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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兄书-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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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些了。”谢霁眯着眼,像一只不知餍足的野兽。
  谢宝真迟疑了一会儿,将第三个吻印在他的唇上,很轻很轻,带着不言而喻的温柔和珍视,问他:“这样……唔!”
  话还未说完,便被尽数堵回腹中。
  许久,谢霁伸指擦了擦她红润泛着水光的唇,嘶哑道:“宝儿,这样才算是真正的亲吻。”
  不知是天气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谢霁的怀中很热。谢宝真面色绯红,仰首在谢霁肩颈处咬了一口,不重,只留下一个浅淡的牙印,便挣脱他的怀抱起身道:“九哥,你越来越坏了。”
  谢霁摸了摸颈侧的牙印,垂下眼笑得很是内敛,和方才‘欺负’谢宝真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罢了,看在他心情好转的份上,就纵容他这一次罢。
  谢宝真坐在对面,手托着下巴看他,水润明亮的眼中映着夏末的阳光,荡开了温柔的笑意。
  从祁王府回英国公府的途中,谢宝真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那晚府中家宴,兄嫂、父母俱在,大概是谢淳风救驾有功升了官的缘故,一家子的心情颇好,连谢乾多喝了半坛子酒,梅夫人也只是一笑而过。
  见到谢宝真进来,梅夫人搁下拆蟹的工具道:“你这孩子去哪儿了?晚膳都开始一刻钟了,快些坐下罢。”
  说罢,往将拆好的蟹黄蟹肉搁在谢宝真的碟子中。
  纱灯明丽,烛火亮堂,谢家上下一派其乐融融。谢宝真没有落座,而是环顾众人一番,手指捏紧了身侧的衣裳,认真道:“阿爹阿娘,兄长嫂嫂,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们说……”
  ……
  关北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不出两日,汪简那条线也有了眉目,种种迹象都表明伙同仇剑策划了盂兰盆会刺杀之案的……是宫中最不可能弑君的那个人。
  刑部大殿中,侍郎罗邺躬身将文书证物等递上,请示谢霁道:“殿下,此事事关重大,您看这结果可否要上报?”
  谢霁将罗邺递过来的物件仔细浏览了一番,皱眉思索片刻,方道:“写好折子,一并送上去。”
  “这……”罗邺有些为难,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毕竟是涉及到宫里那位,事关皇家颜面,刑部贸然上奏弹劾,恐怕会陷入两难之地。”
  “谁让你弹劾?”谢霁漠然道,“此事不宜在朝会上提,把证物和结果私下呈给皇上,是罚是赦交予他自己决定。”
  “原来如此。”罗邺长松了一口气,“臣明白了,这就去着手此事。”
  “等等。”谢霁叫住他,“祁王府捕回来的那名刺客,如何了?”
  罗邺道:“按您的吩咐,正关在刑部大牢最底层的重犯牢狱中,加了三道重铁枷锁,命专人看守,出不了意外。”
  阴沉的天,殿外雨声连连,谢霁屈指漫不经心地叩着案几,冷漠的眉眼看不出半点喜怒。许久,他道:“带我去见他。”
  刑部大牢是所有官员的噩梦,不管是高官还是小吏,但凡是进了这儿的人没有几个能全身而退。掌管刑部两年,谢霁挖出了太多的真相和秘密,这些秘密成了他于朝堂立足的根本。
  这是自仇剑被抓捕归案以来,谢霁第一次下狱看他。
  沿着湿冷的石阶步步往下,还未到达最底层,阴暗腐朽的臭味便铺面而来。此时正是夏末阴雨天,地牢中尤为潮湿晦暗,混合着一股阴沉沉的死气,凉入骨髓。
  谢霁皱了皱眉,狱卒立刻双手奉上一块熏香的帕子,讨好道:“殿下,地牢腌臜,您不妨用这个捂住口鼻,会好受些。”
  谢霁没有接那块帕子,冷淡道:“点灯,开门。”
  墙上的油灯很快点燃了,跳跃几点鬼火似的光芒。狱卒抬了椅子过来,谢霁旋身坐下,手搭在椅子包了铁皮的扶手上,看着那扇厚重的铁门一点一点打开。
  门开了,满屋的老鼠和臭虫争相四散逃匿。
  仇剑手脚、脖子都被腕粗的枷锁缚住,铁链的另一端钉入墙中,使得他能活动的范围不超过一丈。此时他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发霉的稻草间,仅存的独臂拿了块墙上剥落的石头,在地上极其缓慢艰难地写画着什么。
  门打开的一瞬,光线倾入,仇剑握着石子的手一顿,不适地别过脸闭紧眼睛。过了一会儿适应了光线,他睁开一条缝,看见一身白衣玉冠坐在椅中的谢霁,恍惚了一瞬方嗤笑道:“是你。怎么,迫不及待来欣赏为师的狼狈?”
  有极其晦涩的光从逼仄的牢窗中投下,刚巧投射在仇剑高大瘦削的身形上。直到这一刻,谢霁才真正地发现仇剑老了,当初那座压在他身上的不可逾越的大山,终究被他踏平于脚下。
  “关北都和我说了。”大概是被谢宝真安抚过的缘故,谢霁此时的心情还算冷静,低哑道,“在你和我之间,他选择了我。”
  “良禽择木而栖,关北那小子向来不傻。”仇剑摩挲着手中的石块,哼道,“所以,你来向我炫耀?”
  谢霁道:“我只是可怜你。你费尽心思将我打磨成一把利刃,到头来却被这把利刃所刺伤。”
  “利刃?你是我最失败的作品。”仇剑呵了声,“你该杀了皇帝自己坐上龙椅,完成你娘的夙愿!”
  这样拙劣的激将法,谢霁自然不会上当。他交叠起双腿,垂下眼以一个睥睨的姿态审视仇剑的愤怒,沙哑道:“你为了一个人拿起屠刀,我为了一个人皈依正道,本质上我们都是同类,唯一不同的是我得到了我想要的,而你,却连‘曾经拥有’都没有做到。”
  这一句显然是击穿铠甲的最佳利刃,仇剑眸色倏地一寒,五指紧攥,带动铁链哗哗作响。他额角的青筋突起,浑浊道:“谁告诉你这些的?”
  “我娘不爱先帝,也不爱你。”谢霁抿紧唇,看着牢狱中不断颤动的铁链,徐徐道,“她到死,心里都没有你。”
  “放屁。谁和你说的这些?”仇剑目光阴鸷,紧紧地盯着谢霁,“她不信任谢子光,不信任谢乾,临死前想到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我!她将你托付给我,让我将你打磨成复仇的利刃……她信任我,此等恩情,已经不是‘爱情’这种俗物能比肩的了。”
  “她让你将我打磨成利刃,”谢霁笑了声,“你又何尝不是被她打磨出来的一把利刃?没有感情,为她所用,直到她死后十六年,你依然活在她的控制之下。”
  仇剑一僵。
  “我心甘情愿如此。”过了许久,仇剑抬眼,喉咙里发出浑浊的气音,望着谢霁所在的方向道,“我记得那年刺杀失败,也是在这个地牢之中,她一身梅花素裙站在你那个位置,笑着对我说……”
  “呀,这么年轻就敢行刺本宫?先生有大才,不该折在此处。”那年此地,女子白衣墨发笑得倾国倾城,红唇宛若滴血般妖冶,凝望着他轻声道,“跟着本宫,本宫让你活命,实现你刺客的真正价值……如何?”
  他是奉命来杀她的,可她却救了他。
  从此,他为了这张笑颜愿肝脑涂地,九死不悔。
  “跟着她,我不后悔。”仇剑哂笑,恣狂道,“杀了我罢!否则若有朝一日出了牢狱,我仍是会不遗余力杀了谢家人和元家人,完成你娘的夙愿!我是因她重生,必定为她而死。”
  “你激我,是想借我之手求死?毕竟到了你这种地步,连死都是一种奢望。”可惜,谢霁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小孩儿。
  他起身,清冷道,“我今日来此就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早已算不清楚,我不杀你,也不放你,你就在这儿颐养天年。”
  “谢霁!”身后铁链哗啦作响,仇剑唤住他,“这些年我一直未曾想明白,她究竟爱谁呢?”
  这句话仿佛在质问谢霁,又仿佛是自言自语。
  谢霁转身,冷冷地看着他:“你真想知道?”
  壁上的火光明灭跳跃,打在谢霁的身上,没有一丝温度。他淡色的唇微微张合,吐出一个名字……
  仇剑的眸子黯淡了下去,瘦削的面容扭曲着,用尽力气也只吐出几个浑浊的字眼:“不可能!”
  谢霁最后看了他一眼,像是同过去告别,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将那疯狂颤动的铁链声抛至身后。
  四天后,刑部大牢中传来消息,仇剑死了。
  “我等将每日的饭菜从窗口递入,他也接了,却不曾想一口未吃,全倒在了牢房角落里。”大牢中,狱卒小心翼翼道,“今早送饭不见他有动静,兄弟们打开门一看,才发现人已经僵冷了……”
  仇剑依旧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垂着头,独臂搭在身前,指间捻着一块磨平了的石灰,即便死了也依旧保持着锋利的气势,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清冷的光从狭窄的牢窗中投入,打在仇剑身前的地砖上,镀亮了地砖上刻画的图案。
  谢霁皱眉,缓步走过去蹲身一看,不由微怔。
  这个穷凶极恶、杀人无数的刺客临终前既不是在刻画刀法,也不是在写什么遗言,而是画了一幅潦草的简笔图,画好后大概又后悔了,被他用袖子擦拭过,显得十分模糊,只依稀可以辨出是三个手拉手并排的人:一个独臂的男人,一个长发的女人,中间牵着一个小孩童……
  “殿下,您看这……该如何处置?”狱卒的话打断了谢霁的沉思。
  谢霁回神,盯着地上的图画良久,喑哑道:“找个地方,埋了。”
  从刑部到祁王府的这段路程似乎漫长又短暂,谢霁说不出是何心情,或许该轻松,记忆却偏偏翻来覆去在他脑中回想,带血的,带伤的,搅得人心绪难宁。
  仇剑死了。
  谢霁曾想过千万种制裁仇剑的方式,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那幅被抹去的石灰画是何意思?
  马车停下,他思绪沉沉地进了祁王府,直到一条纤细的身影横挡在他面前,他才恍然回神。
  “九哥,你怎么啦?”谢宝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忧道,“我叫了你好几遍,你都不曾听见呢!”
  撞上那样干净的眸子,谢霁心绪一动,忽的倾身抱住了谢宝真,像是要汲取她身上的暖意般紧紧地抱着,恨不得将彼此融入骨血。
  谢宝真猝不及防被他抱了满怀,双手僵在空中,半晌才迟疑地拍了拍他的背,仰着头蹭了蹭他的脸颊道:“九哥,怎么啦?”
  谢霁将下巴搁在她肩头,长长舒了一口气浊气,“宝儿等很久了?”
  谢宝真笑了,眼眸弯弯,直摇头说:“不久呢,就一会儿。”
  顿了顿,她又问:“九哥,出什么事了吗?”
  谢霁闭目,嗓音沙哑:“没事。”
  “真没事?”
  “没有。”
  “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谢宝真从他怀中挣开,仔细端详他许久,又给他整了整衣襟和鬓角的垂发,方满意道,“这样挺合适的,走罢!”
  谢霁万万没有想到,谢宝真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带他回英国公府。
  “宝儿,你这是?”
  “我带你拜见爹娘和兄长呀!”
  闻言,谢霁忽的不动了,站在门口,有些无奈地望着谢宝真:“宝儿,你的父兄,我早已见过了。”
  “不一样的。”谢宝真紧紧握住谢霁修长宽大的手掌,微笑道,“以前你是我的义兄,如今,你是我的心上人。”
  “宝儿,这不行。太仓促了……”
  “放心,一切有我。”
  谢宝真红裙亮丽,于三尺暖阳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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