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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谢衡月轻轻道:“我母后嘉怡皇后去了,父皇宁愿扶正贵妃,也不愿意顺应那些人的意愿,迎娶世家贵女。阿遥,我是不是不该那么恨他。”
苏雪遥想到了前世隆庆皇帝吐血而亡的情景,只觉是非成败转头空,许多事情皆无需执着。
她抱紧了丈夫,轻轻道:“衡月,顺着你的心吧。不要违逆自己的心。世上之事,本就恩怨缠绵,难以分辨,便顺着自己的心意吧……”
谢衡月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他望着她轻轻道:“我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事情,就是顺着我的心,娶了你。阿遥。”
苏雪遥望着他眼中的深情,不由缓缓流下泪来,她也轻轻道:“子白,我也一样。”感谢上苍,能让我重来一次,能弥补前世的过错,能与你互诉衷肠。
墨染绿绮她们等到掌灯时分,要吃晚饭的时候,才听到了传唤。王爷和王妃如此情浓,她们皆在心中想着,小世子也许很快就要出生了。
吃过晚饭,谢衡月又搂着她温存一番,才出门去找罗振康了。
苏雪遥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着镜子梳了梳头,便顺手挽了个她前世梳惯了的居士的发髻。挽完了,她才忽然一愣,对着镜子看看自己。
铜镜中的自己,在摇曳的红烛中看上去模模糊糊的。
她,年轻,漂亮,乌发如云,她摸着镜中人的脸,轻轻道:“告诉我,这是真的么?这不会是又一场大梦吧?只是因为我不甘心死去,就做这样一个梦来骗自己吧?”
却听帘子哗啦一声打了起来,绿绮红鸾走进来:“小姐,你方才跟谁说话?房中还有谁?”
苏雪遥转过头来,看她们抱着刺绣的笸箩和针线筐,轻轻道:“并没有人。”
重生以来,她早就想跟她的两个大丫鬟好好说说话了,可惜却一件事赶着一件事,始终找不到闲暇与她们叙话。
她看着眼前的二人。
绿绮明丽,红鸾温婉,两个大丫鬟皆是陪她一起长大的。可惜前世她们却都不得善终,与她也情断义绝。前尘俱往矣,今生只愿所有她亲近的人,皆能平安顺遂。
她望着她们轻轻道:“如今我已出嫁,后半辈子的路已经定了。你们呢?你们有何打算?不要说一辈子陪着我,我不会耽误你们的青春。”
绿绮的脸有点白,她这几日的心思起伏不定。一时她觉得谢衡月秀雅绝伦,待小姐如此好,自己若能求个妾室,自是终生有靠。一时又害怕谢衡月狠辣的模样,觉得他脾气不好性子高傲,身份太高,太难亲近,自己高攀不得。
如今听到苏雪遥的话,她立时知道自己的妄想破灭了,失望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绿绮低低道:“小姐,将来的事,全凭小姐做主。”
苏雪遥借着烛光,将她神色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中一叹,绿绮自己想明白就再好不过了。
前世她肖想谢衡月,想爬床,结果被丢了出来,谢衡月因此还跟自己大吵一架,他十分震怒道:“你平日不贤惠,这事儿上怎么还要装模作样?”从那以后她就不再让绿绮伺候,两人至此情谊断绝。
苏雪遥点点头道:“如此,我便为你多多留意一番。绿绮,到时候为你找个好人家,出去做正头娘子吧。”
绿绮握着绣绷子低下头来不说话,含羞的模样,显然很愿意了。
苏雪遥望着红鸾。红鸾接触到了她的目光,总觉得自己的心思皆被小姐看透了。她心中一乱。
苏雪遥轻轻问道:“你哥哥,最近如何?”
红鸾忙说:“我昨日才见了他,他跟着黄先生,打理山庄,他们跟陆山长商量,陆山长说要他们划几亩山庄的土地出来,过两天要试试套播什么的。这些话,我也听不懂。他戒毒戒酒了,再不敢辜负小姐的厚望。”
苏雪遥点点头,她听到刘顺肯改过,也不由淡淡的有点开心。她望着红鸾轻轻道:“既然如今你哥哥都开始学好了,你也就不必太过忧心他了,以后那些事儿就不要再做了。一切就此揭过,我们便只看日后吧。”
红鸾听到这句,眼圈一下子红了,她跪了下来,一头磕到地上,伏地哭泣起来。
苏雪遥叹了口气,绿绮不明所以,还以为红鸾还在为了她哥哥向苏雪遥请罪,忙要将她扶起来道:“你别这样,你哥若从此能改好了,小姐也高兴。”红鸾却甩脱了绿绮的手,不敢起来。
红鸾哭得肩膀都在抖,苏雪遥望着她,红鸾一直十分聪明,这些天来苏雪遥对她的态度,让她一直十分忐忑。
到了现在,苏雪遥把话说到那个份上,她岂有不明白之理。这些年因她哥哥刘顺嗜赌如命,账面亏空。每每到了救急之时,她就悄悄地挪用她掌管的小姐的私房,等刘顺从别处找到钱,再把这亏空填上。
她最后一次起意,是不久之前,小姐出嫁之后。她哥哥又派人来哭诉央求,她差一点儿便要动小姐的嫁妆了,不想王府与宰辅府规矩不同。虽然小姐的嫁妆是小姐的私产,然而凭她一个人竟然连库房都进不去。
从那时被守库房的嬷嬷们拒绝之后,她就十分心惊胆战,唯恐哪天会东窗事发。不想她每日担忧,最后小姐居然就这样让事情过去了。
她哭得泪水涟涟,她看着小姐的眼睛,就知道她一切都知道了。她扑过去抱住了苏雪遥的腿,哭着说:“小姐,是我猪油蒙了心。小姐你菩萨心肠,从此以后,小姐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皱一下眉头。”
苏雪遥一听,心中一叹,前世她就死于火中,岂料今生她会发如此的誓言。前世刘顺被奸人引着,越赌越大,最终红鸾为他挪用的钱财,再也补不回来。
到了东窗事发,红鸾无力填补亏空,惊惧之中放了一把火,将她自己烧死在了她的房中。
红鸾平常看上去那般温婉,哪里知道她行事如此大胆极端。
重生以来,苏雪遥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说重了又怕她去寻短见。
她们本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前世红鸾之死,令她十分难过。红鸾虽有错,然而罪不及死。苏雪遥那时候不明白,不过是几百两银子的事儿,怎么就能让她走上绝路。
直到她被囚于普善寺中,见到了这世上还有那般饥寒交迫的人,才明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苏雪遥俯身轻轻道:“你起来吧。莫要如此。人做了错事,最过不去的是自己的良心。过去的事儿,揭过去了就是揭过去了。谁都不要再提了。你的未来归宿,我也会替你留心。”
红鸾这才站了起来,她哭得眼睛皆红了。
苏雪遥望着他们两个,轻轻道:“我从此便为你们留心着好人。然你们若心中有分晓,此时也不要害羞,只管提一提。莫要让我错点鸳鸯谱。”
绿绮红鸾闻言皆脸一红。还是绿绮先说,她期期艾艾地说:“模样俊一点儿便好……”红鸾也轻声道:“最好家中殷实一些。”
苏雪遥轻轻一笑,还是一个贪花,一个爱财,看来她们这喜好,即便过了一世,也无论如何不会变了。
红鸾站起来,为她挑灯花,绿绮则给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手中。看了看这烛火,红鸾轻轻道:“小姐,莫如明天白天再来学着绣吧?灯下十分坏眼睛,又熬人。”
苏雪遥手一顿,她又看到了镜中的自己,想到了她在普善寺的冷风里,连夜在如豆的灯光下,抄写经文时候的苦状,心中一阵恍惚。
苏雪遥轻轻道:“不必担心。且做一会儿,若眼睛疼了,大家再散了罢。”
绿绮红鸾皆知道她们小姐脾气十分固执,虽然她成亲之后,看起来人变得温柔沉静了,然而这固执劲儿并不曾改变。
绿绮看着她低声道:“小姐,我看小姐穿针引线的手法,皆比在家时候好多了,为什么这绣功却不进反退?”
苏雪遥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心中却叹了口气,岂止是好多了,她在家时候确实不善针黹,然而在普善寺中,一切皆需要亲力亲为,她早就学会了。
只是她的针法是从普善寺中学的,她前世虽不善针黹,也知道那种针法十分奇特,她从未在家中看过。
夫君不知道为何对普善寺十分在意,她想既然她已经学会了一种针法,学第二种想必也很简单,普善寺学到的,她就当自己已经都忘了吧。
没想到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容易。
她端详着自己的小鸭子,觉得它十分可爱,然而想起谢衡月的笑声,不由脸一红,拿起剪刀便要拆了重绣。
红鸾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她道:“小姐不要灰心。小姐画画那般好,绣活儿也不会差的。”
苏雪遥眼里闪过期冀的光:“如此便好了……”
而此时,谢衡月正与夜审的苏氏兄弟和罗振康见面。
第69章 湖上。。。
苏氏兄弟果然术业有专攻;那几个人皆招认了。如今他们就要将这些情报汇总起来;去伪存真,然后派人出去;一一查证落实。
谢衡月看着他们招供的内容;不由皱起了眉头冷笑道:“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见过谢清商?命令皆是由蒙面黑衣人传达的?”
苏少黎沉吟片刻道:“鲁王十分小心。这些人到了这个田地,我敢保证;他们此时吐露的皆是实情。”
谢衡月攥着手中的证词;冷冷地说:“有物证,自然也会有人证。他们供出来的几个据点,先去查抄吧,不要惊动九城兵马司;先让我们的人去。”
他转头对罗振康道:“那个军官;曾在绥远常驻;还去过漠北。”
苏少黎和苏冀南吃了一惊,地牢中点着的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他们对望一眼;他们觉得已经把那个人知道的都榨干净了,没想到这么重大的情报;那军官并未吐露。
苏少黎的脸色凝重起来道:“据传今年夏天,北疆在草原上开了部落大会,似乎蠢蠢欲动。”
谢衡月也沉下脸来;皇朝夺嫡;再怎么打,都是内斗。若谢清商真的跟北疆人勾结,那即使皇后不倒台;也救不了他。
谢衡月冷冷道:“希望谢清商不要那么蠢。北疆人哪里可信,他不要与虎谋皮,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想起皇城激战当晚,妻子与他同乘一骑,在马背上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的震惊之情。
他当时其实很想问他的小娇妻,她的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梦?它是片段?是场景?还是连续的生活?为什么她会梦到这么多奇怪的东西,会梦到这些远离她的现实生活的人和事呢?
难道真像万了和尚所说,宿慧之人,十分不凡,会搅动当世风云么?
谢衡月想到这里,对罗振康道:“将此人提出来,我要亲自问。”
那军官双眼无神,两腮塌陷,才几日就像个痨病鬼了。他被捆得牢牢的,丢在地上。
他抬头看着谢衡月,哪里还有当日宫城墙头,朝谢衡月放箭时候的狠辣,他浑身颤抖着说:“王爷,我知道的我都招了。我想看看光,不要把我丢在这黑暗里。”
谢衡月凝视着他,轻轻把苏雪遥告诉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王大力,从中原逃荒去的绥远,家中没有亲眷,平时做毛皮牛马生意,每年春夏往来北疆草原。”
那王大力眼神一闪,他低下头,心中不由一阵绝望。
自从他在宫墙上被那绝世美人叫破行藏,就起了不祥的预感。这两人来了之后,没人问起那时候的事情,他又不由觉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