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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由长安左门入午门后,随行的车驾仪仗、官舍官军、侍卫侍从俱都止了步。湛明珩改乘了舆车,纳兰峥则另行换了一顶凤轿。她端坐轿中,腰背笔挺,手心却沁出了汗来。
接下来就要入承乾宫的内殿行合卺礼了。
待轿子缓缓在殿门口停稳,天已然黑透了。纳兰峥远远瞥见湛明珩似乎被引入了殿内稍候,而她则被女官们簇拥着去了幕次里头,揭了喜帕,修整妆容与衣饰。照大穆皇室的婚制,揭喜帕这一环节是不由皇子来的。没了层遮羞布,她那颗心便更是七上八下,好不容易从幕次里头出来,端了仪态入殿,一眼瞧见湛明珩竟觉呼吸一窒。
她是眼下方才看清楚他。一身气度非凡的皮弁服,上为朱色绛纱袍,下为红裳,黄色的玉圭上尖下方,垂于领下正中位置。衣饰玉佩两组,俱都是雕云龙纹描金了的,白色的绶带掐在腰间,威仪逼人。
再移目往上,但见头顶皮弁玉珠簪纽耀人,朱缨系在他的颈侧,衬得他肤白唇艳。他的眼望着她,似乎含了几分笃定的笑意。
湛明珩的确在笃定。笃定她瞧见他后必有紧张至气急的一刻。但他也着实端不大住了,全靠素日里面对满朝文武时摆惯了的那份肃穆在死死支撑。
此前亲迎,他顾忌礼数未曾多看,更没能瞧见她的脸容,如今相对而立,得以窥见全貌,当真被惹得移不开眼去。
昨日尚且含苞待放的小人儿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螓首蛾眉,娉婷袅娜。她站在那处,张灯结彩的大殿及投于她后方天幕的粲亮星辰便俱都黯了颜色。纳兰峥或许不晓得,在湛明珩眼底,她这一身华贵得体的青纻丝绣翟衣,已然成了瞧不见的废物。
亏得是吉时未至,两人才能够如此堂而皇之地你瞅我来我瞅你,瞅得起劲。待赞礼人恰准了时辰,便不得不转开眼光,站定了拜位,继而互行拜礼。完了便是合卺。
皇室的合卺礼极为考究,素有“三饮三馔”之说。也就是每一回交杯过后,皆要在女官服侍下辅以吃食。
殿内布置喜庆,正中一张足有丈长的桌案上边搁了各式金器盘盏,各有象征的胡桃木碗,胡桃木托,胡桃木钟子等物,罗列得相当齐整。
两人一道坐下后便被奉上斟了七分酒液的金爵,各执一爵,双臂相缠,凑至对方唇角。
纳兰峥劳碌了整日,此刻手都有些不大听使唤,竟至爵中酒液微微发颤,荡起了波纹。湛明珩垂眼一瞧,悄悄扣紧了她的手臂,借力与她,才算全了第一回 合卺。
如此反复三回,吃了三样象征吉祥如意的点心才算礼毕。女官们及赞礼者汇至一线退了下去,再有一行婢女上前来,预备服侍湛明珩与纳兰峥各自沐浴更衣。
俩人至此仍未能说得上话。
内殿至净房有不少一段路,恰好用作消食。纳兰峥卸了一身的重负才算松快了,入了浴桶后被服侍着好生揉搓开了筋骨。水汽氤氲得厉害,叫她昏昏沉沉,疲累得睡了过去,直至身边的婢女硬生生唤了她好几声,方才起身穿戴好,游魂似的去往寝殿。
湛明珩比她先拾掇完,一身常服衬得肩宽腰窄,坐在拔步床的床沿翻了本什么册子,眼见得多数时候眉头深锁,偶尔露出些恍然大悟的神色,似乎看得十分入迷。且是入迷得忘了侧耳细听,以至纳兰峥离床榻只剩一丈远了方才一顿翻页的手,迅速将册子往袖子里头一藏。
亏得纳兰峥尚且有些迷糊,也未全然看清,等凑近了才奇怪问:“你翻什么呢?这么认真。”
湛明珩泰然自若,正色道:“本想处理个公文,既是你来了便不翻了。”说罢给四下婢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退下,继而拉她一道在床沿坐下。
纳兰峥困倦时反应要比平日迟钝一些,揉揉眼睛“哦”了一声。湛明珩瞧她这冷淡的瞌睡模样,脸登时就黑了:“你是几日几夜没得合眼了?”
她也自觉不该,霎时停了揉眼的动作,强打了精神,朝他笑了一下:“是浴桶的水太暖和了,我在里边睡了一觉,还未醒神。”说罢就觉湛明珩死死盯着她的脸,一瞬不瞬。
她奇怪地摸摸脸蛋:“我的妆没洗干净?”她只顾睡觉,的确都不记得自个儿何时洗的妆,全交由婢女们折腾了。
湛明珩却竟“嗯”了一声,随即拽了她的手腕,将她搂进怀里,也没个征兆地就去叼她的唇瓣,一面含糊道:“没洗干净,我来……洗……”
纳兰峥一下醒过神来,彻底记起了此刻情状。此前与他同床共枕惯了,一道坐在床沿也觉无甚紧张,竟是在浴桶里睡了一觉就忘了今时已不同往日。她的余光瞥见一旁燃得正旺的喜烛,心也似与那火苗一般蹿动起来。
湛明珩高挺的鼻梁随这番动作抵向了她的脸颊,触及之处恍惚一片滚烫。
但他并不急于攫取湿润芬芳,只在她两处唇角来回辗转,多时后绕行别处,一路吻过她的鼻尖,眉心,再落下来去吞咬她微微染了层红晕的耳垂。
纳兰峥再无须勉力强打支撑,她太精神了,精神得浑身每处关节都起了战栗。铺天盖地皆是他惊心熟悉的气息,反反复复的耳鬓厮磨里,也不知是忐忑或是失力,她被他吻得喘息不止,手脚绵软,只得任他施为。
湛明珩见她面泛红潮,蜷曲的睫毛因双眼紧闭不停打颤,再按捺不住,顺势就将她放倒了下去。却是手方才伸出,还不及抽起她腰间系带,就被她推了一把胸膛。
人都在他身下了,还妄想推得开他?他动作一顿,支起手肘,好整以暇地垂眼看她,似是预备好好瞧瞧她忽然喊停是想做什么。毕竟此前有过太多回戛然而止的经验,他早已被她练就得能将体内那团火掌控自如了。
可纳兰峥也实在不晓得自己想做什么,只是总觉方才那一觉睡得极不对劲,将她酝酿了一整日的心绪都给撵跑了,故而缺了点准备,心内有些不安。她盯着他,干咽了一口口水,眼珠子一溜,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道:“湛明珩……我们……”
湛明珩微笑,沉声:“嗯?”
“多久没对弈了啊?”
“……”
纳兰峥见他哑然,揪准了时机道:“你陪我下盘棋吧……好不好?”眼光里透出十二万分的期许。
湛明珩失了起先的从容,咬牙切齿起来:“……你确定?”
她点头如捣蒜。
他深吸一口气,忍耐道:“下完了呢?”
“完了就……”她面露难色,晓得他是有意调侃,却是此刻有求于人,没法不应,只得心一横,含蓄道,“就随你……”
于是乎,洞房花烛夜,良辰美景时,皇太孙与太孙妃就这样在宽敞的拔步床里边相对棋盘而坐,对起了弈。
湛明珩郁卒地托腮于案沿,手下却丝毫不留情,噼里啪啦地将纳兰峥落的子堵得出门无路,一面状似漫不经心地冷言冷语道:“纳兰峥,你的棋艺退步了啊。”似含教训之意。
她本就是只想拖延些时辰罢了,压根没心思下棋,更别提静下心来破他的局了,故而一路失守,招招皆被杀退,眼见一盘棋不过半盏茶工夫就要了结,只得哭丧了脸看他:“你不能让让我的吗……?”
让让她?让让她是要将这棋下到天亮去?
湛明珩冷哼一声:“你不是素来不喜别人让你?”
纳兰峥面上带了些讨好的笑意:“你如今不是‘别人’了嘛!”
这话听着总算还挺舒心。湛明珩觑她一眼,拣了个空处落棋,让了她一子。
只是一盘棋终归下不得太久,再过半盏茶,纳兰峥还是输了。眼见棋盘被收走,湛明珩欺身过来,拔步床内复又归于一片暧昧,她忽然摸起了肚子:“湛明珩……”
他的脸已快黑成焦炭了,一面靠近她,一面眯起眼冷声道:“你有本事就说你肚子饿了,然后豪吃一顿,再说你要消食,消完了再摸一遍肚子,说你想去大解。”
他怎么知道的!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纳拦峥被他逼至床角,只好腆着脸尴尬道:“只是有一点点饿……不吃也没事的……”
湛明珩却充满邪气地笑了一下:“不吃?饿坏了可如何是好,当然得吃了。”
她眼睛一亮:“真的吗?这会儿御膳房还存了什么吃食?”
“呵呵。御膳房没有吃食了,你跟前倒有。”说罢忽然凑上去,俯了首拿嘴一把扯开她的衣襟,低哑道,“吃我就是了……”
一刻钟后的纳兰峥勉力瞧了一眼将他围堵在床角,一手锢住她肩,一手四处游移的人,头昏脑涨地想,到底是谁吃谁啊。
他这一顿埋头苦吃也太久了,即便她得了床角倚靠,身子依旧一阵阵地发颤发软,像是随时都要瘫倒下去。
湛明珩百转千回地品攫甜果,听她万般隐忍却仍不住破碎出声,只觉心旷神怡,再不得顾忌她,稍稍变换了个姿态,趁她尚且茫然无措,一个干脆狠狠跃马横戟而上。
纳兰峥毫无防备,吃痛之下险些呐喊出声,方才化作一滩烂泥的身子复又绷紧,眼眶里一下溢出泪花来,也不知是因这一刻的彻底交托而激越涕零,或是当真疼得受不住了,啼哭似的叫他:“湛……湛明珩……”
湛明珩也因此举失却了此前不紧不慢的步调,拼命喘了一阵才压抑下了什么。他停在那处,一面轻柔吻去她颊边泪花及额间细汗,一面疼惜道:“洄洄……不哭,我轻一些……”
烛影摇红里,无数起始细微,后愈发不得抑制的响动激荡回旋在殿内。身在其中之人,宛似于大海之上驾一船星辉悠悠荡荡而行。
逐浪飞花,漂泊无期。
第96章 欺负
纳兰峥都不晓得自个儿是如何能捱到头的; 只觉那句“轻一些”当真不过哄骗哄骗她罢了。浑身酸软时; 她隐约记起昨年曾花了多久解他的药; 内心便愈发绝望翻涌。偏她说话不能,想出口骂他,张嘴却是难以抑制的断续呜咽; 反叫他征伐之意愈浓。
她还记得羞,只好咬牙闭嘴。直至迎来那移山倒海; 日月颠覆一般的倾注,几乎两眼一抹黑就要晕厥过去; 不想身上那人泄了一股劲,蓦地朝她压了下来; 竟活生生将她给压清明了。继而便听他趴在她肩窝一阵急喘,淋漓的汗水尽数淌给了她。
连湛明珩都成了这般,更不必说纳兰峥。她亦将正月过成了仲夏,一头及腰的乌发湿了大半,鬓发粘连; 面色酡红,像中了暑热似的透不过气来; 只得勉力拿手去推他。
湛明珩被这轻飘软绵的一推给推醒神了,随即意识到自己初尝那深骨入髓,断肠销魂的滋味,酣畅过后失了分寸,怕是要将她给闷坏了。
他忙是一个翻身坐起,目光因此哗地掠过拔步床内旖旎全貌; 下腹登时再一紧,喉结滚了滚,忍不住将瘫软在旁的娇小人儿给抱了起来。
一股滚烫的粘腻因此番动作顺腿淌下,纳兰峥下意识低头去看,不意随这一眼连带瞧见那将她折腾得半死的物件复又抬头,速度之快叫人难以置信,以至她一时震惊得忘了害臊,瞪大眼盯紧了他。
湛明珩瞧见她这等眼光,将她托举在掌,往自个儿身前一压:“再来?”
纳兰峥被这面对面的抵撞惹得一阵眩晕,感觉到他目光灼灼,而那滚烫就碾在她腿间,好像亟待闯入似的,霎时吓得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别开眼小声道:“不……不行,明早还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