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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长渊悚然一惊,立刻上前拽住程瑜墨的手,将她狠狠拉到后面:“你做什么?”
霍长渊的手劲并没有收敛,他一个行军打仗的人,全力一甩力道该有多大。程瑜墨几乎是被扔到了后面,她站立不稳,后腰狠狠撞上了桌角。
程瑜墨吃痛,摔倒在地上,好半晌爬都爬不起来。
霍长渊才发现自己下手重了,瞧见程瑜墨痛的浑身弓起的模样,他顿生愧疚,正想上前扶程瑜墨起来,却被霍薛氏拦住。
霍薛氏看见霍长渊回来,本来就生出底气,见儿子问都不问便将那个小妖精推开,霍薛氏更加得意,立刻洋洋自得地围过去,拉着霍长渊的手哭儿媳不孝,哭自己多年守寡空守侯府的辛酸,哭自己独自将儿子拉扯大的不易。
霍长渊听到这里,心不由软了。他知道母亲为他付出了许多,所以从不忍拂逆霍薛氏任何事。这样一来,他原本愧疚的心又渐渐变得坚硬,谁让程瑜墨对母亲不孝,她早该被教训了。
想到这里霍长渊冷下心肠,没有管委顿在地的程瑜墨,而是搀扶着霍薛氏,居高临下,冷冰冰地说:“母亲,是儿子管教不力,竟然让她敢对您不孝。儿子这就回去教训她,母亲切莫为此气坏了身子。”
霍薛氏心中一阵熨帖,她欣慰地拍了拍儿子坚实有力、早变成成年男子的手臂,欢欢喜喜地将他拉到座位上,另一手牵过苏氏,说:“我就知道长渊是最孝顺不过的。你还记得你苏表妹吗?可儿,快过来见过你渊表哥。”
苏可儿走上前,娇娇怯怯对霍长渊行礼:“渊表哥。”
霍长渊面有疑惑:“这是?”
“这是你姨姨家的女儿,名唤可儿,你忘了不曾?”霍薛氏嗔怪地看着霍长渊,说,“你们小时候玩的最好了,没想到一转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可儿也变成了大姑娘。真是女大十八变,瞧瞧可儿的模样身段,真是无可挑剔,放眼京城里,恐怕没人比得过她。”
苏可儿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是若说无可挑剔,无人能及,那就太夸张了。远的不说,仅仅说东宫中的太子妃,对于苏可儿而言便是碾压级的美貌。
霍长渊心里微嗤,但是他知道母亲的性子,没有扫霍薛氏的颜面,而是点头应道:“母亲说的是。”
霍薛氏越发高兴,拉着苏可儿,不断给霍长渊介绍。他们坐在舒舒服服的内室,仿佛都已经忘了,落地罩外的八仙桌旁边,程瑜墨这个正牌夫人还倒在地上,痛的冷汗直流。
程瑜墨好容易在丫鬟的扶持下站起来,最开始是腰疼,后面变成小腹一抽一抽的痛,直痛的她冷汗直流,直不起身来。程瑜墨冷冷看了里面一眼,气到极致,已经变成冷的,麻的,仿佛只剩下恨。她费力咽下口中的铁锈味,气若游丝地对丫鬟说:“我们走。”
霍长渊虽然坐在里间,其实一直挂念着外面的程瑜墨。他现在冷静下来,又泛上后悔,程瑜墨身体一直弱,哪抵得上他的力气?他即便要管教程瑜墨,也该在私下无人处来,怎么能当众将她摔到地上呢?
霍长渊记挂着外面,根本没心思听霍薛氏回忆往昔,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匆匆出去看程瑜墨了。
霍长渊走的突兀,任谁都能看出来他的敷衍。苏可儿小心翼翼瞧了霍薛氏一眼,一说话哭腔氤氲:“姨母,都怪我不好,惹表哥生厌,将表哥气走了。”
“好孩子,哪能怪你。”霍薛氏怜惜地拍了拍苏可儿的手,眼睛瞥向霍长渊追出去的方向,立即换上厌恶之色,“都怪那个衰门精,还不是她勾走了长渊的魂。恬不知耻,不守妇道。”
霍长渊一路追到后院,他发现程瑜墨丝毫没有等他的样子,不由有些生气,她也太拿乔了,这是妻子该有的样子吗?霍长渊忍着不悦走进院子,一进门,就见程瑜墨的丫鬟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手上全都是血。
霍长渊的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自然而然浮起一幅场景,丫鬟端着水盆来来往往,霍薛氏抱着一个襁褓又是哭又是笑,这时门帘猛地被掀开,也是一个满手血的丫鬟跑出来,哭着喊:“不好了,夫人血崩了。”
霍长渊身体晃了晃,用力按上眉心。他并无怀孕的妾侍,程瑜墨也不曾有孕,血崩的是谁?夫人又是谁?
而这时,程瑜墨丫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好了,夫人小产了。
第109章 小产
程瑜墨倚靠在被褥上; 满面泪痕,毫无血色,手腕细的只剩骨头。
阮氏也坐在床边擦眼泪:“墨儿; 你和侯爷还年轻; 以后总是有机会的。”
这句话不知道触动到程瑜墨什么痛处,她本来已经平静的情绪又激动起来。程瑜墨这两天已经哭了太多,虚弱加悲痛,让她的眼睛又红又干; 几乎像是要瞎掉。到现在,明明在哭,却连泪都落不下来。
阮氏见了越发伤心; 她紧紧攥着程瑜墨的手; 说:“墨儿,你可不能如此。侯爷当时并非有意; 只怪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谁都不知道你已经有了一个月身孕,才落下此等遗憾。说不定这个孩子是来替你挡劫的,他走了; 你接下来的劫难也就解了。”
“娘。”程瑜墨紧紧捂住自己心口; 简直像是要将里面掏出一个洞来,“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恨。我尚未成型的孩子; 就这样没了!我足足盼了他一年啊。”
阮氏听了也哭; 程瑜墨干嚎了一会,眼睛中还是一滴泪都挤不出来。她眼神通红又绝望,猛地攥住阮氏的手。阮氏猛不防被她抓住; 都被那种干枯伶仃的触感吓了一跳:“墨儿?”
“娘,都怪那个恶妇; 都怪她!”程瑜墨用力攥着阮氏的手,那眼神几乎像是要吃人。阮氏看着又心疼又害怕,赶紧捂住程瑜墨的手,说:“墨儿,娘知道你心里苦,可是,她是你婆婆,这种话万万不能说啊。”
不能说,因为她是婆婆,所以怀不上孩子霍薛氏可以光明正大地辱骂,掉了孩子,也可以理直气壮地骂程瑜墨没有母亲的样子。程瑜墨小腹又一阵阵绞痛,她不由弯下身子,阮氏见到吓了一大跳:“墨儿,你怎么了?”
程瑜墨手指紧紧抓着被褥,短短几天下来,她已经被流产消磨掉了所有生气,现在看着几乎不像个人形。程瑜墨张着嘴却哭不出声,只能抓着阮氏的手,一遍遍重复:“娘,我的孩子没了,没了!但是那个恶妇还不肯罢休,她想给侯爷纳妾!”
“我可怜的墨儿!”阮氏眼泪止不住地落,她用帕子止住泪,眼睛朝两边看了看,俯身低声和程瑜墨说,“墨儿,一切都起于那个姓苏的狐狸精。她走路扭扭摆摆,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谁不知道她打什么心思?墨儿,她这般作态,你越发不能落了下乘,若是就此和侯爷冷了心,那岂不是正好如了你婆婆和苏氏的意吗?”
程瑜墨听到这里又悲又恸,明明她和霍长渊情投意合,明明是她从雪山中救了霍长渊回来,明明这辈子是她做了霍长渊的原配发妻,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娘,可是苏氏是侯爷的表妹,她还有婆婆撑腰。我现在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连床都下不了,我要怎么办啊?”
阮氏心疼地抱住程瑜墨,疼的像是心尖子在滴血一样。阮氏咬咬牙,附在程瑜墨耳边,压低声音说:“你不能拿你婆婆怎么样,不是还有太子妃吗?”
程瑜墨整个人震住了。阮氏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没在意,继续说:“你是太子妃的亲妹妹,霍家不给你颜面就是不给太子妃颜面。正好中秋马上就到了,娘带你去宫里找太子妃告状,还怕她区区一个霍薛氏吗?”
程瑜墨绝望地闭住眼。阮氏见没有动静,不禁催了催:“墨儿,娘和你说话呢。”
程瑜墨停了许久,声音干的像是用锯子拉扯出来:“……好。”
中秋这天,程瑜瑾换上燕居冠服,随着杨皇后一同出席中秋宴。杨皇后穿着皇后大衫,里面是红色鞠衣,外面罩着明黄色广袖大衫,最外面披着红色刺金霞帔。程瑜瑾的衣服和杨皇后的很像,只不过她穿着青色鞠衣,胸背绣有鸾凤云纹,外面罩着红色大衫,衣袖几乎能垂到地上。她肩膀上缀着一条织金深青色霞帔,前后几乎都及地,十分庄重。
又是大袖衫又是长长的霞帔,这样的衣服非常挑状态,一个不好,就松松垮垮毫无仪态。但是这样宽大的衣服穿在程瑜瑾身上,却飘逸又不失隆重,远远看着衣袂及地,层层叠叠,宛若云霞堆叠在她身上。
尤其程瑜瑾的大衫是红色的,衬的她乌发雪肤,美艳不可方物。杨皇后坐在不远处,身上披金本来该很贵气,可惜她皮肤不够白,尤为致命的是旁边坐了一个足够白皙又足够貌美的对照组,顿时被程瑜瑾这红彤彤的一身映衬的肤黑气颓,十分没气势。
尤其是中秋宴有条不紊地进行,菜上了一道又一道,等最后宫人端上青花瓷冰皮月饼时,杨皇后的脸色彻底不能看了。
月饼通体用白色面粉做成,压成各种端庄富贵的模子。尤其难得的是,冰一样的皮里竟然融合着青色花纹,恍如青花自然晕染,从青到白过渡得非常流畅,像极了上等青花瓷,变化多端又优雅写意,可谓将贵和雅融合到极致。偌大的流水宴一席席望去,没有一个月饼的青花纹路是一样的。
这才叫宫廷宴会,这才叫皇室范儿。
这样的月饼放在跟前,优美的仿佛艺术品,根本没人舍得动口。
下方一片惊叹声,等众位夫人得知这是太子妃安排的,都由衷赞赏,心服口服。程瑜瑾习惯了当第一,此刻神清气爽,但还是要例行谦虚一下:“让大家见笑了。不过区区小玩意,不敢称功,都是太后和皇后教的好。”
这哪里是小玩意,偌大的中秋宴丝毫不乱,菜品荤素凉热都搭配的正好不说,在人人熟悉、几乎所有种类都成定例的月饼上,还能拿出艳惊全场的新品,岂是一句小玩意能概括的?最可怕的是,这才是程瑜瑾进宫的第二个月。
在场众人无一言语,但是心里都对这位新任太子妃心悦诚服。仪态厉害,手段也厉害,在场众多命妇,哪一个敢在新婚一个月的时候应承中秋这等大节宴?办这种宴会不出错就已经是大功,程瑜瑾却还能推陈出新,在众人已经玩烂的花样上变出新招来,想必很快,京城里就会兴起这种新式青花瓷冰皮月饼,之后十年,再不会有中秋宴能压过这一场的风采。
宴席散后,众命妇三三两两散开。午宴结束后便可以离开了,只不过难得进宫,许多人都会多停留一会,或和熟识的夫人说话,或带着女儿交际,或相看媳妇。这其中,自然有许多人不约而同,来给太子妃请安。
程瑜瑾笑着,始终温和耐心地听一波又一波人说话。她虽然话少,可是节奏引导的很好,过来拜会的人谁都不会感到受冷遇,反而觉得自己妙语连珠,状态奇佳。窦希音远远站着,瞧见程瑜瑾那里热闹的样子,冷冷哼了一声。
“捧高踩低,小人得志。”窦希音咬着牙,恨恨地说。
杨妍听到了,连忙捂窦希音的嘴。她赶紧前后看了看,见周围并没有外人,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呵斥道:“希音,这是在宫里,不得胡言乱语。你忘了那天太后说你什么了吗?”
窦希音揪着帕子,愤愤不平:“娘,您看她的样子,您就不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