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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望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立即安抚她道:“小姐莫怕,小姐莫怕!奴婢去看看怎么回事!”
苏语怜坐直了身子,拢了拢寝衣,心跳如擂鼓,这好好的冬天,怎么会打雷?
夏望打开了殿门,一股风雪裹挟着寒气扑面而来,冷得她顿时往后缩了缩。片刻后,她回过身道:“小姐,是下雪了。”说罢正准备关上门,便见宫墙外有隐隐的火光移动,停在了未央宫门口。
她脸色一变,嘭地一声紧紧关上了门,脚步匆匆地回到了苏语怜身边,“小姐,有人往未央宫来了!”
苏语怜脸色也不太好,她精绷了整整一日,这大半夜的,到底是什么人还敢来扰她清净?
扰她清净的罪魁祸首,很快便主动上门了。殿门外传来太监尖尖细细的嗓音:“淑妃娘娘,晋王殿下有事求见。”
苏语怜诧异地同夏望对视了一眼,晋王殿下?她示意夏望,夏望会意,隔着门回道:“我家娘娘已经歇息了,若是没有什么要紧之事,还请晋王殿下明日再议。”
门外安静了片刻,楚琅清清冷冷的嗓音响起:“有要紧之事,还请淑妃娘娘暂且起身。”
苏语怜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在寝衣外系上了裘衣,披散着的青丝也懒得绾起了,就这么素面朝天地接见了这位如今执掌皇宫中所有人生杀大权的晋王殿下。
外面的雪应是已经下了有一会儿,楚琅踏进来时,带进了一阵冰雪冷气。他肩头微湿,墨色披风上落了几点白的雪花,整个人如冰雕成的冷冽。
“不知晋王殿下三更、半夜造访未央宫,有何贵干?”苏语怜福身请安,语气看似恭敬,实则夹枪带棒,将“三更半夜”几个字咬得很重。
可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了。如今晋王要是想要了她的命,那也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她又何必这个当口去惹他不快呢?
似是看穿了她此刻在想些什么,楚琅刻意沉默了片刻,肆意释放了令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直至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生怕横空冒出一把利剑,刷的一下就抹了她的脖子。
晋王殿下终于满意了,“深夜打扰淑妃娘娘,臣弟也倍感过意不去。只不过,这件事,臣弟以为淑妃娘娘应当想第一时间知道才是。”
苏语怜闻言,心中隐隐闪过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迟疑道:“晋王殿下,但说无妨……”
“半个时辰前,皇兄,驾崩了。”
短短几个字,有如晴天霹雳,苏语怜顿感四肢无力,身子摇晃了几下,竟要往地上倒去。
“小姐!”夏望惊叫了一声,未待她扑上去,便见墨色身影抢先了一步。
“皇嫂,节哀顺变。”一如往常平静的嗓音近在耳旁,苏语怜望着托住自己的那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只觉眼前渐渐模糊不清。
“怎么会呢……方才我从、从清心殿中离开前,他还同我说了……说了话……”他还替她安排好了,叫她出宫去寻一个喜欢的人嫁了,怎么一转身,便是永别了呢?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打落在他手上,楚琅甚至能感受到那眼泪中的温热。很快,那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连串地掉落,烫得他心里都发痒。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楚琅眸色深重,却突然笑了笑,“为何你总是喜欢在我面前落泪?”
苏语怜下意识抬眸去看他,见他竟一副含笑的模样,不由推开了他的手,气到口不择言:“你还有没有心,皇上驾崩,你还能笑得出来?”
她一双明眸盈满了泪水,使劲瞪大了,自以为凶狠,实则看着更可怜了。
楚琅收了笑,“怎么,淑妃娘娘期待臣弟也嚎啕大哭一场吗?”
“你……”苏语怜反手用力地擦了擦眼睛。也罢,被他这么一搅和,她的悲伤便暂且被压了下去,恢复了常态,冷冷道:“本宫知晓了,晋王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
楚琅对于她能如此迅速地收拾好情绪,感到很满意。于是他沉沉地望着她,淡淡地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谨遵皇兄遗旨,立三皇子为新帝,择日继承大统。另,尊淑妃娘娘为皇太后,与摄政王皇叔父一同辅佐幼帝。”
皇太后?辅佐幼帝?
苏语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失声问道:“你说什么?尊谁为皇太后?”
“如今三皇子已交由淑妃娘娘您抚养,自然是尊您为太后娘娘了。”
“等一等。”苏语怜头疼地闭上了眼眸,半晌后睁开,“皇后娘娘呢?”
“皇后娘娘同侍卫有染,珠胎暗结,秽乱宫闱,已被废入冷宫。”
同侍卫有染?珠胎暗结?苏语怜觉得她今日听到的每句话都像个笑话,偏偏说这话的人表情冷淡,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她定定地望着云淡风轻的晋王殿下,半晌后突然问道:“尊本宫为皇太后,当真是……是先皇的意思吗?”
楚琅缓缓、缓缓地勾起了唇角,“您说呢,太后娘娘?”
第16章
显而易见,不管真正的答案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苏语怜垂下了眼睫,语气软了下来,“既是如此,一切便依晋王……依摄政王皇叔安排罢。”
她今夜未施粉黛,乌黑柔顺的青丝掩着巴掌大的小脸,面上神色凄凄哀哀,柔弱无助,看起来不过是个失去了丈夫倚仗的可怜女子。
楚琅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收敛了迫人的气场,“臣弟多谢太后娘娘信任。”
她心中暗道,不信任你又如何,如今皇宫在你的掌控之下,即便是要指鹿为马,又有何难?
好在摄政王皇叔无意再刁难她,简单几句话说清楚接下来的安排,便拱手告退:“臣弟先行告退,太后娘娘稍后也一同来往清心殿,送先皇最后一程。”
苏语怜无声地笑了笑,唇角却是向下弯曲的。人死如灯灭,她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此刻又谈何送他最后一程?
楚琅转身踏出殿门,苏语怜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提高了声音,在他身后问道:“摄政王皇叔,您打算如何处置前皇后?”
他头也不回道:“自然是赐三尺白绫,为先皇陪葬。”
“前皇后她当真……当真做了那对不起先皇之事?”虽说皇后为人心胸狭窄,善妒且手段毒辣,但她不信皇后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皇上病重之时做出此等淫乱之事。
脚步微微一顿,楚琅侧过半张完美无瑕的俊脸,看不清面上的神情,只淡淡回道:“有一桩陈年旧事,想必太后娘娘不曾听过。”
“愿闻其详。”
“废后李氏,当年嫁与先皇作太子妃前,曾经差点被许配给了不受宠的六皇子。”
苏语怜的思绪迟缓地转动了一圈,猛地反应过来,当年的六皇子可不就是晋王殿下,如今的摄政王皇叔楚琅?
她难掩面上的震惊之色,没想到,皇后和楚琅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去……等一等!
苏语怜眼神复杂地望向背光立于门槛处的男子,所以说,他是在明晃晃地报复?一边是储君,一边是不受宠的六皇子,不论是谁都会选择太子吧?如今他是在报复当年的皇后?
楚琅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消化,半晌后拂了拂宽大的墨色披风,毫不迟疑地离开了。
“小姐,奴婢替您更衣……小姐?”
苏语怜在夏望的呼唤声中回过神来,“夏望,你说,方才摄政王同我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夏望挠了挠头,犹犹豫豫地回道:“大概是,大概是说皇后曾经得罪……过摄政王千岁吧?”
苏语怜却霎那间想起了她初入宫的那年,昭和殿之上,她当着众人的面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晋王殿下,掷地有声地向皇上表了痴心……
“哎呀小姐小姐,小心些!您这是怎么了?”
“无碍……只是腿有些软,扶我过去坐一会儿。”在夏望的搀扶下,她重新挪回了暖榻上。
晋王其人,性子阴沉难测,心狠手辣,如今看来,还添了一样,睚眦必报。前皇后嫁给太子一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如今寻得了机会,他便给她随意找了个罪名,直接赐死了。
而她分明也以差不多的理由得罪过他,他不仅不计较,还亲手将她扶上了皇太后的尊位,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要她在他的掌控之下,慢慢折磨至死?
苏语怜打了个冷颤,强行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下一瞬间,沉厚悠长的丧钟声响起,在冷寂的冬夜里飘荡于偌大的皇宫上空,显得格外悲呛苍凉。
她愣了愣神,想必是摄政王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才敲响了丧钟,昭告天下,皇上,驾崩了。
大行皇帝停棺的第三日,守灵的妃嫔换了一批又一批,唯有淑妃娘娘,自始至终跪在灵前,沉默且坚定。
“娘娘,您先起来用一些汤水吧,您这样跪在灵前不吃不喝,身子怎么熬得住呢?” 燕诗青跪在苏语怜身侧,轻声细语地劝道。
苏语怜一身缟素,青丝束于脑后,眼泪早已流干了,眼中只余平静。她脸色苍白得过份,往日湿润的红唇也干到起了小小的皮,不过几日的功夫,整个人便瘦了一大圈,显得愈发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无碍。”苏语怜低声回道:“我只是想再陪皇上最后一程,让他别孤孤单单地一个人走了。”
燕诗青叹息一声,“娘娘您若是再不进食,未能陪皇上到最后,自己的身子先垮了,那可如何是好?”
“本宫的身子有你说得那么弱么?”苏语怜将手递给了她,正打算听了她的劝,先进食以保存体力,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沉稳规律的脚步声,随后停在了几步远的地方。
“微臣见过淑妃娘娘、丽嫔娘娘。”一道清雅的嗓音响起。
苏语怜的脊背瞬间便僵硬起来。这声音她阔别许久,但上辈子她已将这声音刻在心上,刻进了骨子里,即便她刻意不去想起,也很难轻易忘记。
燕诗青察觉到了她的僵硬,目光关切地望着她,她迅速调整了状态,借力燕诗青的手起了身。
跪得太久了,她乍一起来,腿肚子有些发颤,只好继续半依在燕诗青身上,眼神中不带一丝情绪,“谢大人不必多礼。”
谢嘉缓缓直起了身子,忍不住抬眸打量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太憔悴了,从未见过的憔悴,叫他一下子便想起了那个久远的梦中,在他怀中渐渐流逝生命的苏语怜。
苏语怜被他这样看了一眼,顿时浑身不舒服起来,脸色便沉了下来,语气冷然道:“谢大人这是在瞧什么呢?”
他一愣,惊觉自己竟如此放肆地盯着淑妃娘娘,未来的太后娘娘,立即低下了头,请罪道:“淑妃娘娘恕罪,微臣见娘娘过于憔悴,一时失态,还望娘娘保重凤体。”
他这番话倒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苏语怜沉默了片刻,示意燕诗青扶她让到一侧。
谢嘉跪在灵前,恭恭敬敬地行三跪九叩丧礼。苏语怜望着他的背影,眼眸中的哀戚褪去,转而浮现了一层森冷之意。
后宫妃嫔不得干涉前朝政事,但这几年,她曾不动声色地做过一些手脚,可惜却无法阻挡谢嘉的仕途。虽未及上辈子的礼部尚书之位,如今依旧官至礼部侍郎。
不过,她至少阻止了他陷害苏翎,陷害苏家,并抢先斩断了他在楚琅面前立大功的机会。
她也暗中查过,谢嘉对苏家的仇恨究竟来自于何处,却一直不得要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