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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泽估摸道:“刚过亥时。”
柳一一哦一声,重新闭眼,正准备入睡,又听见丹泽叫她。
“一一,明晚我有事,晚饭你不用等我,上完药早点歇息,也不用留灯。”
柳一一听这话,以为他又要在大理寺通宵,倏尔清醒,抬头问:“明晚你不来兰府了?”
丹泽犹豫一下,说来,可能很晚。
“你忙你的吧,反正屋里有丫头婆子陪我,半夜起来,唤一声就行。”柳一一不想拖累他,重新枕回胳膊上,乖巧的像只猫。
丹泽吻了吻光洁的额头,翻身面对面,食指微凉,轻轻滑过白嫩的脸颊,拨了拨覆在耳鬓的几缕青丝,柔声道:“明天肯定回来陪你,赶紧睡,不早了。”
以前丹泽说不回就不回,现在主动提出,柳一一喜滋滋点点头,窝到他怀里,闻着亵衣上淡淡皂角的味道,一夜安眠。
隔天,退朝后,官员们三五成群从奉天殿往外走,丹泽叫住宋执,低声说话,这一幕正好被回头找人的覃炀看见,他瞥一眼两人,没理会,独自一人前往午门的方向。
再等见到宋执,已经半个时辰后,覃炀和下属们在舆图前讨论黑水河及西伯情况。
宋执从门外探头,轻咳一声,议论声立刻停止,目光齐刷刷看过来,覃炀皱皱眉,问什么事?
“有点事单独和你聊。”宋执朝他笑笑,头又缩回去,站外面等。
覃炀交代下属继续讨论,转身离开。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他跟着宋执往外走,两人从人多的前庭走到人少的后院,最后找个僻静的地方歇脚。
宋执也不讲究,一屁股坐在游廊下栏杆上,伸直长腿问:“今晚粉巷有局,来不来?你好几个月没出来快活,不憋啊?”
听起来像关心,可表情分明在说,小温嫂子管得紧吧。
覃炀老大不高兴,回句不去。
“真不去?”宋执笑得幸灾乐祸。
“不去,不去。”覃炀摆摆手,不耐烦道,“你他妈叫老子出来就为这屁事?”
宋执笑得贱兮兮:“不能,有正事。”
“有屁就放。”
“你就不好奇今晚谁做东?”
“西伯狗?”覃炀想到下朝会时,丹宋两人走一起,还能有什么事。
宋执嘿嘿一笑,摇摇食指:“跟丹泽有点关系,但不是他请,是大理寺少卿请客,难得铁公鸡身上拔毛。”
这倒让覃炀几分意外,顺嘴问:“西伯狗去不去?”
“他肯定去,还有一人。”
“谁?”
“都察院的严副御史。”
说起严家,覃炀不陌生,当初带齐夫人遗物时,是严副御史亲收的,两人也算点头之交。
“他去干吗?”在覃炀印象里,严家家风严谨,从不去声色场所,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
宋执语气不屑,笑了笑:“严副御史那么洁身自好的人,去粉巷除了和公务有关,还能做什么,白给他个姑娘都不敢要。”
和公务有关?
覃炀想到大理寺的人也去,下意识猜想:“为齐佑的事?”
宋执扬扬眉,给他个不置可否的眼神:“不然呢。”
“这样啊……”覃炀大马金刀坐到宋执对面的栏杆上,摸摸下巴。
宋执问他,知不知道严副御史的来头。
覃炀没在意:“不就是齐家女婿吗,齐夫人死了一两年了吧。”他不信一个鳏夫守一辈子死人。
宋执猜他不知道:“姓严的还是齐臣相的学生。”
难怪齐夫人死了,两家还有来往,覃炀会意,冷哼道:“怎么?想为齐佑伸冤?”
宋执说,有那个意思。
覃炀二话没说,起身,丢句不去,直径离开。
宋执追上去哎哎两声,叫住他:“今晚是个局,你真不想去看热闹?”
合着看热闹不嫌事大,覃炀脚步顿了顿,转头不悦道:“谁做的局?西伯狗?他的做局你也敢去,上次朝堂上把你我拉下水,忘了?”
他说着,想起什么嘶一声:“姓丹那小子做局,邀你去干吗?当饵?”
“我一大老爷们当毛的饵,”宋执跟在旁边嘁一声,指指自己头顶,“这不是花名在外,大理寺、都察院两司相互监督,丹泽担心自己请严副御史不方便,由我一个毫不相干人说,严副御史不好驳了我的面子。”
“傻缺。”
覃炀吐出两个字,把宋执晾在原地,真走了。
宋执耸耸肩,对覃炀的臭德行习以为常。
但覃炀真对今晚的局一点好奇心没有吗?未必。
申时两刻,他回府邸,温婉蓉已经叫红萼摆上饭。
“今天的菜闻着都香。”覃炀在屏风后净手,声音传出来。
温婉蓉拿着屋里穿的长褂等在外面,笑道:“祖母说你这段时间天天晨练辛苦,命人炖了滋补汤来,还要你趁热喝。”
“祖母怎么知道,你说的?”
“你勤奋也不能说?”
“能说,能说。”覃炀甩甩手上的水,嬉皮笑脸出来,趁温婉蓉伺候穿衣时大力亲一口。
温婉蓉使劲推开他,板起脸:“跟你说了多少次,小心被下人看见,屋门都不关。”
覃炀不在乎,得意洋洋坐在八仙桌旁,拍拍旁边的空位,叫温婉蓉吃饭。
温婉蓉先给他盛汤,嘴上问:“今儿心情不错,这几天枢密院不忙了?”
“忙,哪天不忙。”覃炀接过汤碗,拿汤匙尝了口,嗯一声赞个鲜字,“加了春笋啊。”
“今年刚上的,太后怕我吃不着,命大宗正院送了头一份过来,听送笋的嬷嬷说除了太后和皇叔,我排第三。”温婉蓉喜滋滋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覃炀泼她冷水:“别高兴太早,伴君如伴虎,你攀着太后就没人眼红你?”
温婉蓉瞧他一眼,好似无意道:“眼红能怎么办,我天天风雨无阻去仁寿宫请安,怎么不见那些眼红的。”
翅膀没硬,尾巴先翘起来。
覃炀眼底透出笑意,夹一筷子笋放她碗里:“没见你这公主有什么实权,架子越来越大。”
“还不是跟你学的,你降职御林军统领时,还不是鬼吼鬼叫,也没见你低调。”温婉蓉嗔一眼反嘴,嘴角抑不住上扬。
“老子那叫以势压阵,你叫什么?”覃炀嘴上一本正经,闲着的一只手摸到桌下,在百褶裙腰带上蹭来蹭去。
温婉蓉拍下去,又摸上来。
“你又不想好好吃饭了?”她故意装不高兴。
覃炀才不怕,荤话随口来:“有你在,吃什么饭,吃你管饱。”
说着,低头去亲,温婉蓉嫌痒,放下筷子,又笑又躲又推,两人闹成一团。
正劲头上,屋外传来几声敲门声,覃炀总算消停下来。
“什么事?”他清清嗓子,人模狗样地问。
外面传来红萼的声音,说宋爷来了。
“宋执怎么这个点来了?”温婉蓉纳闷,叫红萼多加副碗筷,又看向覃炀,笑道,“好长时间没见他来,今天赶巧,不用小厨房单独开灶。”
“他不是来吃饭的。”覃炀寻思上午说了不去,怎么还是找来了。
“哟!好香。”宋执进屋,狗鼻子一闻就知道什么菜,“春笋这么早出来了?今年新笋吧,聚仙阁这会都没有。”
他自来熟,边说边坐到桌边,盛了满满一碗笋。
第258章 做局(下)
温婉蓉笑着招呼他:“难得见你来,这笋是下午宫里刚送的,你有口福。”
宋执一口笋还没下咽,呜呜噜噜拍马屁:“还是小温嫂子好,跟着嫂子吃香喝辣。”
覃炀要他有多远滚多远,不耐烦道:“你晚上不是有饭局吗,到老子这蹭吃蹭喝。”
“晚上是酒局,我先吃点垫垫,免得喝多上头。”宋执边喝汤,边叫红萼添饭,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温婉蓉看他吃得狼吞虎咽,怕两个男的不够吃,转身出去吩咐红萼加菜。
“谢嫂子!”宋执痞笑一句,转向覃炀,音量倏尔放低,“今天在枢密院说话不方便,我就是考虑上次朝堂上被丹泽拉下水,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覃炀扒口饭,鄙视道:“好人你做,送佛你送,关老子屁事。”
宋执极力和稀泥:“哎,严副御史不好糊弄,齐佑是他小舅子,他媳妇死了,小舅子也死了,就算严家不掺和,齐家不恨吗?退一步说,严家不偏向任何一方,就按都察院的章程走,查到蛛丝马迹,丹泽跑不掉,覃家还远吗?”
见覃炀没说话,知道他听进去,宋执喝口汤,提醒:“都察院有权直接面圣。”
这才是所有人担心的地方。
“西伯狗想如何?”覃炀抠抠眉稍,语气缓下来。
宋执一口气喝干汤底,露出笑脸:“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就对了嘛,我们配合他演演戏,好歹让严副御史相信,齐佑没死的时候,大家关系确实不错,至于其他,交由丹泽处理,他说了,就今晚,保证以后都察院不会找他麻烦,他没麻烦,你不也高枕无忧。”
事实如此,不过去粉巷……覃炀吃饭速度慢下来,身子后仰,伸直脖子看了眼堂屋,单眉一挑,无声指了指在外面说话的温婉蓉。
温婉蓉什么都能容忍,最恨他去烟花柳巷。
宋执也知道,想想以前和覃炀两人浪得快活,不由叹气,擦擦嘴边的油:“得,我也不能白吃你一顿饭,这事我跟小温嫂子聊聊,保准没事。”
覃炀心想花货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他扒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摆摆手:“我去说,你先吃。”
宋执扒拉饭,心想也好,夫妻的事少瞎掺和,免得婉宜公主不高兴,又找什么理由把粉巷闹得鸡犬不宁。
这头他安心吃,那头覃炀走到堂屋,叫温婉蓉先进来,说不用加菜了。
“你吃好了?”温婉蓉看了眼吃得满嘴滋油的宋执,又看向覃炀,纳闷道,“你平时饭量比这多。”
覃炀说没事,拉她坐在堂屋的摇椅上,难得态度温和:“我一会跟宋执出去有点事。”
他说有事,不说具体地方,温婉蓉就心知肚明这两祸祸去干吗。
她心里不高兴,表面上装不明白:“不到一个时辰都掌灯了,你们去哪?今晚回来吗?”
“回来。”覃炀点头,态度端正良好。
温婉蓉瞥他一眼,眼神明显不信,转身回里屋。
覃炀跟着身后,继续赔笑脸:“哎,宋执在这,好歹给我点面子,今晚真有事,我没骗你。”
温婉蓉拿起一本书,目无斜视问:“什么事?要去姑娘云集的地方?”
覃炀不想把朝堂上的事带回家,免得温婉蓉着急,他哄她:“有些话在正儿八经的场合不好说,酒喝开了,反而没那么多拘束。”
温婉蓉脸色变了变,抬抬眸,哼一声:“对,酒喝开了,顺道搂姑娘入怀,当然没拘束,逍遥得很。”
“今天只喝酒,不叫姑娘。”覃炀没辙,闭着眼说瞎话。
有宋执,能不叫姑娘?温婉蓉淡淡看他一眼,一副骗鬼的表情。
“小温嫂子,没成婚的叫姑娘才叫逍遥,像我表哥这样,肯定不行,你放心,我帮你看着他,绝不让他胡来。”不知什么时候宋执猫在里屋门口的八宝阁旁,插嘴。
覃炀与他对视一眼,寻思片刻,凑到温婉蓉耳边低语几句。
温婉蓉先是一愣,几瞬后变成惊诧,只问:“确保无误?”
覃炀没和丹泽正面接触,具体怎么回事不清楚,他扬扬眉,看向宋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