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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言]娶悦-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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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难受。”邓训摊平手指,朝我露出一抹浑黄的泥痕,随即唇角便勾起一丝讪笑:“那第二呢?”

    “你,你来得正好,我一个人搬不动她。”我明明是想表达请求的意思,说出来却又这般生硬。

    邓训瞥了一眼宁婆子,问道:“她是?”

    “侯府后院的管事婆子宁妈妈。”

    “这么说来,坏在绮秀坊前的那辆马车,是你们的?”邓训看了眼地上沾染雪水的锦缎,很快推断出我们这番狼狈经历的原因了。

    我点了点头。

    邓训在宁婆子身边蹲下,仔细询问她的感受。

    见宁婆子的衣裤已经被雪水浸润,嘴唇冻得直哆嗦,我便打断道:“能否麻烦你用马载她回侯府?”

    邓训摇头道:“看这情形,她的腰骨多有损伤,不能随意搬动。你先看着她,我去前面的医馆叫大夫来。”

    我忙忙点头同意。

    邓训起身往马匹边走了两步,忽又折回身来,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我身上:“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见他里面只穿了身同色夹袍,有些担心他被冻着,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住他,他便已翻身策马冲进风雪之中了。

    我在宁婆子身边蹲下,见她嘴唇已经冻得发乌,便将邓训的大氅脱了下来,抖开盖在她的身上,一边替她搓手取暖,一边安慰道:“宁妈妈,你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了。”

    想必是医馆离得不远,小半个时辰后,邓训骑马回来了,身后跟着一辆桐油马车。马车一停下,便有两个抬着木板的大夫走了下来,也没多问情况,便将宁婆子移上木板,抬上马车,急急往医馆奔去。

    送走宁婆子,邓训转身看着我:“你也该回家了。”

    “不用去医馆么?”我诧异道。

    “你去了能做什么?你早些回侯府禀报情况,也省得府里担心。”

    想想也有道理,我早些回侯府去禀报程素,她也好差人去医馆照顾。认同了邓训的观点,我便捡起地上冻得发硬的天罗锦,抬步往侯府方向走。

    “喂,你不会打算冒雪走回家吧?”身后的邓训惊诧道。

    “那还能怎么回家?”我转回头问道。

    邓训无奈摇摇头,翻身跃上马背。我还正想给他致谢道别,他便突然俯下身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腰间一紧,便被他捞上了马背。

    “喂,这,这怎么行?!”我此刻身着女装,这样明目张胆的和男子共乘一骑,招摇过市,有违仪礼啊。我挣扎着想要跳下马去。

    “我把大氅借你穿,你却给了那婆子,你就这么冒雪走回去,还不得冻个半死?”邓训一把搂紧我,我竟半分也挣脱不得。

    我无奈扫望街市,地上已经积了一层薄雪,天色昏暗,竟不见半个人影。我心下便庆幸这雪下得极是妥当,这般纷纷扬扬的冰雪世界里只有我和他,那些男女授受的礼节,终究没人来监督了。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五十五章 北风其凉

    风雪迷眼,马儿走得很慢。

    走出好一段后,我忽然生出好奇来:“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见你。”

    我一怔,随即恼道:“胡言乱语!”

    邓训语中带笑:“‘北风其凉,雨雪其?。惠而好我,携手同行。’难怪宋先生今日教我吟诵《北风》,原来他是算准了你在等我同行。”

    “你休要给宋先生抹黑。我家先生说《北风》是刺虐讽政诗,是贤者相约避地之词……”

    “恩,早就知道你家先生教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诧异,他又没听过周老夫子的讲课。

    “若是教得不好,你也不能随口就背出《葛覃》这样的好诗来。”

    这厮居然又拿那日引错诗句来取笑,我便有些恼怒:“若不是看你引诗摘句,显摆诗学,我也不会错背这个!”

    “你没背错,《舜典》有云:‘诗言志,歌永言’,对你的志向,我很是钦佩。”他语中的笑意越发清晰。

    “随意引了句诗,就是诗言志么?!”我心下忿然,猛的侧回头去辩驳道:“那你引那句‘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岂不表明你的志向是做那‘抱布贸丝’骗人感情的人渣?!”

    这厮以为就只有他的诗学学得好么?!我引的《葛覃》好歹也是教导女子守妇道、敬孝道的诗篇,比他引那首写薄情男子如何抛弃女子的《氓》不知好了多少倍!

    “我……”邓训脸上的笑容突然便僵住了,瞬间涨红了脸,显出一副理屈词穷的窘态。

    “呵呵,你没话说了吧?!”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窘态,我乐得心里开了花。

    “悦儿,我不是那样的人。”好一阵,他才憋出一句话来。

    只是,说这话时,他薄唇紧抿,黑眸深重,神色无比郑重,看得我竟有几分慌张起来。

    我忙忙转回头去,佯装欣赏雪景:“今儿的雪,下得真好……”

    忽然,我感觉腰间搂我的手,又紧了一些,心跳不由自主的便快了起来。

    正不知如何是好,我便瞥见了侯府新近才刷过的朱红门楼,忙道:“到了,我就在这里下马!”

    邓训闻言,勒停了马匹。他翻身跳下马背,伸手欲抱我下马。想起方才心下纷乱的感觉,我忙反手推开道:“我自己能下来!”

    他便退开了两步,只握着马缰含笑望着我。我用手攀着马鞍,把身体一点点往下滑,原以为那马镫的位置很好找,却探了好一阵也没够到,手上终究坚持不住,竟“啪”一声摔坐在地。

    “摔疼了?”邓训伸手来拉我起来。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谁让你的腿长那么长?!”

    邓训一愣,随即笑道:“当然是我爹娘了。”

    “你……”

    这厮的回答竟让我无言以对。我从雪地上狼狈爬起,一把抢过马鞍前压着的天罗锦,转身便往侯府大门跑去。

    “喂,我顶风冒雪助人为乐,你就不道个谢么?”

    “都说‘大恩不言谢’,你这么大的恩情,我要是说了谢谢,岂不愧对于你!”

    终于又呛白回来。看他一脸愣怔的模样,我做了个鬼脸,满意的跑进了侯府。

    今天的事,本来应该给他道谢的,可是这厮嘴上奚落我,脸上嘲笑我,一路还搂抱着“非礼”了我,这个谢字我怎么能说得心甘情愿?!

    进了侯府,我便直奔程素的居室。给程素禀报了一路上的凄惨遭遇,程素当即安排春娥去账房领了银两带人去医馆看宁婆子,这边又安排了另一个马夫去开阳门接应丁叔。

    “都说见血不吉利,今日你被绣针扎了手,我就不该同意让你去绮秀坊。”程素安排完一应事务,伸手替我理了理被化了的雪水粘在眼角的一缕头发:“看你这身狼狈样儿,赶紧去泡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

    我今天出这一趟门,着实是给侯府惹了不少麻烦,坏了马车,伤了管事婆子,还脏了一整匹上好的天罗锦,我自己也觉得有些愧疚。

    原以为程素或许会责怪一番,她却半句多的话也没有,我心下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便自责道:“今日都怪我,若不是我急着要去买锦缎,也不会……”

    “呵呵,傻丫头,这天要下雪,车要断轴,马要惊人,哪里是你控制得了的呢?”程素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背道:“快去洗漱更衣,别伤风了。”

    这番话,很象小时候我做错事后,我娘对我说的话。

    我这边刚走回房去,后面便有两个婆子得了程素的命令,提了桶子送来滚烫的热水,我禁不住被感动了一回。想来,虽然程素的约束和管教让我反感,但她确实对我不错。

    宽衣沐浴时,手指触到袖袋里的小木盒子,我才猛然想起自己出门的初衷:明明就是惦记着要给邓训还玉扳指,结果一路只顾着和他斗嘴,反而把这事给搞忘了!

    懊恼之余,我又安慰自己:既然今日见面他没主动提及这枚玉扳指,想必对于他那样的贵胄公子而言,也不是多么稀罕的物件吧?等我复学以后有机会了,再设法退还给他。

    第二日给程素请安时,才知春娥从医馆带回的消息,说宁婆子确实是摔断了腰骨,已经上了夹板,大夫说至少也得躺养三五个月才能起身。想起那奔命一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马匹,我心下便有些气愤:这些贵族公子哥儿,没事把大街当成赛马场,等哪天把自己摔个粉身碎骨才好呢!

    邓训那厮那么巧合就出现在南北街,莫非他和那撞人的马主人是一伙儿的?一想到这里,我忙又呸呸两声,在心底辩道:算了,看在他热心帮了忙的份上,我就暂时不咒他了。

    “悦儿,昨日路上帮忙的那位公子,你可认识?”请安完毕,我正准备离开,便被程素叫住。

    昨日我便汇报了是位路过的好心公子替我们叫了医馆的大夫,当时她也没多问,今日忽然追问起来。难道是宁婆子又说了什么?

    寻思一番,我摇头道:“不认识。”

    “哎,那么大的风雪,得人家公子仗义相助,我们应该备了礼登门去道个谢啊。”程素叹道。

    原来是为了道谢?我心下一热,正寻思要不要补充一句听闻他是高密侯家的公子之类的话,程素便又道:“不过以你的身份,主动询问人家公子的姓名,也确实不妥。”

    我顿时庆幸,幸好假装不认识,否则便又是失礼了。

    宁婆子受伤养病,后院管事一职便空缺了出来。筹备阴四爷的婚礼本就十分打紧,又临近了春节,侯府里的事情越发繁杂,一应的吃穿用度、节庆礼仪,少了宁婆子,程素还真是忙得有些具体。

    就我请个安的功夫,就来了四五波人请示这个禀报那个,程素皱眉打发了这些人,提说得赶紧的增补一个后院管事。春娥在一旁笑道:“杜妈妈就是个不错人选啊。”

    程素瞥了我一眼道,笑道:“悦儿她娘现在做的事,可比我这后院管事挣钱多了,哪有人愿意走这回头路?!”

    我陪着笑了一番,便主动告辞去西暖阁了。走出影帘外,便听得程素冷声对春娥道:“什么人做管事,我自有主张,以后休得乱提。”

    我脚步不由顿了一下,里面却再没传出声音。

    我不由有些感慨:我娘之所以来洛阳,不正是因为程素盛情邀请来侯府做后院管事么?当年时机不成熟,如今时机到成熟了,我娘却已经不是她的最佳人选了。

   

【第一卷】 桃之夭夭 第五十六章 冬去春来

    整个冬天,我都扑在西暖阁里做绣工,几乎没留意到院子里的荆桃是什么时候开的花,只觉一抬眼间,便已满树芳华,如云似霞。

    这天傍晚,当我娘将滚烫的红鸡蛋和纳福荷包送到我屋里来时,我才想起,每年荆桃开花的时候,我的生日就到了。匆匆一年,我又长大了一岁。

    我将红鸡蛋在桌角磕破,一点一点剥着蛋壳,我娘坐在桌旁,满眼含笑的望着我。

    这幕场景,让我怀念起小时在竹溪镇的日子来。每年生日,我娘都送我一个纳福荷包。吃完红鸡蛋,爹爹还会带我去晒场放风筝……

    “慢慢吃,别噎着了。”我娘边叮嘱,便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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