天猎也不想打了。”
陆文龙见父亲刚才的盛怒,自然乖巧地决口不再提妈妈,而是接口:“阿爹,我们回去烧烤獐子,獐子肉很好吃,我去年吃了就一直惦记着,今天一定要吃个痛快。”
金兀术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无比欣慰,儿子长大了,懂事了。一行人便往燕京府邸浩浩荡荡而去。
完颜海陵匍匐在地,直到金兀术走远才敢站起身,恶毒地低声诅咒。这个该死的四太子,只要他在一天,自己这一辈子都翻不了身。除掉四太子,非除掉他不可。
他的几名亲信上来扶起他,低声安慰他,“狼主会为你做主的,还有狼主,狼主可是您的亲兄弟……”
“狼主,狼主敢在四太子面前说个不字么?”他怒道:“滚开,滚开,总有一天,我有独掌大权,让四太子这厮好看。”
幕僚见他凶相毕露,忽然想起他一次喝醉后,搂着美女说的一番话,自己最大的心愿有三:“国家大事皆自我出,一也;帅师伐国,执其君长问罪于前,二也;得天下绝色而妻之,三也。”
这三句话的意思就是,天下大事我说了算,这是第一;我还要率师攻打敌对的国家,把他们的君主抓来,在我面前问罪,这是第二;得到天下最美的女人,让她做我的妻子,这为第三。
当时,幕僚们还只以为他是喝醉了,随口胡说,而且,天下男人何曾不都是这样的想法?但此时,见他目里的凶光,众人心里无不一凛,再也不敢说下去。
海陵无心再追击神秘“金将”,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抓到秦大王或者花溶,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才能真正抓住四太子的把柄。机会到了,一定要重重收拾他一番,以泄今日之辱。
直到走出老远,陆文龙才回头看看后面,又收回目光。父亲的脸色很难看,他试着低声道:“阿爹,你别生气了。”
金兀术闷闷道:“我没有生气。”
“那个海陵就是个坏人,是非常坏的大坏蛋,就是他想杀了我们。阿爹,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金兀术摇摇头,不是他不想杀,而是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现在杀海陵,显然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而且,海陵带着那么多御林军,莫非要把这些人全部干掉灭口?显然是不行的,还有夏渣在后面。
陆文龙还是很担忧:“阿爹,海陵会不会对你不利?”
他心里一暖,笑起来,忽然来了精神:“儿子,你放心,只要阿爹在一天,他就不敢猖獗!谁都不敢猖獗!”
陆文龙对父亲自然放心,但心思很快又回到了母亲身上。他完全听到了父亲和海陵的对话,情知母亲陷入了莫大的凶险,终究是孩子,再聪明也隐藏不住心事了,几次张口要说话,都被金兀术严厉的目光所制止。
这一带的路越来越开阔,他和父亲并辔慢行,只见父亲脸上有一种自己从未见过的疲倦之色。他再也忍不住,低声喊他:“阿爹,阿爹……”
“儿子,你别担心,你什么都不要怕。”
“我不是怕……”他念念不忘,声音低得只有父子二人才能听到。“阿爹,你说妈妈到底会去哪里?她真的刺杀那个什么秦桧去了?”
金兀术长叹一声,满面惶急:“儿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可是,海陵说她刺杀秦桧了,为什么呢?”
“不是,海陵不也说根本没人看到刺客的脸?”
陆文龙的声音变得很低很低,几乎在耳语:“阿爹,那个人是妈妈……肯定是……”
金兀术反问:“何以见得?”
“海陵说秦大王去了。那个坏蛋,他曾骗我喊他阿爹,他待妈妈好,若是他去了,那个人就肯定是妈妈……”
这小子,还会判断推理了。
金兀术苦笑一下,本是要欣慰的,可是,照他这么推理下去,自己可吃不消,急忙摇头:“不知道,我们就是不知道情况才无法判断……”
陆文龙这才慌了神,本以为父亲在隐瞒自己,但是,显然不是。
“阿爹,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妈下落?”
“没有,儿子,你该知道我从未骗过你。”
“可是,海陵说妈妈变成了银木可……”
“他胡说。你妈妈怎会变成一个男人?”金兀术忧心忡忡,“我们得马上回去,赶紧寻找你妈下落。我也怀疑她出事了。”
陆文龙见父亲神色不似作伪,满腔的希望彻底破灭,本以为父亲打猎是假,寻母亲是真,没想到,他根本就不知母亲的去向。
章节目录 第566章 活着
“儿子,我的确以打猎为名想去寻找你母亲,可是,中途遇到一点事情耽误了。你也听到海陵的话了,你妈妈一定有了危险,我们一定得马上找到她……”
陆文龙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颤声问:“阿爹,秦桧到底是谁人?妈妈为什么要刺杀他?”
金兀术知花溶从未向孩子讲过报仇的事情,一时颇不易回答,好一会儿才说:“这是个该死的卑鄙小人。他杀了你妈妈很重要的一个亲人。”
“啊?那妈妈当然该报仇了。可是,妈妈一个人,怎么杀得了他?”
“她杀不了!你妈妈太固执了,明知是送死也要去,我根本阻止不了她。”
“秦桧有多少人马?”
“十万大军。你妈妈就是这样一个人,倔强又顽固……”
陆文龙十分困惑,“阿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帮妈妈报仇?你的本领那么大,你多次打得宋军丢盔弃甲,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一定能打败秦桧,你为什么不去?”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难题。金兀术抬头看看前面的天空,胸口堵塞得厉害,有什么压抑着。那是宋金的大政方针,是自己毕生要坚持的胜利,岂可反其道而行之。
他的声音十分空洞:“儿子,你不明白,这是战争,战争……”
“为什么要战争?不打战难道不好么?”经历了厮杀,所以特别厌恶战争,陆文龙完全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这样大规模的厮杀。
金兀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听得儿子一再追问,却回答不上来。动物间,只是为了食物,为了吃饱才会厮杀。但人不一样,人喜欢多吃多占,自己就算用不了,也要几辈子地囤积着。因为贪婪,滋生战争。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审视长久以来的大战,战争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就是为了夺人妻女,霸占财富,血流成河,显示无上的权威?
陆文龙并不罢休:“阿爹,你一定能替妈妈报仇的,你为什么不?你本事比妈妈大多了……”
他只知道摇头。女人,跟家国比起来,何其渺小。自己可以给她金银珠宝,给她荣华富贵,但是,本质上的东西,那是绝对不可动摇的。自己要她,是要一个女人,就像要其他别的女人一样。至于其他附属的条件,就太麻烦了。
金国太子宋国女子,本来就只能如此,不是么!自己还能如何?
他勉强道:“我曾答应给你妈妈许多东西,她本可以留在四太子府,过荣华富贵的日子,是她自己放弃的,是她自己不要。”
陆文龙不以为然:“我是问,你为什么不帮妈妈复仇?”
“我不能帮。”
“为什么?”
“因为她是宋人,我是金人。我不能损害我们大金的利益。秦桧存在,大金会得到许多好处……而且……”“而且,自己怎么可能去帮岳鹏举报仇?这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这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甚至从来不曾在儿子面前提过岳鹏举的名字。
他像在对一个大人说话,也是替自己下意识地辩解。如果是其他人,他可以不理会,可是,这是自己的儿子,不能不理会,“阿爹是四太子,是大金的越国国王,所以,并不能什么都听你妈。我本是希望让她过好日子,但她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我最多不阻止她,却决不能帮着她。”
“就算妈妈会死,也不能帮她?”
他觉得痛苦,孩子,根本就不能体谅大人的处境。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朝堂间的倾轧有多么可怕,一不留神,就会落入政敌的陷阱,被他们抓到把柄,死无葬身之地。他们总是认为,人与人之间,就是孩子和母亲,随时可以奉献一切。就算跟他们解释,也解释不清楚。那是成长的代价,等他们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许多东西,其实并非黑和白那么明显对立,其间,还有无数的模糊和暧昧。
陆文龙再次追问:“就算妈妈会死,也不能帮她?”
他咬紧牙关:“不能!”
陆文龙忽道:“其实,你早就知道妈妈在哪里,是不是?”
他点点头,并不否认。
“阿爹,以前我认为你对妈妈好。其实,你对妈妈并没有那么好。甚至,还没有扎合叔叔对她好……”
金兀术像被谁狠狠揍了一耳光,不由得勒马,仿佛要跟儿子保持一段距离。他抬起头,陆文龙目光咄咄逼人,他竟然不敢看这个少年的目光。仿佛人骤然被剥光,那些心底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竟然被人如此不经意地说出口。
只有孩子,才会如此直言不讳。他衡量好坏的标准,并非给了多少金银珠宝,而是有没有在关键时刻,真正维护和救援。就如妈妈,她从没给过自己多少名贵的东西,但是,她温存热爱,每次危难时,都舍身救护自己,就算是孩提的时候,他就明白,天下只有这一个女人才会如此待自己。若不是自己的母亲,怎会如此无私挚爱?
“阿爹,你其实不知道,但我知道,妈妈根本不喜欢你给的那些珠宝玩意,也不喜欢小薇,耶律娘子,王娘子等。我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阿爹,你一点也不了解妈妈。”
他勃然大怒,似要维护自己作为父亲,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你还小,你根本不懂。儿子,大人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
陆文龙凛然不惧:“有什么复杂?再复杂就能眼睁睁看着妈妈死?”
金兀术怒不可遏:“你给我记住,你是个金人,是我们女真的汉子!女真的利益才是最大的利益,岂可为个人恩怨而纠缠?你可知道,阿爹若是去帮你妈妈就是叛国?一个人,岂可背叛自己的国家?这是大节!是一个人生而该有的大节!”
陆文龙不屑一顾:“什么大节小节,我根本不想懂!阿爹,大金的利益我看不到,但妈妈死了,我马上就能知道!再说,你自己也说,那个什么秦桧是大恶人。既然是大恶人,为什么杀不得?难道杀恶人还要分大金还是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