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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肯定地点点头,狠辣道:“娘娘只管把心放肚子里,保准合欢苑的下贱货有去无回。”
“这就好。”齐淑妃低头看着隆起的腹部,笑容畅快,她想在孩子降临前,扫清一切横在前方的障碍。
赏花会定在未时三刻,此时御花园的姹紫嫣红开得正盛。
温婉蓉打发府邸小厮去枢密院知会一声覃炀,便提前进宫,覃炀原不打算去,正好有关西伯战事准备需皇上圣裁,干脆也进了宫,不过他不是去御花园,而是直奔御书房。
皇上亦无心赏花,和覃炀一起站在舆图前分析地势、形势及敌我双方实力。
两人讨论正酣,早忘了赏花会的时辰,太后带着温婉蓉,及后宫一群妃嫔干等近半个时辰,太后有些等不住,叫人去请,一连请了两遍,才传来皇上轿撵已在路上的消息。
温婉蓉见太后脸色不大好,忙小声劝慰:“皇祖母,方才宫人传话说覃将军跟着皇叔一起过来,孙儿想兴许是御书房商量国事耽误了会,我们等等无妨。”
“国事是事,家宴就不是事了?”太后语气不满,“皇上整日操劳,打下再多江山又如何。”
“皇祖母说的是。”温婉蓉翕翕嘴,还想说什么,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皇上驾到,她知趣闭上嘴,忙起身准备行礼。
一抬头,她愣了愣,不仅她,连带仁寿宫的嬷嬷和一票妃嫔都愣了愣,不是说齐淑妃不来的吗?
可那个华服遮不住肚子,站在皇上身边的女人不是齐淑妃又是谁。
唯有太后,在宫里活久了,牛鬼神蛇见多了,对景阳宫的出尔反尔见怪不怪,她淡淡对身边的嬷嬷说:“看什么,还不赶紧加个座席,再拿些软垫来给齐妃靠着,她身子重。”
嬷嬷领命下去,温婉蓉也回过神。
齐淑妃似乎早有准备,先给太后行礼赔不是,说在寝宫躺乏了,想出来走动走动,太医也赞成多走动。
太后嗯一声,叫温婉蓉陪覃炀去坐,脸上虽笑,却没理会齐妃,转头跟皇上说了几句体己话。
皇上自打步入宴席上座,目不转睛盯着两桌外,一身缥色半透明纱衫裙裳,在四月阳光中随春风轻摆,大有清风拂柳柳欲翠,细雨润花花更红的意境。
“给兰僖嫔赐坐。”萧璟不顾旁人在场,破例在龙椅旁多加把宫椅,叫牡丹过去。
牡丹起身福礼遵旨,却深深感到另一侧投来的怨恨目光。
不消说,一定是齐淑妃。
只一瞬,这道怨恨消失,取而代之是阴笑和看好戏的神情。
牡丹来不及思考太多,就被大力拉到椅子上,萧璟调笑:“朕想念美人,美人可想念朕?”
众目睽睽之下,又有太后在场,牡丹不敢失了礼数,垂眸低声:“臣妾何德何能受皇上一人恩宠,请皇上福泽天下,雨露均沾。”
话说给皇上听,也说给太后听,更说给后宫各路妃嫔听的,她无意与谁为敌,无意独占皇宠。
齐妃自然不信,拂了拂发髻上的宫花,嫌恶给牡丹一记白眼,再看其他妃嫔,神色各异,有幸灾乐祸的,有看好戏的,也不乏真有关心之人,至于温婉蓉,和覃炀一起坐在几位王爷后面,属宗亲一派,各自默默吃自己的,没谁闲得发慌掺和皇上家事。
好好的赏花会闹幺蛾子,太后吃到一半便借口身子不适离席,她老人家一走,宴席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没一会有几个妃嫔看见齐妃眼色,三人成群提议去金莲池附近的百花丛,听闻福禄考、结香、棣棠、仙客来都开了,听名字就是好寓意。
萧璟看穿妃嫔们讨好的小把戏,无所谓笑笑,问身边人:“僖嫔可愿陪朕走走?”
牡丹岂能拒绝,硬着头皮应下。
于是以皇上为首,王爷、妃嫔、宗亲,加上一群宫人,浩浩荡荡去了百花丛,牡丹被紧紧牵住手走在皇上身侧,迎来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只当看不见。
萧璟不管不顾,只问牡丹喜欢什么花,喜欢的可搬到合欢苑欣赏。
牡丹环顾四周,轻摇下头,正要说话,忽闻金莲池那边传来悠扬的琵琶声,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叶扁舟上站着一席倩影,娉娉婷婷,船头挂着樱粉灯笼,上身着月白短衫,下身着苏绣裙裳,缓缓跪坐,一曲《高山流水》,弹得入情三分,婉转悠扬的歌声随之飘来——
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河流……
这一幕与牡丹初进宫时近乎相同,她惊讶地张开嘴,萧璟嘴角笑意全无,皮笑肉不笑地看她,半晌沉声问:“美人这是何意?”
牡丹蓦的回神,行跪拜大礼,恳求道:“臣妾并未安排任何惊喜予皇上,请皇上明察。”
她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不大小的疑惑声:“咦?那裙子不是淑妃娘娘的吗,怎么跑到合欢苑的豆蔻身上啦?”
第264章 牡丹入狱
不提罢了,这一说,众人眼光齐刷刷投向豆蔻身上,缕金蝶穿海棠浅葱绫锦裙,尽显少女婀娜,尤其惟妙惟肖的苏绣,衬着粼粼碧波,仿若五彩蝶翼灵动,活了般好看。
换以前,一众人定赞叹绣艺的登峰造极,如今没人敢吭声,相互交换眼神,各种猜测浮于神情之上,正由于图样太过精致,叫人过目不忘,见过的人都记得这条裙子是杜皇后在位时送给齐淑妃的。
可杜家早因谋逆株连九族,是皇上大忌,竟有人在老虎嘴上拔毛,嫌命长?
顿时,方才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变成鄙视、厌弃、看好戏,全部聚集牡丹身上。
牡丹额头点地跪在明黄色靴子旁,白玉般纤长手指抑不住微微发抖,周围的议论声不绝入耳,如芒刺背。
温婉蓉想上前解围,被覃炀牢牢抓住手腕,站在几位王爷身后,不动声色。
而萧璟的脸由愠怒变成愤怒,环视一圈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他视线最后定格在齐淑妃脸上,不善道:“你的裙子怎么会出现在合欢苑?”
陷害的痕迹太明显。
齐淑妃一脸懵懂看看小舟上的宫女,又看看跪地的兰僖嫔,扶着云裳的手,吃力地跪下去,连连摇头:“皇上,臣妾也不知,这条裙子自打杜家谋逆后,妾身再也没碰过,甚至不记得放在哪里。”
她边说边看向一旁的云裳:“你去把景阳宫的管事姑姑叫来,证明我的清白,快去!”
云裳哎哎两声,欲转身,被萧璟叫住,既然要查,自然不能找相熟的人传话,跟随皇上身边的老太监反应快,往前一小步,低声道:“皇上,奴才这就去景阳宫。”
萧璟抬抬手,示意摆驾回宫,老太监察言观色,一边叫随行几个宫人去办事,一边陪皇上回保和殿。
保和殿。
前后不过一刻钟,景阳宫的掌事姑姑跟着小太监,进了正殿,殿内正跪着三人,兰僖嫔和齐淑妃跑不掉,另一个是合欢苑的豆蔻。
老太监给掌事姑姑递个眼色,掌事姑姑立刻跪在齐妃身后一步之外,双手捧着与豆蔻身上一模一样的绫锦裙,毕恭毕敬,口齿清楚回禀:“奴婢给皇上请安。”
萧璟神色淡淡的,瞥了眼掌事姑姑手上的裙子,又看向老太监,老太监立刻会意,问:“咱家问你,你手上的裙子可是淑妃娘娘的?”
掌事姑姑说是。
老太监又问:“为何合欢苑有条一模一样的?莫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最后一句话,他故意加重音。
掌事姑姑吓得手抖了抖,急切证明清白:“公公,这条裙子一直压箱底,我家娘娘也很久没穿过,至于为什么合欢苑有一条一样的,奴婢确实不知,但见这条裙子绣技超群,叫人过目不忘,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见她吞吞吐吐,老太监拔高音量。
掌事姑姑不敢怠慢,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而且淑妃娘娘穿上这裙子时,正值赏春会,御花园很多人都看见了。”
言外之意,有人照着样式模仿,甚至做一条同样花色讨皇上欢心不是不可能,毕竟后宫之大,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裙子出自杜皇后之手。
“皇上,妾身绝无半分害人之心。”齐淑妃恰到好处道出心中委屈。
萧璟的视线在她和掌事姑姑脸上停留片刻,转而看向兰僖嫔和豆蔻,眼底的神色更加深沉,只问:“僖嫔,你可有话说?”
牡丹瞥一眼身边瑟瑟发抖豆蔻,心知肚明合欢苑出了外心,有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平日再谨慎小心,抵不过人心贪念。
皇上的问题,又如何回答呢?说不知道豆蔻裙子来历,这个节骨眼上,谁信?皇上真信她,她还会跪在这里吗?
收回思绪,牡丹只是轻摇下头,吐出“臣妾不明”四个字。
“不明?”萧璟冷笑起来,看向豆蔻,厉声道,“你说!”
“回,回皇上的话,”豆蔻浑身都得跟筛糠一样,伸出食指,指了指身边的人,说话磕磕巴巴,“是,是娘娘……”
就在一席人都等着娘娘后面下文时,豆蔻忽然像疯了一样,直起身子,破釜沉舟般对牡丹喊了句:“娘娘,奴婢错了!”
就在所有人没反应过来时,她爬起来冲向最近的柱子,砰一声闷响,撞得脑花四溅,吓得所有女眷尖叫起来。
“皇,皇上!”齐淑妃顾不上礼数,捂着肚子跌坐地上,被一双大手轻易拉起来。
萧璟一把护她到身后,吩咐宫人:“送淑妃回宫!叫钟御医候诊!”
而后齐妃被一群宫人急急忙忙扶出去,整个过程,映在牡丹的秋水剪眸里,让她深刻体会什么叫无情最是帝王家。
萧璟平日那些半真半假的甜言蜜语,到了当口儿,不过一纸空话,跟她谈什么情深不寿,他们之间有情吗?倒是方才保护齐淑妃的慌张显出几分真情。
牡丹眼底浮出一丝嘲讽,她只是后宫众多金丝雀之一……即便她对他没有感情,可萧璟是她第二个男人,却比她最深爱的人夜伴的时间多得多,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说到底,她不过一个女人而已。
牡丹望着保和殿外湛蓝的天空,忽然感到绝望,忽然明白西伯大汗给她开出的条件,只是画张饼,供人肖想。
“贱人!”
送走齐妃,萧璟满心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一步上前,恶狠狠抽牡丹一记耳光,打倒在地。
牡丹耳朵嗡嗡作响,只觉得嘴里充满腥甜味,她下意识擦擦嘴角溢出的温热液体,手背上一片红艳,刚爬起来,就听见萧璟气急败坏道:“来人!把这个贱人拉出去,关进大理寺严加审问!”
不是冷宫,不是慎刑司,直接关押大理寺,接下来三司会审,牡丹心里咯噔一下,一句冤枉都没喊,被人拖出保和殿。
她不喊冤不是忍气吞声,而是皇上判定她有罪,喊再多冤枉也徒劳。
牡丹被押送到大理寺时,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卿正是之前齐臣相保举的少卿,他不知牡丹的真实来历,可直觉此事不简单,赶紧派人请教丹泽,如何处理,因为当初搜查粉巷时,丹泽怀疑过牡丹,少卿却接触甚少。
于是牡丹被关的消息不胫而走,从兰家到覃府,快马加鞭,不过两刻钟的时间。
再传到温婉蓉耳朵里,她和覃炀两人刚刚沐浴完毕,换身干净衣服歇在里屋说话,话题无外乎跟今天赏花会有关。
两人说到兴头上,红萼倏尔来传话,说兰家的邱嬷嬷来了。
温婉蓉当她稀客,忙请到花厅吃茶,邱嬷嬷哪有心思喝茶,一把拉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