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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容策眉头紧锁,亦言:“老臣忠于先帝,如今先帝驾崩未多时,白丞相竟疑虑先帝遗言,若依白丞相之言,岂非令先帝魂灵难安?”
“你——”白寰一时语塞,深知此刻成为众矢之的极是不利,一时气势也便黯下不少。
容妆淡漠的看着一切,并非无法应对,只是想借机看清楚,朝臣党派纷争,一一了然于目。
既然戏看够了,那便该改换戏码了。
容妆上前一步,比肩立在乔钺身侧,侧目与他对视一眼,旋即道:“众位大人不必争执了,请看。”
言罢,容妆右手高高举起在半空中,所有的目光’唰‘的齐齐聚集到她的手上,那竟然是——青铜兵符!
“众位可看清楚了?”容妆缓缓道,目光不住扫视众人,观察各自神情变化,那当真是有喜有忧,尤是白寰,那可真谓幻化万端,脸色由白到黑,趣味极了。
“这是阑廷历代帝王所持兵符,另一半在大将军手中。作用自不必我说,想必众位大人都很清楚,先帝嘱托我交给三皇子,如此,众位大人可能相信了?”
容妆缓缓收回手,微微转身看着乔钺,乔钺端视众人,感受到她的目光炯然,亦转身与她面面相对,容妆伸手拉起他的手,郑重道:“遵先帝旨意,将这青铜兵符交给三皇子,以镇奸佞小人不轨之心。”
她将兵符放到乔钺掌心,相触之间,容妆感受到他的掌心冰凉细润,抬眸与他相视,容妆眼神定定,企图给他一丝慰藉,不管多少人质疑,他都定可从容应对,且,还有她。
松开手,容妆率先跪于地上。
容策脸上闪过一丝愉悦,眼中也顿时燃起了神采,转对白寰冷道:“白丞相,你可还有异议?”
白寰面色冷凝,恶意低声道:“老臣遵先帝旨意,迎三皇子为新帝,并无异议。”
话毕,众人纷纷下跪,朗声齐齐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之重,可震寰宇。
容妆眸盯地面,青褐色沉重的地板上漾着柔和的光泽,连顶上巨大宫灯的明朗光芒倒映在地上,都转换为温润无比。
她略微侧目,用余光看着殿内唯一高立之人,他的脸上依旧毫无波澜,面色冷凝,紧紧盯着龙床之上已逝去的明宸帝,仿佛这一声声万岁充耳不闻,都只是在对他人呼唤一般。
苦涩的笑渐渐攀上脸颊。
她终于做到了,终于。
***
天色一连着阴翳了三日不见光芒。
岁暮天寒,古树枝干早失葳蕤苍翠之态,矗立在宫道两边,唯余枯枝缭乱。
如霜大雪不遗余力的从天际洒下,处处尽是白茫茫一片,宛若细细银沙洒遍。
即使有宫人定时清扫,眼下积雪却也足有半尺厚,可见雪势磅礴。
阑廷后宫,内刑司。
此刻正是傍晚,雪纷纷落下,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晦暗深褐。
大朵大朵的阴云仿若染了浓色的棉絮般,悬伏在深深夜空中,令人看着便觉压抑惊心。
这是阑廷二十年间最大的一场雪,一连三日未歇。
而阑廷明宸帝,亦在这场仿若永无止境的漫天风雪中离世。
白洁无暇的大雪宛若处处缟素般,以一种自然的方式为这个骁勇的帝王祭奠。
容妆跪在院子里,眉眼沾染了雪白,灵黠的眸子借着盏盏明灯顾盼四周,深知这一方天地,不知弥漫过多少血腥肮脏,枉死了多少清白人命。
偏偏却是证明天家威严不可侵犯的最好存在,没人可以驳斥。
容妆身后同样有大批女子循序跪在地上,各个着素衣白裳,褪尽铅华,为她们的帝王夫君戴孝。
她们都曾是阑廷至尊至荣的女子,风云骤变间,不过牵系在一人之身。
容妆亦是一身缟素,外套白缎薄袄,如瀑青丝垂落,只簪着一朵白绢花,雪花漫在发上,犹如黑夜里傲霜而放的瓣瓣白梅,素净清幽。
积雪盖过膝盖,寒凉如许,有啼哭声萦绕在耳际,一声盖过一声,仿佛没有止境。
声音里充斥着女子的无助与悲戚,声调纤细飘渺,让人聆听之下犹感置身地狱。
容妆抬头喘息间,有白雾缓缓升起至眼眸前,几片雪花落在眉心,仿佛真的沁心入骨一般的寒凉。
鬓边碎发被风打乱,凌乱的拂在脸颊周围。
容妆想,大抵天地也为明宸帝憾惋悲恸,所以大雪至今日已持续了三日不歇,飞禽走兽早已俱绝,人迹亦罕出。
目光游弋在周围,她排在最前列,这些人,都是要为明宸帝殉葬的,这其中有御侍宫人,无子嫔妃。
而容妆,她是明宸帝的御前侍女,首当其冲便是第一人。
可是,容妆不想死,当然,这里的人谁都不想。
容妆亦为她们不值,入这深宫御苑大抵也非她们所愿,明宸帝对于她们来说也并无太多情分。
大抵有的女子多年都不曾得见明宸帝几面,生时不得亲近,死却要陪葬,落得凄凉至斯。
宫闱之中,人心尤为凉薄,命运亦最无常。
容妆沉浮这深深宫阙多年,后宫嫔妃斗争司空见惯。
左不过围绕着子嗣、后位、帝王宠爱,但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生存下去,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殉葬时辰为戌时初,还有一刻,不知因喧闹亦或寒冷,容妆身体有些哆嗦,也许,还有一丝惧意。
倘若自己思虑错误,倘若真的成为他的弃子,今日岂非她的死期?
她现在只要静静等待,转机一定很快出现,他不会任由自己这样死去,一定不会。
念及过往种种,容妆不由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快五年了。
尤记得她初入宫那年,方才及笄,星霜风露岁转,如今已近双十年华。
天冷风紧,寒冽的北风携裹雪花打在脸颊,容妆半眯着眼睛。
恍惚间看见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那神色依然倨傲如霜,宛若天人。
乔钺还是来了,来救她了。
容妆勾起唇角,轻轻笑了。
在这冰天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终究忍不住了。
意识渐渐迷蒙,昏迷之际,清楚听见他的赦免,君无戏言,她的思虑,终究没错。
第4章 秉烛夜谈
再醒来时,已经入夜时分了。
容妆缓缓睁开双眸,身体的冷度早已褪去,只顾着打量周围。
这里还是自己一直所居住的宫婢寝阁,只是地上多了几盆炭火。
自己床边更是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黄铜炭炉,尚烧的正旺。
红光灼灼的炭块与烛光呼应,映衬的满屋暖意融融。
火光灼目,容妆看着看着,便已觉得浑身越发暖和起来。
容妆掀开棉被下地,门外影影绰绰仿佛有人守着,容妆走过去开门,是两个内监。
其中一人抢先开口道:“姑娘醒了。”
容妆点头,另外一个内监屈身接着道:“皇上在宣宸殿等着姑娘,吩咐姑娘醒来便过去。”
容妆淡淡“嗯”了一声,走进房里从壁橱中拿出一件披风披上,便急着出门,走过门外时道:“我没事了,不用在这守着了,天冷,回去暖暖吧。”旋即踏步离开。
倘若乔钺不召见,她也定要去求见,有些话,需要说清楚,讲明白,她有许多东西想要分明,不愿做一个糊涂浑噩之人。
皇帝御宫名为‘玄景宫’,是宫里最大的宫宇。
前殿为玄乾正殿,是议政所在,中为宣宸殿,为皇帝勤政之处,后为皇帝寝殿宣裕殿。
宫人居所在御宫西北角落处,较为偏远,但这条路她走了将近五年,自然极是熟悉,也便很快。
苍穹之下倾泻着浓重夜色,如泼墨般漆黑,淡淡弦月仿佛氤氲了一圈雾气,朦胧如纱,半隐在黑云后。
定定站立在宣宸殿前,对守门宫人道:“劳烦通报,容妆求见皇上。”
那宫人极是陌生,转着眼珠打量了容妆一番,才转身走进殿里。
等待片刻,容妆得到宣召后,反而不紧不慢的徐徐踏入殿内。
环顾四周,短短三日,宣宸殿内修葺竟焕然如新,碧金砌殿,莹光流转,栩栩潋滟,便是容妆也不禁惊叹。
目光止不住的瞭连四周,宫灯流光溢彩,明亮可如白昼,从前的痕迹大多都已经除去,宛若置身新境之中。
那男子端然而立,颀长身影在重重光芒下,倒映在泛着柔泽的沉沉青褐玉地面,更若临风潇然。
乔钺已是阑廷新帝,二十年华,君临天下,尊崇万千。
容妆低声唤道:“皇上。”随着话语落下,人已施施然双膝跪于地面。
乔钺转身,一袭孝衣素白外袍衣袂翩然,腰间系着的白玉佩饰锦丝金穗颤动,焕然泛光。
“你来了。”一道声音澈然如玉碎。
淡然的语调荡漾在耳畔,令容妆原本并无涟漪的心里,不由愈见泛上丝丝紧张,大抵,是因身份的骤然转变。
乔钺屏退宫人,容妆盯着所有人一一走出去,最后殿内只剩下乔钺与容妆二人。
乔钺未动半步,依然站在庞大的赤金书桌旁。
在听得殿门阖上的声音时,容妆方抬起头,目光笃定的落在他眼眸:“还未恭喜三皇子,夙愿得偿。”
而后,容妆仿佛忽然意识到错误,故意惊道:“不,恭喜皇上。”
乔钺突然大步到她面前,半蹲着抬手挑起容妆的下颌,目光凝注,“你是故意的吗?容妆。”
“奴婢不敢。”容妆不卑不亢,垂眸淡淡道。
“你不必提醒我,你功不可没,我自然记得。”乔钺钳着她的手上力道越大,容妆的下颌泛白。
而听得他依旧自称‘我’容妆心中亦不禁赞叹,乔钺谨慎之至,虽尚未举行登基大典,但已是储君身份,早已没人可质疑。
容妆微抬眸,与他两两对视,他的漆黑墨瞳中倒影着她的纤弱身影,忽而朦胧笑道:“但愿君无戏言,保我无虞。”
乔钺的眉目间渐渐起了笑意,缓缓松开容妆,起身道:“你先起来。”
容妆手杵着地面缓缓起身,原在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腿上疼痛还没消除,现下倒是真不愿再跪,望见一旁的红木椅子,不由便一阵腿软。
乔钺见她目光不离殿侧的椅子,肃然神色倒转了笑意,不禁轻笑道:“要坐就直说,盯着有什么用。”
容妆忽而笑了,眨眨眼睛泠泠道:“皇上圣明。”转身迅速快步到椅子边,解下披风抱在手里,落座抬眸,眉眼弯弯的笑靥般般入画。
乔钺缓缓坐在赤金嵌红玉雕龙椅上,指尖轻点身前赤金玉幕桌面,目光如炬,定在容妆面容,仿佛在细细地端详她一般,才缓缓开口:“我已经让太医去诊过脉,你跪了一个时辰,身上寒气重,给你煮了参汤驱寒补气,待会让御膳房的人给你送过去。”
容妆一怔,有些不可置信,正色道:“多谢皇上……”
炭炉里的银炭炽炙,满室熏暖。
四方烫金盘龙香炉中散发的香气清新如花草,并非一味厚重甜腻,容妆很受用。
仿佛从心底涌上了处处清香,整个人都觉得舒服相宜极了。
心情舒缓下来,神色亦是从容许多。
容妆笑意清浅,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山河锦绣画屏,似不经意道:“白寰还在生事?”
乔钺驻着桌面,以指尖轻揉额头两侧,“自宫变那晚之后,你的一番举动,任谁都看得出来,你是我心腹之人,如此一来,白寰盯着你不放,屡次进言应遵循祖制,让你殉葬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