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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桐油,再偷偷转卖给其他人从其牟利。
但这些操作十分麻烦,悦和商队也无法直接将桐油转出桐州,需要经过伪装方可。所以,即便沈弄璋已经从王一坪那里得知了悦和商队的困境,也没有打算亲自去桐州与他们谈交易。
一来她需要长期稳定的合作,二来是这样折腾下来,并不能节省多少,反倒多浪费了时间。
桐州生产的桐油每年都要进贡到曙州的敦县,因敦县城守着穆国的内河敦河,这条大河流经穆国五个州县,承担着穆国大部分的水运。
桐油经由敦河运往其他州县,再转运到另外几个州县。
因为桐油存储在敦县,用不了的都会被某些经手的仓吏导出来卖掉,李立申便是因着这个契机,用聿国最好的香料换了大量的桐油。
沈弄璋有罪案在身,曙州不仅是都城所在地,敦县更是各种龙蛇混杂,很容易碰到穆砺璁的眼线,不宜高调抛头露面。因此,她想请赵必功代表翰章商队出面去谈,之后定下交货地点交易便好。
遗憾的是,赵必功并没有在家,赵妻说他去了曙城,尚未回来。
沈弄璋决定先留在陵州,等等赵必功,借此机会去拜访了程书安。
之后返回赵家,赵妻说接到赵必功手信,他还将在曙城逗留一些时日,尽量在年前赶回家过年。
对于赵必功临近年底仍不能回家,赵妻似乎心事重重,很是失落。
然而,无论沈弄璋和穆砺琛如何询问,赵妻都只推说今年事忙,可能在曙城耽搁了,所以无法赶回。
二人疑窦丛生又得不到答案,问出赵必功在曙城的落脚地点,决定冒险去曙城探探情况。
十二月十五的中午,沈弄璋与穆砺琛水陆交换行进后,到了曙城。
前些天曙州下了一场连续五日的大雪,今日仍旧细雪蒙蒙,很冷。
步行在通向曙城的道路上,路边的村庄被一片大雪掩盖,田地里有不少人影,正在翻弄厚厚积雪之下的东西,不知是番薯、芋头还是野蔬。
远处有几个人厮打在一起,隐约听得是在争抢几个芋头。
面对阔别六年的曙城,穆砺琛再踏上这片城土,首先入眼的竟是这样的景象,心中百感交集。
更令他想象不到的是,到了城门口,城门士兵正在殴打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那少年怀中抱着一个水囊,死也不肯松手。直到被打得昏死过去,士兵才从他怀中扯出水囊,打开闻了闻,便将水囊里的东西倒进旁边的一口大铜鼎内。
昏死的少年被两个士兵扯着瘦弱的手臂,不知拖到哪里去了。
淡淡的血腥气被凛冽寒意和莫名的香气掩盖,瞬间消逝。
穆砺琛进城时特意瞄了一眼铜鼎,里面是桐油。
没了瘦骨嶙峋的少年,再看迎面而来的满树繁花,沈弄璋和穆砺琛恍惚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方。
城中路边槐树上竟然别开生面地开出了红色或粉色的花朵,隐隐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主街上商肆林立、幡旗招展、彩灯流光,人头攒动。
不少人都瑟缩着脖子,揣着双手探头探脑地看着树上的绢花,窃窃私语。
小孩子们倒是不怕冷似的,这一堆那一伙地抓着积雪打着雪仗,完全没有因为房顶屋檐和路边的积雪而减损半分热闹,更不知城门口刚才一个与他们差不多大的少年被毒打一番。
不要说贤门城,便是聿国伊州的都城怡城也没有如此奢华景象,完全看不出西北邛州的义军对这里有什么影响。
此时,在主街之上,还有为数不少的人正在一株老槐树下面架梯忙碌。
其中一群人身着黑色布衣,正踩梯子的踩梯子,爬树的爬树,到了一定高度,便停下来,从肩膀上的褡裢里取出一朵朵红色或粉色的绢花,细心地系在叶子几乎落光的槐树枝上。
其中一个少年,因着个头矮小身子轻,爬到了树枝最高处,踩着细细的树枝,颤悠悠地系着绢花。
眼看着那树枝越来越弯,越来越弯,正在两边店铺外面挂灯的另一群玄色布衣的人们一边笑着一边喊:“断!断!断!”
“咔嚓”一声,树枝果然折断,连带着少年也跌了下来。
主街正中这株槐树有几百年树龄,高度几近十丈,少年随着断枝落下,尖锐的小枝更是扎进少年的胸腹和大腿中,痛得少年大声惨叫起来。
玄色布衣的人们闻声又哄笑起来:
“快去叫你家朱管家取绢布来,染出来的可是正正的大红色。”
“跑哪里来得及,得骑马呀!”
“对对对!高头大马,快些牵来骑上,一眨眼功夫就到了朱府,绝不耽误事儿!”
……
很快有黑衣之人跑过去将少年抬起,忿忿地对着起哄的玄衣之人吼道:“可别小气,多灌些油,免得亮不到元宵节,折损了阳寿!”
穆砺琛与沈弄璋皱眉,看得出这两伙穿着布衣之人都是奴仆,只是这衣料颜色的染料却金贵得紧,黑衣那家既姓朱,让穆砺琛想到一人——朱毅,穆国御史大夫。
另一伙儿的态度敢如此嚣张,怕是丞相石弥生府上的恶犬家奴。
与沈弄璋对视一眼,不明白将这满街树枝系上绢花意欲何为,正纳闷间,穆砺琛忽然察觉到身后有细微的声响,刚要转身,便听一人在他们身后轻语:“是我,方烈,跟我走。”
二人均是一阵惊喜,默契地转过身,看着前面一丈远处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高瘦背影,背着一个简陋的药箱,可不正是方烈。
三人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在小巷道里东拐西拐,直走到天色全黑,到了一座带小院的破屋前。
院门虽破,但门两边却挂了两只崭新的红纱灯笼,与主街上挂的灯笼是一个制式,此时正亮着,照得门前红彤彤的。
方烈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不算小,房檐下挂着几只肥鸡和几条小小的肥瘦相间的肉条,窗口下堆着两只盖着竹席的大筐,里面装满了炭块。
方烈随意地将药箱递给穆砺琛,让他和沈弄璋进屋,自己却挽了衣袖准备搬些炭块。
“我来,我来。”穆砺琛眼疾手快,立即又将药箱给了方烈,自己上前呼啦啦地捡了炭块放到旁边的小竹筐里,跟着方烈他们进了屋。
“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怎么在这里?”
三人异口同声询问对方。
“我来探望师父,留下跟师父过年。”方烈答道,盯着穆砺琛的时间稍微长一些。
“我们来找一个牙人,有要事。”穆砺琛一边勤快地向火塘里放炭块,一边答道。
“刚到?”方烈问。
“嗯,刚进城,就看到一番热闹,是哪两家?”穆砺琛脸色一沉,问道。
“黑衣是朱毅儿子朱长庚家的奴仆,玄衣的是石弥生儿子石春龙家的。”性格恬淡的方烈难得露出一脸的厌恶,答道。
穆砺琛了然般道:“果然是他们。”
“做什么的?”沈弄璋问道。
“朱毅是御史大夫,朱长庚是他长子,乃是曙城食盐大贾。石春龙则是石弥生从他大哥石弥兴那里过继来的儿子,石弥兴一直是曙城的桐油大贾,是……咳,州牧指定的桐油贩卖商。”穆砺琛答道。
沈弄璋冷哼一声,“重要资源都垄断在重臣手中……”转而看了穆砺琛一眼,忍着下一句——“怪不得昏庸至此”——没有说出口。
朱家和石家贩卖食盐和桐油已经几十年,真正追溯起来,该是穆砺琛的太/祖给的恩旨,也无法料到他们两家后代里有人能坐到重臣位置,倒是与穆唯朴无关。
穆砺琛和方烈都知道沈弄璋没说完的是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干咳一声,穆砺琛点燃炭块,转移话题道:“今日街上之事是怎么回事?”
“除旧岁迎新岁。”方烈整个人都散发着鄙夷的气息,看来是真的气到他了。
沈弄璋不明所以地看向穆砺琛,不明白怎么才腊月十五就开始除旧岁,而且要用绢花系满树枝,穆砺琛微微耸了耸肩,也是懵然。
“朱家说这场大雪千百年难遇,是好兆头,要庆祝,他们朱家要让全城所有树木都开出花来,以示对上天祥兆的感谢。石家不肯让朱家专美,也承诺从腊月十五到元宵节这一个月,让全城家家上灯照明,感谢上天眷顾。”
最后,方烈冷冰冰地撇下一句:“他们两家在争抢首富的名头,绢花桐油早已准备好,不过是借着这场大雪变相斗富罢了。”
这自然是斗富。
绢帛昂贵,做了这么多栩栩如生的花朵,大街小巷,但凡是树,都系满绢花,仿佛春天到来繁花盛开一般,而且,上面的香气沈弄璋很熟悉,在贤门城时曾经闻过,是聿国最好的雪蕊梅香,极贵。
要准备这么多的绢花香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备好的,必然是准备了许久。
曙城有十万多户人家,每家两盏灯笼,日夜不熄点一个月,这桐油的消耗也不小。几十万个灯笼更是浩大的制作量。
而且,大雪落下不过几日,要将绢花系满树,灯笼挂满家家户户,这是要雇佣多少人才能在几日内便完成!
与这些相比,那些互相讥笑嘲讽的奴仆身上的衣服,仿佛都不值一提了。
西南邛州已沦陷叛军手中,国内食盐供应紧张,但都城这里看不到一点点困扰,重臣的家眷还在想方设法斗富,穆砺琛即便是穆唯朴不得宠的儿子,也觉得脸上无光。
干笑了一声,穆砺琛再次转移话题,问道:“你来了多久,房檐下挂的都是‘诊金’吧。”
“大雪压塌了城外乡村不少茅草屋,很多百姓受伤受冻,我每日里出城去出诊,他们拿不出诊金,将家里准备过年的年货给了我,炭块也是附近的百姓匀出来的。”
直到说到了百姓,方烈的神色才恢复往常的淡然,但语气里却带着无限的悲悯。
想到在城外和城门所见,这城内难以想象的奢侈更刺痛了穆砺琛和沈弄璋,二人眉头紧锁,几乎拧成了一块疙瘩。
“伙房在哪里,我去做饭。”沈弄璋不想这种时候面对穆砺琛,他难堪,自己也难受,找了个借口。
“我收到你的飞鸽传书,确定要和沈姑娘……”从伙房回来,方烈问道。
方烈不看好这段感情,对他们两人都是痛苦的折磨。
穆砺琛对着与自己肝胆相照的兄弟,终于忍不住流露出哀伤的神色,片刻才长叹一声,所答非所问道:“我原本以为自己的坚持没错,但今日所见……”
难堪又难过,穆砺琛难以言语。
方烈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荼芺部已经动手了……你向来有主见。”
完全不明所以的两句话,穆砺琛却知道方烈是在安慰自己。
呆呆地望着火堆,想着自陵州以来的所历所感,穆砺琛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98章 赵宅
在方烈的小屋里休息了一日,穆砺琛和沈弄璋重新调整心情,接受眼前的事实。
十六日傍晚,穆砺琛整束衣衫,准备去寻赵必功,但不准沈弄璋跟着。
“为什么?”沈弄璋不解。
穆砺琛一本正经地答道:“一个男人过年都不回家陪伴妻