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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庄老已是被叶准引着在桌边坐了,并亲自给他奉了一杯茶。
燕崇的目光始终落在庄老面上,这么多年了,他可从未见过老头儿这个样子,究竟是怎么了?
心里很是狐疑,张口便道,“师父,他可是威胁你了?”
否则,怎么见他就跟蔫儿菜了似的?这个老头儿,自来都是活蹦乱跳,胡子乱翘的,几时蔫儿菜过?
叶准一顿,转而笑望向庄老道,“这几日,叶某并无失礼之处吧?”
“并无。”庄老低头应道。
却引来燕崇更是狐疑的目光,这老头儿,若是被人这般请到府上做客,就算形势比人强,怕是都不会轻易低头,遑论他都来了,这老头儿不使劲儿地作,将叶准的祖宗都问候一遍才奇怪。
因而,他现在这样,不只是怪,而且是太怪了。
叶准笑着望向神色带着些许拘谨的庄老,问道,“庄老与轻染见过了吧?”
轻染?何许人也?燕崇眉梢一挑,往庄老看去。
庄老却是抻了抻身子,正襟危坐,拱手朝着叶准深深一拜,“这些年,我全然不知……多谢您照拂她们母女。”庄老的嗓音有些莫名的嘶哑。
叶准却是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淡笑着应道,“这倒不用谢,本也不是看着庄老的面子照拂萍姨和轻染,这些年,我们相依为命,比起主仆,早已更似亲人。庄老也用不着太过自责,毕竟,这些年,你一直以为,她们母女二人早就不在世上了吧?没有找寻,没有照看,都怪不着你。倒是萍姨,到死时,还惦记着要寻你问个清楚,只一直未能如愿。轻染她有心结,态度必然不会好,倒是让庄老难受了。”
这两人的对话,让燕崇越听越糊涂,也越听越是心悸。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燕世子可相信,我与庄老,乃是旧识!”叶准笑睐燕崇。
旧识?燕崇更是诧异了,这回,疑虑的目光转而落在了庄老身上。
庄老却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燕崇的目光一般,不知为何,面色有些微微发白,目光直直落在叶准身上,“叶大人,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果真是……”
“怎么?连瞧见了轻染,庄老还是不肯信吗?是不信轻染是你女儿,还是不信我的身份?”叶准挑眉道,似笑非笑。那一瞬间,撇开了苍白的面色,清癯瘦削的脸颊,那眯起的黑眸竟让燕崇觉得心悸地熟悉。
自然熟悉,他在镜中,曾常瞧过的,却是属于他的眼睛。
他的眼,不像靖安侯,反倒与永和帝如出一辙。太后也长着一双一般无二的眼睛,旁人都说,这双眼睛,遗传自他早逝的母亲,永安长公主。
那么叶准呢?叶准这双眼睛又是从何处遗传而来?
这让燕崇心口不安地急跳起来。
“不是。”庄老有些局促地连连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当时的情况,你实在不可能……”
“不可能活得过来,对吗?”叶准笑着,可笑意却不入眼底,眸光反倒一寸寸冷沉下来,“是了,我倒是忘了,当日,灌下喉的那杯鸩酒,正是出自庄老之手。”
庄老身形巨震,燕崇则亦是心头惊跳。
室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只叶准一人,仍然从容自在地喝着茶。
良久后,燕崇才终于忍不住了,“叶大人费尽周章将我师父请来的目的想必已经达到了?”
“那倒还没有,我想着,我单独问出来,你若不信,那也没意思。想着,等你来了,再一道听听,也是一样。”叶准馨馨然笑道。
燕崇蹙了蹙眉,他倒是跟他一样的想法。
“庄老。”叶准嘴角的笑容薄冷下去,“从前,你背主求荣,只是到底在那杯鸩酒中给我留了一线生机,但如你所言,我这些年照拂萍姨和轻染,你承我的情,既是如此,我便只问你一事,你若如实告知,你我之间,前尘旧缘,便算得一笔勾销了,如何?”
庄老沉默着没有说话,只“背主求荣”四个字出来时,燕崇还是觉出他身形颤了两颤。
他没有说话,叶准便理所当然当作他是同意了,便是瞥了燕崇一眼道,“庄老知我底细,燕世子又是你的弟子,算得你自小带大的,想必最是清楚不过。有人告知我,说,我与燕世子是兄弟,不知庄老觉着,这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燕崇虽然没有说话,可目光却是转了过来,缓缓落在了庄老身上。
庄老动了动,嘴角扯得格外僵硬,“你们自然是兄弟。”
燕崇心口一紧。
叶准却是抿了抿唇角,眸色更冷了两分,“表兄弟,还是亲兄弟?”语调虽轻飘,可紧盯着庄老的目光却锐利得好似带着钩子。
庄老的脸色一寸寸灰白下去,却是再没有开口。
燕崇的心口,却是一丝丝转凉,“师父?”
看庄老的表现,和两人之前的对话,想必,叶准之前的话,都是真的。包括他前朝遗孤的身份,以及与庄老之间的渊源。
叶准之前说过,他母亲是萧氏阿妩,是永和帝和永安长公主一母同胞的妹妹,既是如此,他和叶准自然算得表兄弟。
若只是如此,庄老直言便是,可是,他却选择了沉默。
叶准的神色几变,眸中的沉冷微怔后,却是如云开雾散一般,轻薄了许多,目光转而落在燕崇身上时,反倒多出了些悲喜难辨的复杂来,嘴里却是轻吐二字,“果然。”
燕崇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目光几近求救地落在庄老身上,蠕动着骤然干紧的唇瓣道,“师父?”
庄老终于抬起头望向他,那目光中,有愧疚,有心疼,还有太多太多难以言喻的复杂,却看得燕崇的心,瞬间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冰潭。
………………………………
第439章 身世
“对不住,晙时。本以为,这事情,可以一辈子不让你知道。”庄老嗓音微哽。
燕崇垂下头去,搁在膝头的手,紧紧拽起,抓皱了袍子。
叶准瞄他一眼,又看了看神色颓丧,满是愧疚的庄老,笑了起来,心情极是好,“好了,既然你想求证的,已是得了答案,那便这样吧!庄老怕也不愿在我这儿继续做客了,我这就安排马车,送你们回去。”
燕崇却好似没有听见叶准的话,沉吟片刻后,竟是抬起眼,目光灼灼望向庄老道,“我的身世,父亲还有皇舅舅是否知晓?”
叶准蹙了蹙眉心,看了看燕崇,到底没有再出声。
庄老瞄了叶准一眼,这才又迟疑地望向燕崇,而后,点了点头,“自是知道的。当初,太子妃……也就是你的生身母亲早被当今陛下和当时的永安长公主提前救了起来。只是,彼时太子与小殿下已经……太子妃心灰意冷,身子每况愈下,生产时遭遇难产,产下孩子时,便是不成了。无独有偶,永安长公主心疼妹妹,竟动了胎气,生产不过与太子妃隔了半日,却也不顺利,竟是母女皆亡。”
“当时陛下与靖安侯商议了一番,便让你顶了永安长公主之子的名头,这才顺势保下了你的命。”
燕崇听着,已是呼吸紧窒,他没有想到,叶准不只是前朝皇室遗孤,他父亲,居然还是前朝太子。
那么,谁要他的命,便不言而喻了。
哪怕是当时的永和帝要救下他,也要煞费周折。
“陛下与两个妹妹自来感情要好,却在一夕之间,双双失去,靖安侯也是丧妻失女,那段时日,让人不敢触这二人霉头,若非如此,只怕也不能轻易瞒过。”
“他们怕也是心中有愧,这才救下一个一无所知的婴孩儿吧?毕竟,我父王待他们如手足,可他们,却亲自带兵围剿,亲眼看着我父王被杀。救下一个婴孩儿,还是个与他们有着亲戚关系的婴孩儿,倒好似显得他们多么有仁心,比之连自己的女婿皇位也要夺,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杀的明武帝来得有人性似的?何况,只要瞒得好,如庄老方才所言,这个婴孩儿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世,包括自己父母的死,毁家灭族之恨,还在认贼作父,承欢他们膝下。”叶准哼道,眼中的深恨毫无遮掩地丝丝缕缕流出。
“小……小殿下,这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他们当时要救下晙时亦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这么些年,待晙时更是爱重有加,何况……他们大可以不救,可他们还是救了,至少这一点,小殿下该心存感激。”庄老却是激动起来,抻了抻身子,声音难得激越地道,倒终于有了两分平日的模样。
“何况……当年乾帝骄奢淫逸,残暴无道,以致民不聊生。改朝换代,不过是大势所趋……”
“庄老还是莫要说了,难道乱臣贼子,还能顶着一个替天行道的好名声不成?”叶准嗤笑道。“叛逆,是为不忠,背叛友人与亲人,此乃不仁不义,这样的人,凭什么坐拥江山,凭什么独占高位?”
说罢,又扭头望向燕崇道,“该听的,不该听的,你都听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该心里有数了,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身上流着谁家的血。”
话落,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燕崇一眼,便是骤然起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燕崇却仍然端坐在那里,沉凝着脸色,半垂着眼眸,好似老僧入定,成了一尊不动不移的雕塑。
窗外的天光,渐渐转暗,庄老终于是忍不住,哑声轻唤道,“晙时……”
燕崇转头往他看了过来,“他应该不会再强留你,一会儿,你便自己回去吧!”
说罢,便也是站起身来,腰背笔挺地迎着门外的光,稳步而出。
庄老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只能无声望着他走了出去,连问他一句,要往何处去,也问不出口。
天色渐渐暗了,望江楼的屋顶,算得鹭江边上最高之处,坐在屋棱上,抬眼一望,便能将整个鹭江的夜景,尽收眼底。
鹭江从远处奔腾而来,入了凤京城,大抵便是累了,敛了狂躁,变得平静。
凤京城中,有许多酒楼食肆都沿江而建,哪怕是入了夜,仍是热闹得很。
各色彩灯悬挂,影倒映在江中,灯照影,影衬灯,伴着流水淙淙,颇有些流年似水,浮华若梦的感觉。
这个凤京城中,他真是异常的熟悉,哪家酒楼的什么酒好喝,哪样菜好吃,哪家赌档有趣儿,哪家花楼的姑娘知情识趣,他都了若指掌。
当然了,哪处的夜景好,他也一清二楚。
只这样的地方,却似乎也只适合今夜这样的心境了吧?
燕崇单手扣住酒坛,就着这美景,仰头,猛灌了一口。
许久未曾这般喝过酒了,那热辣的滋味烧灼过喉咙,一路往肺腑烫去时,他还有些不适应地咳了一声,蹙紧了眉心。
又连着喝了好几口,才算得慢慢习惯了。
他却是扭头往身后望去道,“你在那儿杵着做什么?不过来陪我喝?”
他身后,还立着一道人影,如同影子一般,无声而静默的存在,是洛霖。
听罢他的话,洛霖的冰块儿脸却没有半分的波动,面无表情地道,“出府时,夫人特意交代过,让我跟着你,不要打扰你,你若是要喝酒,便由着你喝,待你喝完,让我把你平平安安地扛回府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