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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娘子,我家主人要见你。”
胡七七无奈,不知又是哪个高门大户人家,遣仆人前来购酒。
同样的话,胡七七已经不厌其烦的重复过很多次,“客若要购酒,请去东市胡家酒坊找掌柜下单,我这里不卖酒。”
她只负责酿酒,产酒,其他事情全副交托给了李掌柜。
“我家主人不为买酒,只想请胡娘子过府一叙。”那仆从回答。
这么冷的天,她又伤了脚,去哪里都不方便。
“你家主人是谁?”
仆从道:“我家主人姓王,任万泉县主簿,官居八品,与平安坊狄大人是同僚。”
跟狄仁柏有关?
胡七七顾不上脚上有伤,立刻拄着拐杖出门。黄娘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经在牛车旁,黄娘子追上去给胡七七披了件大氅,又让阿初把她抱上牛车。
阿初叮嘱那仆从:“我家娘子脚上有伤,请你小心伺候。”
那仆从看了一眼阿初,毫不掩饰眼中的轻鄙之意:一个商户之女,还摆这么多谱?
阿初正要继续说什么,被胡七七挡住了。
风裹着雪吹在脸上有些隐隐发疼,胡七七对阿初吩咐:“下雪路不好走,你送我阿娘回去吧。”
“车要走了,娘子请坐好,莫要摔下去!”
那仆从已经不耐烦了,也不管胡七七的话有没有交代完,便冷冷说了一句,然后驱车离开。
王主簿住在在北面的延庆坊,延庆坊的屋宇风格与平安坊的朴实简陋不同,这里处处是飞檐重楼,雕梁画栋,形成了另一片天地。
这里住的人也不同,延庆坊是许司马家的族居之地,文县令的官邸也在此处。
没想到王主簿年纪轻轻,看上去比狄仁柏大不了几岁,竟然也能买得起延庆坊的房子。
下了牛车,胡七七跟着仆从来到王主簿所住的院子,廊下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接引,她向胡七七介绍,自己是王主簿的管家。
那位管家娘子倒是个好心肠,她见胡七七跛着腿,便上前来扶她,提醒她哪里有门槛,哪里会滑脚。
到达内厅之前,胡七七听到琴音。
内厅里的男人一袭素衣,冠发整齐跪坐于案旁抚琴,一派高门大户家的贵公子做派。
胡七七站在门口,垂眸听了一会儿。
琴音悦耳,使她忘记了屋外的风雪。
少顷,琴音落,内厅里王主簿抬头,朝他双目直视:“你这份隐忍,真有几分狄大人的风采。”
他朝胡七七展手,示意她进屋。
胡七七拄着拐杖,走进内厅,笑道:“风雪中赏琴,乃难得的雅事,我何须隐忍?”
鬼知道,她冻得脚都麻了,还在陪着装深沉。这些权贵都这样,喜欢攀比比谁更能装,她自然不可露了怯。
王主簿强忍不耐,一字一顿的问:“我倒是成了为了奏乐的伎子?”
这就有脾气了?胡七七反而松了口气
她见过真正的权贵,往往身份越高的人,说话越是从容,最怕给世人心里留下严苛的名声。他们能在谈笑风生的同时,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王主簿如此拿腔作调,反而是缺乏自信的表现,他内心希望自己成为高人,形容和语气便自带了“高人”腔调。殊不知这番做派,反而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胡七七落座后,微笑道:“今日是王大人请我来府上做客。我来了,你在弹琴,而且此间只有我一个客人,我自然以为您是为了欢迎我而弹奏。主人热情好客,客自当有礼,客人认真听主人弹琴,这难道不是对您最大的尊重吗?”
王主簿冷笑:“好一个巧言令色的女郎,难道你就是靠这张嘴,迷住了狄大人?”
内厅太暖和,胡七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问:“王大人对我有敌意?”
“胡娘子受了寒,你速去煮一壶热茶。”王主簿对管家娘子吩咐。
他吩咐完管家娘子,自己起身将琴放置好,缓缓坐下来,道:“我姓王,名熹微,王是琅琊王氏的王,当朝宰相王公乃我同族叔祖。”
胡七七腹诽,现今琅琊王氏人脉凋零,只要是个姓王的,能背出王家族谱,就敢跟号称自己是琅琊王氏的后人。若在两晋时期,琅琊王氏还算得上四大世家。如今即便是真正的琅琊王氏,也算不得什么高贵姓氏。
“鄙姓胡,先祖乃塞外胡族,迁入中原后,弃旧姓改汉姓为胡。”胡七七自报家门,语调不卑不亢。
王熹微颔首,不做评价,他对胡七七的身份早有了解。
胡七娘,东市商户,擅酿酒,性粗鄙,恶名传于坊间已久,街坊谓之为母老虎。
王熹微原想着用抚琴来吓退胡七七,好让她明白自己乃商户贱籍,可她竟然能听得懂自己的琴音。第一招失败后,他又自曝姓氏,想让她自惭形秽,可她却仍旧是有礼有节。
他不禁好奇,她的底气从何而来?
胡七七接着问刚才的问题,“不知我做错了什么,令王大人对我不满?”
王熹微沉默。
他自诩心机深沉,今日却连连为一个小女郎所阻,竟落到无话可回的地步。
他看着胡七七平静清澈的眼睛,终于扯到正事上:“今日文县令在府衙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斥责了狄大人。”
斥责谈不上,文县令只是问了狄仁柏几句,为何要深夜开坊门。这也是例行公事,为了让书记官及时存档,将信息上报于朝廷。各地所有开坊门的记录,朝廷都要统一收集纳册。
只是王熹微想故意借此时恐吓胡七七。
深夜开坊门,可小可大,小则可套用律法来辩驳,但朝廷若要细究,便是谋反的大帽子也能扣上。
这一局,王熹微赢了,胡七七着实畏惧了几分。
终于从她眼底看到了恐惧,王熹微总算是满意了,“胡娘子可知,狄大人也是高门子弟?”
胡七七知对方来意不善,只能兵来将挡,顺其自然,“他跟我说过!”
王熹微讽刺一笑,“可他一定未曾告诉过你,他的堂兄是当朝圣人最信任的宰相狄仁杰狄大人!而你不过是一个商户之女,嫁入狄家为妾已算高攀,可你居然想当他的正妻。胡娘子,你配吗?”
王熹微对胡七七不太了解,他只知道胡七七有恶名传于坊间,却并未真正领教过她的“恶”。
“文县令的夫人,乃是当朝殿中侍御史郑大人的嫡妹。”
胡七七点头,“我知道,郑大人是长安城很有名的诗人,我读过他的《春怨》。”
王熹微没有觉得意外,狄仁柏是个书呆子,这首诗或许是他念给胡七娘听的。
“郑大人由张易之大人举荐给圣人,深得圣宠,得圣人亲自授官。而狄大人也是圣人亲封的县尉。胡娘子,听我说完之后,你应当明白,狄大人和文家女郎,才是门当户对。”
“你所说的郑大人,可是当初依附酷吏来俊臣的郑愔?”胡七七眼眸里渗出笑意,“当年来俊臣诬陷狄大人谋反,险些害得狄大人冤死狱中。如今他的属臣却妄想与狄家结亲,你觉得狄仁柏会同意这门亲事吗?”
这些事,是狄仁柏告诉她的吗?狄仁柏竟然如此信任她?
在王熹微诧异的目光里,胡七七从案几旁站起来,“如果王大人没有其他事,那我先告退了。”
此时,跪坐在廊下的管家娘子已将茶汤奉上。
王熹微以为胡七七没见过贵人的茶饮,慷慨道:“茶已经好了,胡娘子先饮了茶再走。此茶破费力气,普通百姓很难喝到。”
胡七七被茶香绊住脚步,停留了一瞬。
可惜,饮茶这种高雅的兴致,早已被她抛弃。
胡七七刚走到门口又转身,回头笑道:“看在这盅茶的份上,我有一句良言相劝:会背琅琊王王氏的族谱不足为奇,能将自己名字写入王氏族谱,才算真正的本事。”
胡七七说完这话,高高兴兴的走出内厅。
身后,仿佛有杯子碎裂的声音。
王熹微竟然想用三言两语来离间她和狄仁柏之间的关系,如果她真的只是胡七七,只怕要被他这番做派,吓得今后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可她并不只是胡七七,阿耶从河里把她救起来,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可不是让她白白受人糟践的。
就凭王熹微这点道行,还想来坑她?简直荒谬。
第16章 美梦
刚出了府门,胡七七就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感到后悔。她刚才触怒了王熹微,人家肯定不愿意再派仆人驶牛车送自己送回去。
雪下得这样大,她又受了伤,难道真要用拐杖撑着走回去?
胡七七自问并非冲动之人,何以今日却无法隐忍?
想到答案后,她把自己给吓一跳——这一切都是因为狄仁柏。
她不喜欢王熹微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对狄仁柏品头论足。也不喜欢让自己在王熹微面前失了体面,给狄仁柏抹黑。
更因为,她下意识的把狄仁柏当成了自己人。
“你在想什么?”
胡七七猛地抬头,只见风雪中有一位身着黑袍的俊朗少年在等候。
她还以为自己是因为想到了他,才产生了幻听。
四目相望时,一阵暖流袭入胸怀。
胡七七拄着拐杖,朝狄仁柏走去。狄仁柏见她走得艰难,三两步迈上前,将她打横抱起。
他胳膊强劲有力,胸膛宽厚解释,心跳声砰砰在她耳畔响起,沉稳踏实,烫得她耳朵滚热。
雪落在他们两个的头上、肩上。
刹那间便染上了一层白霜。
狄仁柏将她抱上牛车后,塞了个暖水壶在她手心,一脸关切:“有没有被他吓到?”
胡七七轻松地摇头:“你应该担心王大人有没有被我吓到。”
狄仁柏被她的笑容感染,也不由自主的露出笑意。他欣赏胡七七身上的韧劲。
野有蔓草,秋风摧之,破雪而出,迎春生长。
两个人隔得这么近,胡七七耳朵根子的绯红,从脖子蔓延到了脸颊。
她害怕狄仁柏看出来自己的不对劲,即刻转移话题,问:“听说你因为昨夜开坊门的事,被文县令传去问罪了?”
“我是因为办案及家人生病才打开的坊门,合情合理合律,不会被问罪。”
狄仁柏不理解她为何为用“问罪”这么严重的字眼。
“你为何要担心我被县令问罪?”
“哦,也许真是被王主簿给吓到了!”胡七七爽快的甩锅到王熹微身上。
狄仁柏问:“王主簿找你,还有别的事吗?”
也许是刚才太紧张,上了马车后,胡七七感到有些困倦,她歪着身子靠在车沿壁,懒懒地回答:“他告诉我,文县令想与你结亲,让我不要阻你大好前程。倘若县令的妻舅不是郑愔,你们两家倒也是门当户对,毕竟你是当朝宰相狄大人的堂弟。”
“你都知道了?” 狄仁柏感到很惭愧,他昨日才跟胡七七说过,希望他们之间不要有任何隐瞒,结果今日她就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关于他的事。“因为祖父已将父亲和我从狄家族谱中逐出,也因为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所以我从没有对你说过。很抱歉,让你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我的事。”
“我并没有怪你隐瞒的意思。”胡七七打了个哈欠,借以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
狄仁柏知道王熹微一直将自己当对手,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出手干涉自己的私事。他想,这究竟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文县令命他这样做?
思及此处,狄仁柏表情变得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