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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洛洛所说,段千蒻和姜洺澈,许久不再来找我。我想,段千蒻已经把在我这里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给了姜洺澈和她爹段相。
我依旧大张旗鼓的出入褚月坊,依旧对其他酒家楚馆里的姑娘一掷千金,依旧拥着洛洛泛舟饮酒、寻欢作乐,如段千蒻说得一般,留守风月、形骸放浪。
我也常常到镇国公府去看望姨母,我那美貌的习染表妹总是坐在旁边,颔首低眉,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样子。无论我怎样逗她,她都会温柔地看着我,脉脉含情,然后偷偷伸出一只手掐我的腰或是大腿,每每疼得我直泛泪花,却又无言申诉。
也只有这时候,我才会看到她真正溢于言表的笑意,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样。她总是在笑,可大多是端庄有礼的笑,笑意不达眼底,就被冷静和漠然冲散。她笑起来的时候,姨母看在眼里,也在旁边和蔼的笑,就连那个病弱的白芙表妹,有时也会笑出声来。
有时我也会觉得,至少她还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样子,有点小聪明,想要平静的生活,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悲伤。我总是在心里埋怨世态炎凉,可自己也不也是跟着时事,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我与叶习染,尚且算是知己吧。
只是这混沌的世道,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在京中的部署越来越周密,大部分的力量都被我悄悄转移到了江都,就藏在褚月坊的地下密室。越是在这个重要关头,越是不能松懈,往往一个疏漏便是满盘皆输。
可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却再一次踏上了朝堂。
我来到江都的时候还是枝桠新绿,可第一次应诏入见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年的春风又绿。
我见到了站在帝王旁边的姜洺澈,金冠蟒袍,深如幽潭,连鬓角都梳的一丝不苟,站在那里依旧玉树临风,可我却觉得,他没有以前入眼了。我认识那个阿珩,那个柔软清澈的少年,恐怕已就不复存在了。
圣上问我:匈奴屡犯我边境,汝以为应当如何?
我笑了,一拱手道:草民愚钝,只宜坐享风月,不愿再渉朝堂中事。
段丞相冷哼一口气,大声怒斥我轻狂桀骜,不将天家威严放在眼里。我连忙惶恐的跪下,向皇上请罪,请求他饶恕我大不敬。一身鲜衣上还带着酒渍,鬓角的发丝还散落着,双眸迷离,不复往昔的清明。
许久的沉默后,皇上最终还是放过了我,唤我起身,改为询问离他最近的青衫男子。
卫尉少卿许婺远,两条计策轻松大破匈奴,惊世之才为世人所赞叹,江都关于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纷纷揣测万分。我无数次与他打过照面,但令我记忆最深的一次,还是在深夜的镇国公府,他握着我那习染表妹的手,说,七七,不管你做什么,舅舅都帮你。
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眉眼清隽,四两拨千金的将皇上的话堵了回去,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了我一眼。他恐怕是第二个敢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的人了,第一个则是我。
下朝后,他果然叫住了我。
我本以为他是想让我守口如瓶,对于那夜的事闭口不提,最好烂在心里。但他只是对我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片薄红,说,许某不才,新得一女,几日后在寒舍设下满月宴席,届时,不知苏公子可否赏脸光临寒舍,饮一杯薄酒?
我接过请帖,笑,自当准时。
许府的宴席人来人往,就设在自家的花园里,入目便是花团锦簇。
众人皆在旁边阿谀,说许小姐生下来,海棠花就开的这样好,当真是花团锦簇,好意头!我只是抬头望了望天,这二月的天,正是海棠花的季节,不开恐怕也难啊!
意料之中,我见到了叶习染,正躲在一旁清闲。抱着一杯热茶,冷眼瞧着不远处的一群贵妇女眷,在一起攀比谈笑。她这大小姐当的,未免也太不随群了些!
至于叶习染的身份由来,我还是一无所知,也不愿去打听。
许多事,无关痛痒,又何必深究。
皇上的到来是所有人猝不提防的,莫大的恩赐顿时笼罩了整个许府,蓬荜生辉。皇上的身后还跟随着姜洺澈和荣国公府的薛瑄。我与薛瑄曾经也算是好友,他看起来严肃,为人却十分温和,与我的放浪不同,他从不沾惹桃花,是个难得的好男儿。
听说他娶了妻,是赵太师的女儿,生了个儿子,两个人也算和美。
做人表哥的,自然为表妹着想。如果不是他娶了当年叶习染身边的那个跟屁虫,我还想把他和叶习染凑成一对呢!毕竟这世上,能托付终身的人不多,而叶习染,显然就是那个没福的,平白让别人抢了先。
正好叶习染目不转睛的盯着薛瑄看,我便悄悄走到她身后,凑在她耳旁说道:那是荣国公府的三公子,人家已经娶妻了!
她瞪了我一眼,起身欲走,我连忙拉住她,向她赔笑。忽然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什么东西横冲直撞的过来了,一团红影一下子扑到了叶习染身上,力气大的连我都拉不住,只能任由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还没听叶习染叫痛,那团红影便开始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谁撞我?唔,好像一点都不痛诶!怎么回事?怎么会不痛呢?陈钰都是你个混蛋追我害我摔倒!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喂……叶姐姐?
她惊喜的叫了起来:我认得你!你是镇国公府的叶姐姐!她好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地上,而且是趴在叶习染的身上,只是兀自高兴道: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你?好巧啊!你说是不是……
叶习染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忍着痛道:公……公主……好巧……
像是感觉声音不对,她往下看了一眼,顿时好像被惊吓到了,连忙爬了起来,手舞足蹈的解释,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怎么样?都怪陈珏那个家伙!
她将叶习染拉起来,可却没有看见叶习染的裙子还挂在一旁的花枝上,只听刺啦一声,叶习染的裙子就裂成了两半,叶习染的脸色也变了,她的眼睛也忽然瞪大了。
于是她又开始手足无措的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怎么样?都怪我……都怪陈珏!弄破了你的裙子……这样吧!我赔给你好不好!我可以赔你十条裙子!二十条?!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得皇上的主意,他带着一众人走了过来,待看到那个手足无措快要哭出来的红装素裹的人儿,顿时板了脸色:长乐,你胡闹什么!
受到怒斥她如遭雷击,僵直着转过身来,我这才看清她的容貌。
五官出奇的端正,浓眉杏目,唇染桃花,虽尚稚嫩,但容貌清丽隽秀,是一种浓烈的能让人过目不忘的美貌。红衣似火,发间系着的璎珞串子也是红色的,就连鞋子也是红色的。不是没有见过红装丽人,只是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将红色穿的这样娇憨率真,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江湖匪气。
一双水灵灵的杏目此时正带着讨好的味道,让人看了不忍责备。
她端着笑意,眼里却满是委屈,唤道:父皇……
姜长乐。
我顿时了悟,这便是那位娇生惯养的长乐公主,被当今皇上唯一亲自鞠养于旁的公主,享受着连太子都没有享受过的殊荣。
不知怎么,我忽然想起那年杏花初绽,绿柳宫墙之内,她也是这样的红裳,高声喝退那些欺负我的孩子时的模样。她一点都没有变,杏眼中偶尔闪过的骄傲与美好,唇红齿白,依旧如昔。想来也是,这些年我受尽磨难,九死一生,从生死中顿悟出人性,从鲜血里逃出生天,可她却还是那个被众人簇拥、享尽天家富贵的公主,天真的好像一张白纸,岂会和我一样。
她和她的一众兄弟姐妹,如今纵情享受的一切,原本都该是我和妹妹的。若没有那年的厮杀,恐怕如今妹妹也会是她的那个模样,骄傲美好,有着那个年纪少女固有的天真善良、低回羞涩,也有命享受。而我也不必这样痛苦煎熬,也会怀着悲悯天下的心肠,端坐高堂。
想到这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在唇角凝成了霜。
姜洺澈走了过来,她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哥哥……
我恍若梦醒,许是今日美酒饮多了,耳畔有些叨扰,眼前也有些微醺。总觉得她望着姜洺澈喊哥哥的时候,好像是我那单薄的妹妹,用口型喊我哥哥。妹妹貌如皎月,姜长乐烈火如歌,容貌并无相似之处,可她这一叫,却让我忍不住怜惜。
不过只是一瞬间,我就开始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她何须我怜惜,她是姜长乐啊!
姜洺澈责怪她,眼中却尽是宠溺,她也靠在姜洺澈的身上,杏眼滴溜溜的转。她口中的那个陈珏这才气吁吁的追了过来,与她相当的年纪,一派清秀小公子的模样。
他挠着头懊恼着:长乐,你跑什么……总归我们是要成亲的!姨母已经答应我了!
陈家是权贵之家,实力不容小觑,段皇后有意将自己的女儿长乐公主下嫁陈家,以此来联姻,巩固势力。陈家小公子身份不低,配公主算得相得益彰,更何况两人青梅竹马,陈钰又对公主一往情深,只可惜姜长乐死活不同意,不过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
姜长乐急于打断他的话,小脸气呼呼的:谁说除了你我就嫁不出去了?她眼眸一转就落到了我身上,一向不想的拉我过去,抱着我的胳膊晃,大声喊:这位公子,你就娶了我吧!
满堂寂静。
我看到皇上的脸色突然变了,姜洺澈的目光也沉了沉,而叶习染只是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的目光一下子撞进了我的眼睛里,几多惊艳与痴迷,嘴巴也不禁张大。她的目光恍若一汪清澈的碧色湖泊,几乎能倒出我的影子,我也诧异于这双干净的眼睛,不过只是一瞬间,在她眼里我的笑容一下子漫上唇角,眼角眉梢皆是笑意,说,好啊。
她双手不自觉地松了开来,突然低下了头,冬菇一样的小脑袋只想埋进土里,只是一抹薄红悄悄蔓上了耳际。
姜洺澈赶紧上来打圆场,取笑道:九妹这是想嫁人了!长乐忽然抬起了头,看到我又慌张的低下头,咬着嘴唇嘟囔着:哥哥惯会取笑我……
皇上的脸色出奇的怪异,不只是怒意和怀疑,还携着一丝丝惊惧。他一定看到了自家女儿的低回羞涩,这不是个好现象,可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不好发作,便只能干笑着说道:长乐若是想嫁人了,回宫去告诉母后,让母后将你赐婚给苏公子可好?
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一笑了之,作不得数,可是姜长乐那个傻丫头,却只将头埋得更低,耳根也越发的红了,看得我心里好笑。
卫尉少卿许大人也出来说话,笑道:豆蔻少女公子如玉,这满地的海棠并蒂,倒是让长乐公主也红鸾心动了。罢了罢了,来日方长,都是年少!
众人笑意更盛。
很多年以后,长乐告诉我,那时候她听见许大人那样说,其实很想反驳他。她想告诉许婺远,或许这世上多是日久长情,像世人她和陈钰那样,青梅竹马,可还有一句话,叫做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长乐说,那便是她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心中所想。
她说,她并不是像叶姐姐像千蒻姐姐那样的聪明人,一出口便是锦绣诗章,她文武都不成器,也是厌极了那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