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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兄书-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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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霁哑然,又怕惊醒她,保持侧身撑着的姿势半晌,这才一手轻轻地托住她的脑袋,一手慢慢地抽出自己的头发,平日里判人生死也只是须臾一瞬的祁王殿下,竟在这缕头发上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好不容易下榻穿衣,谢霁鼻尖上渗出些许热汗,一边系好腰带一边回首望去,榻上的娇妻睡得正香,不由温柔一笑,随手捡起地上散落纠缠的婚袍,叠放整齐,这才弯腰在她唇上珍视一吻,推门朝偏厅走去。
  府中晨会,祁王殿下破天荒迟到了,若是仔细看来,还可瞧见他颈侧隐藏在交领中的一个小巧的齿痕。大家屏息以待,俱是心照不宣。
  旭日东升,照亮了从谢府到祁王府路上的红灯笼,街道旁、府门口还残留着婚宴时散的糖纸和残屑。
  晨曦透过贴着喜字的窗棂,在案几上投下几道剪影。喜烛的红蜡淌在案几上,凝固成一滩干涸的印记,天已经大亮了,谢宝真仍缩在薄被中不肯起来。
  谢霁冷水沐浴后穿戴整齐进门,便见红绡软帐后的薄被拱起一个人形的轮廓,而陪嫁过来的紫棠和黛珠则捧着新衣裳立侍一旁,苦口婆心地劝道:“郡主,快巳时了,您饿了一夜,好歹吃些东西再睡罢。”
  谢宝真的声音闷在被子中,显得瓮声瓮气的,“搁在一旁罢,等会儿我自己吃。”
  紫棠和黛珠没有法子,只好将衣物和早膳搁在一旁的案几上,随即抬头看见了谢霁,两人皆是紧张一福。
  尤其是紫棠,当初谢霁还是英国公府的谢九郎时,她便心生怠慢过。如今谢霁已是高高在上的祁王,且传言心狠手辣,一点也不似之前在谢府那般安静可欺,便越发忐忑起来。
  好在谢霁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们身上,只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安静退下。
  紫棠和黛珠告退,悄声掩上房门。谢霁便转过薄纱屏风,在榻沿边坐下,垂首望着薄被下隆起的一团,低哑道:“宝儿,不热吗?”
  听到他的声音,谢宝真的轮廓一颤,随即将被子团得更紧些,闷声说:“圆房一点也不好玩!”
  原来是为这事。
  谢霁也觉得自己昨夜太失控了些,不由放缓语调,温声哄道:“抱歉,宝儿。以后,我会小心的。”
  被子下哼了一声,带着鼻音。
  谢霁怕她闷着,便轻轻拉下被子,露出她憋红了的脸。谢宝真的面容衬着墨黑流淌的长发,眸子潋滟,当真如开在夜色里的一瓣儿桃花。
  谢霁总算知道小妻子为何不肯露面了。只见她细白的颈上有不少痕迹,被被子遮住的地方怕是更多。
  不由有些心疼自责,谢霁眸色一沉,低声问道:“不舒服吗?”
  谢宝真垂下纤长的眼睫,轻轻点头。
  “哪里疼?”谢霁道,“我看看。”
  谢宝真脸色更红了些,抓住被子说:“不用。”
  谢霁不会哄人,轻轻吻着她的眉眼,亲手伺候她穿了里衣,哄着她用了婚后的第一顿早膳。窗外阳光正好,谢宝真倚在他的怀中,安静乖巧得像只猫儿。
  早膳后,谢宝真依照礼数沐浴更衣,以臣妇的身份进宫去拜见了皇后娘娘。
  和几年前所见相比,皇后瘦削了许多,神色恹恹的,说话也无甚力气,已然没了当年的风采,似有不足之症。聊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便推说累了,让人将谢宝真送走。
  待出了宫,谢霁已等候在外了。夏日炎热,他一反往常的素净,穿了身朱红绣金袍子,少见的俊美,也不知在烈日下等了多久。
  “九哥……”谢宝真小跑着扑进他怀中,意识到不妥,又匆忙直起身,小声改口唤道,“夫君呀,你怎的来了?”
  “接我的王妃回家。”谢霁勾着唇角说,牵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你穿红衣的样子真好看。”摇晃的马车中,谢宝真揽着谢霁的胳膊,笑着说。
  谢霁眸色温和,握着她的指尖道:“你昨夜已说过了。”
  他原本不喜欢穿这等艳色,但小妻子说好看,他便特地脱下素袍换了红衣,博她欢心。
  两人由兄妹到情人再到夫妻,中间诸多琐事,倒也磨合自然。大多时候谢霁对妻子是无条件的迁就,故而两人成婚以来连一句嘴都不曾绊过。
  谢宝真对她的九哥很满意,唯有一点不解:每次就寝睡觉时,谢霁都要穿着齐整的亵服亵裤,即便是最亲密时也不曾将里衣脱下。
  谢宝真觉得不公平,每次都是自己被弄得衣衫凌乱狼狈不堪,而九哥却总是端庄矜持的模样,哪怕最情动时,亵服领子也是严严实实的。
  既是坦诚相待,又何须如此?
  为此,谢宝真偷偷解过他几次里衣,想看看他的身躯是何模样,皆是不曾成功,少见的固执。
  如此一来,她有些委屈懊恼,推开谢霁吻过来的脑袋,问道:“为何每次睡觉,你都要穿着里衣?即便是……时,也不曾脱下?”
  她越说越委屈,垂着头问:“是不喜欢我碰你吗?”
  见她这么说,谢霁反而着了慌,忙揽着她的肩哑声道:“不是的,宝儿。”
  谢宝真也不和他继续亲密了,垂着头不说话。
  谢霁喉结动了动,方低叹一声,将她娇柔的身躯拥入怀中,鼻尖磨蹭着她的鬓发,喑哑道:“身上伤疤太多,不好看,会扫兴。”
  闻言,谢宝真睫毛一颤,低闷的心情俱化作了心疼。
  原来如此!因为怕吓着她、扫她的兴,所以成亲这些时日以来,九哥每次都要吹灯后借着黑暗才上床,每次都不肯脱下最后一件蔽体的衣物吗?
  “谁跟你说,我在乎这些?”谢宝真抬头,望着红绡软帐内谢霁深邃漂亮的眉眼,问道,“难道你在我面前,要一辈子都穿着衣裳么?我们是夫妻呀,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又不是因为一具皮囊!”
  谢霁的喉结滑动,凑过去要吻她。
  谢宝真却是伸指挡住了他的吻,认真道:“我想看,可以吗?”
  谢霁一怔,无奈道:“不好看的。”
  谢宝真道:“我喜欢你,又不仅仅是因为你好看。”
  半晌,谢霁拗不过她,下榻准备吹灯。
  “不要灭灯,我要看着你。”谢宝真制止他,从身后拥住他宽阔的肩背,“你是我的丈夫,我会接受你的一切,包括你的过往。”
  最后一件里衣脱下,谢霁的身躯展露在温润的烛火中,有些僵硬。
  他的前胸后背乃至腹部、手臂大大小小十余处伤痕,深浅不一,乍一看有些触目惊心。可谢宝真却不害怕,只是轻轻地吻过他身上十九处旧伤,澄澈的眼睛望着他,夸赞说:“身材很好的呀!”
  并不是刻意的奉承,谢霁在她眼中看到了温柔的爱意和心疼,却唯独没有意料之中的厌恶惊吓。
  谢霁低低地笑了声,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抬手将妻子拉入怀中拥住,嘲弄自己这些天来的庸人自扰。
  年底某夜,宫里丧钟长鸣。
  谢宝真迷迷糊糊地从床榻上爬起来,下意识摸了把身旁的位置,被褥下冰冰凉凉的,谢霁显然早就下榻了。
  沈莘说:“皇后娘娘病薨了。”似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退居冷宫,忧思成疾,她的身子早就一日不如一日。据说,她临死前给皇上写了一封极长的信,具体内容不得而知,只知道皇上阅毕,伏案痛哭许久,也跟着大病了一场。
  因为皇后病逝,天子染疾不起,一应事务便交给祁王谢霁和内阁处理,朝中上下禁娱乐宴饮,这个年过得颇为冷清。
  不能常出门走动,谢宝真便费心打理起祁王府来,这里移植几株芭蕉翠竹,那里栽种些许桃花杏梨,到了开春雪化,万物抽芽,祁王府桃粉梨白争相怒放,热闹非凡,总算不似以前那般灰扑扑、冷冰冰。
  沈莘简直佩服谢宝真,无数次感慨道:“多亏你嫁了进来,这祁王府啊是一天比一天热闹!”
  谢宝真坐在桃树下荡秋千,闻言只是抿唇轻笑,“祁王府热闹,是因为有你们在。将来沈姐姐嫁人了,我这身边可就要少一份热闹啦!”
  “嫁人?我?!”沈莘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哼哧着摆手道,“配得上我的人怕是还未出生!是祁王府不潇洒呢,还是刀剑不好玩呢?嫁人作甚,平白受那窝囊气……”
  话音戛然而止,她意识到不妥,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哈!王妃娘娘嫁给我们殿下,那是极般配、极好的!”
  谢宝真脚尖一点,停住秋千,问道:“那淮阴侯世子这么多年来,都是对你痴心不改,你就不曾有丁点动心?”
  沈莘道:“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怎会看得上我这等下人?快别说了,一提这个,我就想起他娘那张盛气凌人的臭脸,傅西朝那怂货除了‘之乎者也’就会掉眼泪,真真恨不得用梅花飞刺扎他!”
  她依旧炸呼呼的,谢宝真却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便道:“既是门第差距,不若我和夫君说一声,认你做妹妹?祁王的义妹,我的好姐妹,淮阴侯夫人总不会嫌弃了罢?”
  “哈?王爷的妹妹?”沈莘一愣,随即捧腹,“我可不敢,快饶了我罢!我们公子的妹妹,唯有你一人。”
  说罢,笑着离去了,背影一如既往地洒脱。
  祁王府的日子甜蜜自在,但也并非全然没有烦恼……
  譬如,成亲大半年了,谢宝真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为此,梅夫人也是颇为纳闷,趁着家宴时偷偷将谢宝真拉至一旁,蹙眉道:“以前你的嫂嫂们成亲,都是半年之内便怀上了孩子。如今你成亲快一年了,怎的肚子也不见动静?我儿,可是祁王有隐疾?”
  闻言,谢宝真一口糕点险些噎住。
  她悄悄看了眼正在厅中与谢淳风交谈的谢霁,那人依旧锦衣玉冠、气度无双。回想起夜夜的缱绻,她不由脸上臊红,忙摇手细声道:“不是的,他很好,很健康!”
  “那这是怎么回事?”梅夫人拉起女儿的手,瞧着她依旧白皙透红的面颊道,“你从小我便仔细着养你,看起来也不像个病弱的。阿娘年纪大了,趁着身子骨还好,只想看着你的孩子早些出生长大……”
  “我知道阿娘,这事看缘分,不用急的。”说着,谢宝真挽着母亲的臂弯,娇声道,“他对我很好,目前这样的状况,我已是十分满足。”
  虽说如此,她对自己没怀上孩子之事到底是存了几分疑惑的。男人都想延续香火,九哥虽然嘴上不说,会不会实则心怀芥蒂?
  这个念头刚冒出苗头,就被她自己否决:不会的,九哥不是那样的人。
  天冷时,他会给她焐手披衣;天热时,亦会给她摇扇纳凉;她稍稍皱一皱眉头,谢霁便亲吻她的眉间,用独特沙哑的嗓音问她“怎么了”……这样一个男人恨不得将心掏给她,又怎会对她心怀芥蒂?
  家宴散后,谢家女眷们凑在一块儿喝茶闲聊。
  五嫂王氏走到谢宝真身边坐下,拉了拉她的袖子,宽慰道:“宝儿,不必为孩子的事忧心,趁着年轻多玩两年才好。我生了两个孩子后,身体到底比以前差些了,再不敢生第三个,所以常需避子,麻烦得很。”
  “避子?”谢宝真有些懵懂,好奇道,“这个,还可以避的吗?”
  王氏轻轻一笑,附耳低语一番,为她解释清楚。
  五嫂讲了几种避子的措施,谢宝真却是越听越不安。
  她好像明白,自己的肚子为何久久没有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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